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跟在封三娘后面,在城中一陣轉(zhuǎn)悠,最終來到一處清雅所在。
這是城中角落的一處院落,雖然地段不是極好,但卻很是雅致,朱欄寶檻,曲砌峰山。奇花與麗日爭妍,翠竹共青天斗碧。莎汀蓼岸盡塵埋,黃九秋菊若堆金。
院落之中,只見一個(gè)約莫十八九歲的少女,面如西子,自帶三分風(fēng)流,手中拿著一根綠簪子睹物思人,眼中滿是抹不開的愁緒。
在院落的一角,封三娘正隱去身形,一臉心疼的看著坐在院落中的少女,眼神與少女如出一轍,滿是似水柔情,斷了愁腸。
“咦?那不是三姐姐的貼身之物嗎?自來最是喜愛的,如何到了那小姐之手?”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小翠一臉驚訝的指著少女手中的綠簪子說道。
“你是說,那簪子是封三娘之物?”
“沒錯(cuò),就是三姐姐的,我記得,那是三姐姐第一次祭煉成功的一件寶物,雖然威能有限,卻意義重大,等閑不肯示人,如今怎么落到那女子手中了?!毙〈淇隙ǖ狞c(diǎn)點(diǎn)頭,同時(shí)還有些疑惑的說道。
相對于一臉疑惑的小翠,敖信卻是一副了然之色。
聊齋一書,瑰麗奇詭,也不知道寫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故事,其中,有關(guān)狐仙的更是多不勝數(shù)。
這些故事大多數(shù)都是描繪了才子佳人之間真摯的男歡女愛之情。
和大多數(shù)男女主角,歷經(jīng)磨難之后在一起的故事不同,在聊齋中,能夠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卻屬于少數(shù)。
小翠,就是其中一個(gè)。
原本的故事中,因?yàn)闆]有敖信出手的緣故,小翠舍去百年修為,讓王元豐恢復(fù)神智,之后,為他取一門親,找一個(gè)愛人,相伴一生。
甚至,為了不讓王元豐抵抗這個(gè)將娶的愛人,還在和王元豐相處的最后的日子里,一點(diǎn)點(diǎn)變成另一個(gè)人的模樣,這份感情,這份心思,著實(shí)叫人動(dòng)容。
而除了小翠之外,還有一個(gè)特殊的故事,也有異曲同工之妙,那就是封三娘的故事。
封三娘,和小翠一樣,因?yàn)椴荒芎头踩嗽谝黄?,所以,多番設(shè)計(jì)相助,為自己的愛人找了一個(gè)愛人,伴其一生。
這個(gè)故事,之所以特殊,特殊在封三娘的愛人并不是許多話本故事中隨處可見的才子書生,反而是眼前的這位大家小姐范十一娘。
同性之情,尤其是女子與女子之間的愛情,不要說在古時(shí),便是在今下,也絕非能隨意述之于口的,可想而知,這個(gè)故事最終的結(jié)尾,又是如何讓人黯然神傷。
甚至于,就連作者,也只能假托故事,將兩人的感情融入似愛非愛,似友非友之間,不敢直言以對。
封三娘的故事,在聊齋志異中不算熱門,甚至就連敖信知道這則故事,也是因?yàn)樾〈涞木壒省?p> 結(jié)果,相對于名聲更大的小翠,敖信反而更欣賞封三娘這個(gè)故事,其辛辣鋒利的筆觸,給了敖信不少的感慨,每每想起書中那個(gè)謹(jǐn)慎,克制,運(yùn)籌帷幄,果斷聰慧的封三娘,敖信都忍不住感慨,對方若為男子,和書中小姐,是何等的天作之合,又哪里有這樣的一場悲歌呢?
可是,想到這里,敖信又止不住的想,自己這樣,又何嘗不是褻瀆了封三娘呢。
雖非男子,但封三娘與那小姐之間的感情,卻也絲毫不遜色于任何男女之情,執(zhí)著感慨她的性別,只是對她的褻瀆。
眼下,看著手持綠簪子睹物思人的范十一娘,和隱去身形,只敢在墻邊窺視,卻不敢靠近半分的封三娘,敖信搖搖頭,輕輕吹了口氣。
便見一陣風(fēng)起,吹的范十一娘睜不開眼,手中的綠簪子一下子飛了出去。
“呀!我的簪子,桃紅,桃紅,快,快追。“
見狀,范十一娘忙道,掙扎著從軟榻上站起來,顧不得虛弱的身子,就伸手朝著簪子抓去。
結(jié)果,因?yàn)樯碜訉?shí)在是太虛弱的緣故,一個(gè)踉蹌,剛從軟榻上掙扎起來,就朝著面前的地面撲了過去。
眼看就要倒在地上,忽然,只見青衣一閃,下一刻便倒在一個(gè)溫柔的懷抱中。
“怎么這么不小心,只是一根簪子而已,丟了就丟了,傷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熟悉的嗓音讓范十一娘身子一震,慌忙抬頭,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時(shí),又驚又喜,眼中忍不住沁出晶瑩的水光,顫抖著嗓音,不敢置信地說道。
“三,三娘?真的是你?”
看著眼前的范十一娘,封三娘心中也是不盡歡喜,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可面對范十一娘那驚喜交加的眼眸,最終也只是輕輕頷首。
“嗯,是我?!?p> “真是你!”范十一娘喜極而泣,忙拉著封三娘坐下,一刻也不肯放開她的手,不住地說道。
“你這些時(shí)日都去哪里了,叫你來找我玩,你卻遲遲不見蹤跡,我每每叫人出去尋你,卻又尋你不著,只當(dāng)你是遭難了,日日以淚洗面,苦不堪言,便是心都操碎了?!?p> 封三娘一臉苦笑,尚未開口解釋,便見范十一娘隨意的擺擺手,將滿腔埋冤拋諸腦后,喜不自勝地說道。
“現(xiàn)在好了,可算是抓住你了,日后可不許再這樣躲著不見人,說來你住在何方,路程如何,來的時(shí)候沒遇上什么麻煩吧?今日要不要留在府上,你我秉燭夜談,也可解多日思念之情?!?p> “是我的錯(cuò),分別后我也苦苦想念你,但貧賤之人同富貴家交往,腳還沒登門,心中先感到羞慚,忐忑之下,只好作罷,直到今日,聽到墻外傳來你的聲音,實(shí)在是心中思念,便悄悄在墻邊看著,見你將要跌倒,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就這么躍過墻來,叫你難過,是我的不是?!胺馊镆策B忙說道。
“無妨無妨,你能為我躍過墻來,可見心中還是記掛著我的,只要知道這一點(diǎn),便是你有千般過錯(cuò),我也不記掛了。“范十一娘甜甜的說道。
“龍,龍君?三姐姐這是,這是和那小姐?”小翠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不敢置信的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