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來到了乾清宮，左拐右拐，彎彎繞繞，終于進入內(nèi)殿，眼前的景瞬間象讓她頓時驚呆了，魂都要嚇沒了！
只見六名赤身果體，渾身是血的女子跪在地上，除了散亂的發(fā)絲下清秀卻慘白，透支了所有精力，驚懼惶恐的年輕的面容，其他地方簡直慘不忍睹，傷痕累累，血肉模糊。
這里是紫禁城嗎？是乾清宮嗎？這是皇帝的寢宮還是人間煉獄？明初不禁自我懷疑，她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下了十八層地獄？
永帝靜靜欣賞著這個站在她面前，失魂落魄的小丫頭。
以前只在楊懷送來的畫像上見過，今朝終于見了真容，不禁感嘆，異域之人，和普通人差不多。
眉清目秀，算不上多么絕色，但確實很耐看，比世俗女子多了幾分俏麗，儒雅。
永帝半靠在黃花梨的羅漢床上欣賞了良久，擺了擺手，淡淡道：“把她們都帶下去吧?！?p> 那六名女子忍著膝蓋上的疼痛艱難地從地上爬起，又被幾名太監(jiān)非常粗暴地連踢帶踹地趕了出去。
明初已經(jīng)達到了忘我的狀態(tài)，癡傻般地望著那六名女子凄慘離去的背影，失魂落魄，仿佛置身火海，想逃卻好像連腳都沒有。
“跪下！”
太監(jiān)的一聲呵斥才讓明初回過了神，驚慌失措地一言未語，俯伏在地，不敢起身。
永帝看著她驚慌失措，驚恐萬狀的模樣有些失望，這就是傳說中的異域之人？也不過如此！拿幾名剛剛拷打過的女人嚇?biāo)幌?，就這么不禁嚇！
一陣戲謔嘲諷后，他又突然驕傲起來，那是天子應(yīng)有的驕傲！異域之人又如何？不一樣是膽小如鼠，縱然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天下也還是朕的！
永帝看著明初恭敬地跪在地上，跪在自己腳下，由輕蔑漸漸轉(zhuǎn)變?yōu)闅g喜，強自淡定，緩緩開口道：“你就是楊懷的徒弟？叫什么名字？”
明初心跳急驟，冷汗直冒，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忐忑且恭敬地答道：“回陛下，奴婢明初，家?guī)煑顟选！?p> 她想起來自己剛才的失禮，怕皇帝遷怒，又趕忙道：“奴婢初見天顏，震懾于陛下神威，忘了禮數(shù)，伏乞陛下寬恕?！闭f完又匍匐在地以示敬畏。
“朕是否寬恕在于你的忠心和價值?！庇赖鄄[了瞇眼，淡淡道。
他對著大太監(jiān)王喜才使了個眼色，接著道：“楊懷的醫(yī)術(shù)朕是信得過的，只是他早已不在京都，你是他的弟子，想必醫(yī)術(shù)也不會差，不如先看看這個。”
王喜才拿著一個紅木雕花的匣子打開著，里面放著顆指甲大小的紅色藥丸。
明初將藥丸取下，放在鼻子上聞了聞，再墊了墊重量，估摸了一下密度，這里頭明顯含有大量重金屬。
以她的醫(yī)術(shù)光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但很清楚這里頭含有大量的鉛和汞。
明初仔細琢磨了一下，琢磨著如何將重金屬中毒翻譯成古文，端詳良久后開口道：“陛下，此藥有毒，服下后會在體內(nèi)沉積，耗損五臟六腑，消磨精血，不可服用。”
永帝點點頭，又淡淡問道：“你可知道‘紅丸案’？”
明初聽到看這個詞，震驚地問道：“陛下說的是那個明朝四大奇案之一的‘紅丸案’?”
她聯(lián)想著進來發(fā)生的種種，從那六名美人開始，這完全就是在復(fù)刻明朝的“紅丸案”啊！
這不僅是重金屬中毒，這紅丸還有春藥的作用！
永帝嘆口氣道：“就是那個?？上Я?，那些人把朕當(dāng)成朱常洛，玩著前人玩剩下的把戲，毫無新意！”說完他握緊了雙拳，眼中滿是狠厲，陰鷙。
明初被永帝的氣場震懾，嚇得不輕，又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又怕空氣突然凝滯，只能從醫(yī)學(xué)上解釋道：
“紅丸，取處女初潮之經(jīng)血，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烏梅等藥物，煮過七次，變成藥槳，再加上紅鉛、秋石、人乳、辰砂、松脂等藥物炮制而成。
前有嘉靖帝挑選了一千多名少女采經(jīng)血煉制紅丸。后有鄭貴妃挑選8名美女進獻泰昌帝，朱常洛又服用了瀉藥，再加兩粒紅丸，最終殯天。
陛下，此藥是誰人所獻？其心可誅！”
永帝微闔雙目，似笑非笑，淡淡道：“你師父，楊懷！”
明初震驚到瞠目結(jié)舌，沒聽錯嗎？怎么會是師父？他對皇帝忠心耿耿，又深得皇帝信賴，怎么會是他？
永帝看著明初驚恐萬狀的模樣，微微一笑道：“朕初登基時有人為了討好朕進獻了一粒藥丸，說是堪比漢代的‘慎恤膠’，魏晉的‘五石散’、唐代的‘助情花’，宋明的‘顫聲嬌’，清代的‘阿肌蘇丸’。
朕不敢隨意食用，就讓楊懷鑒定一下，結(jié)果這廝竟然將那藥丸踩碎了！朕當(dāng)時震怒，楊懷竟說此丸無效，他有更好的，就進獻了這粒紅丸。
他說這粒紅丸是李可灼，就是紅丸案的主謀的后人傳下來的。當(dāng)年泰昌帝就是吃了此丸精神大振，不日殯天！
朕非常憤怒，他是想詛咒朕嗎？但細細想來，忠言逆耳，這世間哪有什么神藥，這種只為一時歡愉，耗損精血的東西，食之無異于飲鴆止渴。
朕遂將此丸收藏，以此時刻提醒自己，身為帝王，要克己復(fù)禮?！?p> 明初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沒想到師父和皇帝還有這樣的交情，難怪皇帝這么信任師父。
但她確實很感慨，這個皇帝一點都不簡單，在欲望面前不迷失心智，非常人所及。
明初再拜道：“陛下英明，奴婢有幸生于圣朝，得見君圣臣賢。”
永帝暗暗贊許這個小丫頭還很會拍馬屁呀，看著自己精心培養(yǎng)的人才，心下歡喜，龍顏大悅道：
“麗嬪給朕進獻了這六名美人，起初朕還并未發(fā)覺異樣，直到他們將一粒藥丸送到朕的嘴邊，朕才忽然想起你師父的那粒紅丸。
那藥拿去太醫(yī)院做了鑒定，是最烈性的春藥。
這些賊人見獻藥不成，居然在朕的飯菜中偷偷下了瀉藥，其心可誅！
如今朕的身邊已沒有多少可信之人，人人都想害朕，人人都覬覦那把龍椅。
你是楊懷的徒弟，想來朕還可以信任一下的。
太醫(yī)不方便一直留在宮中，你是醫(yī)女，又師從楊懷，且留在乾清宮伺候。
朕與你說這些，你也不必害怕，好好當(dāng)差。放心，朕看在你師父的面上，不會讓你比那六個女人的下場更慘！”
明初好想逃離此處，她現(xiàn)在覺得周承玄真的是溫柔，體貼，善良，可愛！她以前是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伴君如伴虎，誰知道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哪件事做的不好，就會向那六名女子看齊。
皇帝真的是一點情面都不講，和自己同過床的女人都下得了那么狠的手，自己不過是他臣子的徒弟，能好到哪？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