謝琰回來后已經(jīng)很疲憊了,清嘉卻已經(jīng)睡著了。
這丫頭,自從喝了謝家醫(yī)師開的藥以后,天天沒到天黑就撲在床上。
謝琰摸摸她的額頭,自從她從戰(zhàn)場上撿回了一條命后,就經(jīng)常發(fā)高熱,這個動作幾乎成了他的習慣。
她現(xiàn)在體溫是正常的,睡時蜷縮成一團,用被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像個團子,脆弱又可愛。
謝琰心情大好,叫來秋收,壓低了聲音問:“今天她發(fā)生了什么事?”
秋收不想出賣清嘉,也不敢在謝琰眼皮子底下打誑語,于是拐了個彎說:“公子,你這樣子問,殿下要會高興的?!?p> “哦?”謝琰覺得有意思,“她會不高興嗎?”
“殿下已經(jīng)及笄了,是個大姑娘了,你這樣子天天問人家隱私什么的,人家會高興嗎?你要問今天有什么,今天就是殿下來月事了,脾氣爆了點,難不成事事都要向你稟報嗎?”
嗯,沒錯,今天她家殿下脾氣是爆了些。
“秋收,你倒是越來越放肆了?!敝x琰這樣說著,嘴角卻帶著笑,“既然殿下脾氣不好,你就好好哄著她吧,這些天忙,沒空陪著她,你要看著她喝藥,吃飯,睡覺,對了,天氣轉(zhuǎn)涼了,記得給她早些裁秋衣冬衣,別凍著了。”
說著,替清嘉掖好了被子,他已經(jīng)疲倦了,就沒有問黃月的事。
謝琰籌備的事是造反。戰(zhàn)略部署,軍糧方面都是由謝琰寫的,但是調(diào)兵需要清嘉自己前往。
但是現(xiàn)在未到調(diào)兵的時候,所以清嘉一直呆在府中,謝琰偶爾想要帶她出門,卻抽不出時間。
暴風雨來臨前都是平靜的,清嘉安安靜靜地在府中生活了多天,時而獨自畫畫,時而和謝禾去湖中劃船乘涼,然后謝禾教她繡香囊。
她學(xué)了許久,晚上謝琰回來后還在繡,然后對謝琰后夸下??谡f要繡一只送他,結(jié)果線條歪歪扭扭的,最終也沒有成功,于是就讓秋收去地毯十文錢廉價買一個土灰色的來,轉(zhuǎn)頭送給了謝琰。
謝琰假裝不知道,一直戴著,毫不在意。
沒有事的時候,清嘉翻開《詩經(jīng)》,這本她四歲就背過的書。
“魴魚赪尾,王室如毀……”
清嘉念叨著這首詩,心里想著明明《關(guān)雎》才是首卷,當年父皇為何一直教她讀這首詩呢?真想皇室就這樣子毀掉嗎?
魚……清嘉想到了什么,拔下頭上的白玉簪子,把簪子放在光下細看,簪子晶瑩剔透,紋路清晰,只是隱隱約約間,她似乎看到簪玉正中間布滿細紋,像是魚鱗。四處的紋路,似乎隱隱約約有拼合的樣子。
她把簪子收起來,握在手中,卻那么溫潤,更像是渾然天成的上好玉石。
她陷入了沉思,把簪子又扎了回去。
就在這時候,秋收用彈弓打下了一只咕咕,把咕咕腳下信拿到了清嘉手中。
清嘉掃了一眼,目光開始認真起來,信中指名道姓警告清嘉說,宋儀的人已經(jīng)成功潛入金陵了,專門為了殺她而來。
“殿下,這消息可不可信?”
清嘉看了落款,是宋漓送來的,他如果沒送,清嘉都快要忘記和這人結(jié)盟了。
“雖然不知可不可信,但是不可不防,告訴謝琰,加強防范,”清嘉把信壓好,“謝禾那邊你找人去一趟,告訴她我最近不出門了,這院子里總歸是安全的。秋收,你也小心些,還有,排查一下院子里的人手,還有……”
“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謝琰,藥先停了,我怕晚上睡太死,難以招架?!?p> 秋收收到命令,就著手去安排了,并且沒把清嘉停藥的消息告訴謝琰,只是清嘉沒想到,謝琰居然把夜一和夜二都調(diào)到了清嘉身邊,輪流盯著她。
清嘉每天都在畫畫,畫畫可讓她靜心,竹林圖就這樣子畫完了一幅又一幅。
清嘉的院子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安靜的,但是短時間內(nèi)也遭遇了兩次較大的沖擊。
第一次是送飯的侍女進了院子后突然拿刀刺向清嘉,被秋收迅速奪了刀并且當臉一劈,死了。
第二次是晚上,謝琰不在,刺客趁著夜色闖入院子,夜一和夜二及時發(fā)現(xiàn),驚來了其他暗衛(wèi),在院子里打了一場,清嘉也醒了,也拔出了自己的劍,秋收也貼身守著她,但是刺客沒進屋,就被砍殺完畢。
進院子的就是這些,被攔在謝府外面的更多了。幸而清嘉沒有出門。
但是金陵水陸四通,封城幾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守著,謝府守衛(wèi)森嚴程度已經(jīng)趕得上皇宮里。
守著同時,謝琰也派了人,去皇宮里招呼一下宋儀,沒招呼到本人也要砍幾條宋儀的狗。
清嘉安安靜靜地呆在屋中,大門不出,也算是有驚無險。
可是這時候,謝琰卻出事了。
聽到謝琰遇刺的消息清嘉久久平靜不下來。
謝琰曾經(jīng)為了清嘉,被刺殺過一次,結(jié)果他昏迷還沒醒來時,清嘉自己卻被宋儀算計了,最后讓謝琰冒著傷去戰(zhàn)場上挖她。
現(xiàn)在想來,自己重傷的那段時間,謝琰身體也并非很好,他自從永和寺回來后身體就一直不是很好,以前倒是冬藏常在她耳邊念叨,冬藏不在,她幾乎都忘了這事?,F(xiàn)在謝琰遇刺,清嘉的記憶又復(fù)蘇了。
暗衛(wèi)說,謝琰是在府尹處遇刺,后來刺客雖然被剿滅,但是謝琰也傷重昏迷,已經(jīng)要送回謝府。
她的心本來是想飛出去的,但是身體卻在警告自己不能慌,等謝琰被送回來后再說。
悲劇總是似曾相識,她怕宋儀就在候著她,她一出去,照拂不到謝琰不說,反倒把自己也推進了坑里。
謝琰昏迷了,現(xiàn)在暗衛(wèi)團聽她驅(qū)使。
她不能把自己困住了。
她不能……
她耐心地握起筆,下筆畫畫,筆鋒落下,成了片片竹葉。
她要冷靜。
她輕輕挑起,畫了竹枝。
她要冷靜。
畫了一筆又一筆,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副畫是怎么成的,但是謝琰已經(jīng)送了回來。
他胸前中了一刀,昏迷不醒。
清嘉擱筆,此刻,她已經(jīng)很冷靜了,為防止萬一,她只讓秋收給謝琰看傷。
她一個人在旁邊盯著,那傷并不深,應(yīng)該是中了毒,但是謝琰臉色泛青,看情況比這傷嚴重很多。
“殿下,公子中毒了?!?p> 果然,秋收繼續(xù)說:“毒性很強,加上公子體弱,我雖然可以配出解藥,但是也要三天時間,但是只怕已經(jīng)來不及了,除非找到現(xiàn)成的解藥……”
“我知道了。”清嘉掃了一眼謝琰,他沉沉睡著,幾乎看不到一點生機。
清嘉咬了咬唇,把頭上白玉發(fā)簪摘下,放在謝琰掌中,握緊,讓暖玉滲透他的掌心。
她心中混沌的意識終于完全清明了,許多記憶在她腦海中閃過。
從小到大,都是謝琰替她披荊斬棘打開一條路,一旦沒了謝琰,她就只能陷入危險,甚至活不下去。
現(xiàn)在謝琰昏迷不醒,全部又都要靠她自己了。
她摸了摸謝琰的手,輕輕說:“你放心。”
謝琰的眉頭顫了顫,似乎聽到了她的話。
說完這句話,清嘉就出去了,“秋收,你專心配藥,讓夜一夜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