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和十三年,三月,暴雪成災(zāi),四月,鄂州鼠疫,彗星自東北向西南劃入荊楚,紫微星異動,大兇。
欽天監(jiān)夜觀天象,又見危月燕光芒熠熠,直逼紫微星,奏曰:“有陰者攜至陽之氣降于荊楚,亂帝王之星,破彗星之災(zāi)?!?p> 永帝問曰:“何意?
欽天監(jiān)驚惶而拜,奏曰:“有天外之人為女子者于鄂州,五行屬火,火克金,危帝位?!?p> 永帝默不作聲,微微頷首。
“那個傳說是真的嗎?這世上真有異域之人可以開啟地下城的大門,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嗎?”
永帝瞳孔晦暗,似笑非笑,半瞇雙眸,思慮悠悠,在心中默默盤算著。
他做了十三年皇帝,夙興夜寐,靡有朝矣,無甚錯處,亦無甚建樹。
但他志在千古,欲為秦皇漢武,唐宗宋祖。
永朝歷代皇帝都有一個不外傳的秘密:地下城里藏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只有異域之人才能開啟地下城的大門。
他曾派人尋找過地下城很多次,依然沒有找到,更別提打開地下城的大門,擁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了。
陳家是地下城世代的守護者,難道只有陳家人才知道地下城在哪嗎?
陳家世代都在等待異域之人的降臨,他必須趕在他們前面找到那個人,淪為己用。
“傳令給楊懷,讓他去鄂州治理鼠疫,找尋五行屬火的人?!庇赖鄯愿赖?。
……
二十天后一人拿著楊懷的密報,稟告道:“陛下,此人叫明初,女,九歲,父母雙亡,生辰八字是丙午丁酉戊寅丁巳,丙午,屬火火;丁酉,屬火金;戊寅,屬土木;丁巳,屬火火?!?p> 永帝食指輕扣桌面,目光灼灼,薄唇微啟,良久道:“告訴楊懷,把她帶到孤峻山,好生,教養(yǎng)?!?p> ……
五年后……
端和十八年春,惠風和煦,春和景明,天朗氣清。
明初抽到寫著“蒼術(shù)”的紙條后自言自語,碎碎念著:“蒼術(shù),味辛、苦,性溫。歸脾、胃、肝經(jīng)。喜陰,野生于低山坡?!?p> 師兄又讓他們找草藥了!醫(yī)學(xué)生的生活,總是樸實無華且枯燥。
蒼術(shù)本來很常見,但是此處是向陽的低山坡,而蒼術(shù)生長在向陰的低山坡。
這意味這,她需要翻山越嶺,從山腳爬到山頂,再從山頂爬到山腳……
眼見各位師兄弟迅速找到了草藥,折返而回,她卻一無所獲,到山頂后再下山時,更是山川秀麗,杳無人煙。
下著下著山,一個踉蹌,明初被石子絆倒,翻滾在地,沾了一身的泥土。
叫苦連天,正要起身,她忽然看到遠處山坡下有人影攢動。
“山中多年無客,怎么會突然有人到訪?”明初心中疑惑,謹慎地盯著那人影。
人影越來越近,她仔細一瞅,發(fā)現(xiàn)是一個體魄強壯,威武高大的男子,一個弱柳扶風,衣袂飄飄的女人和一個姿態(tài)挺拔,衣冠楚楚的少年。
靜默了許久,忽然低頭看到了腳下的蒼術(shù),她喜出望外,趕忙挖起,放在了背簍里。
另一側(cè)……
“有人。”一個相貌平平,身材健碩的男子,對著一個婦人和一個少年低聲說道。
婦人淡淡道:“想必是山中的弟子。我們的身份不宜暴露,不要打草驚蛇。”
那婦人娉婷秀雅,風姿綽約,雖已上了年紀,但風韻猶存。
“卑職偷偷探察一番?!蹦悄凶記]有聽命,自作主張地一溜煙,沒了人影……
明初坐在地上四處望了望,見那三人走遠才起身,小心翼翼地上山,一路尾隨著他們。
到了山頂,正要下山,突然她看到那三人駐了足,明初趕忙躲在一個石頭后面。
這時大師兄宋元卿迎面走來,觀望了四周,見沒有人影,便對著那三人直直地跪下了,又俯首伏地。
明初躲在石頭后看得真切。她驚呆了,能讓大師兄心甘情愿五體投地,他們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等到他們寒暄完,那高大威猛的男子轉(zhuǎn)身離開,婦人和少年隨宋元卿一并前行。
明初這才起身,卻覺得腦后涼涼的,似被一道冷冷的目光注視,回頭又不見有人,見鬼了一般。
終于回到了集合的地點,眾人早已遠去,二師兄還留在原地,焦急地等著她,看著她來,喜出望外,又關(guān)切地問道:
“明初,你怎么去了那么久?蒼術(shù)應(yīng)該不難找才對呀!還有,你這身上怎么弄的?”
明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尷尬地說道:“沒事,剛剛摔了一跤。我想著蒼術(shù)喜陰,又在低處,我們這是陽面,我就翻山越嶺去了山那頭?!?p> 二師兄突然哈哈大笑,笑地前仰后合。
明初更加莫名其妙了。
“你轉(zhuǎn)身看看!”二師兄咧嘴提醒著。
明初一回頭才恍然大悟,向陰的山坡,何須翻山越嶺,不就在身后嗎!
她的臉瞬間通紅,羞愧難當!為什么那么倒霉?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笨嗎!
……
江南行宮內(nèi),那個剛剛出現(xiàn)在孤峻山上的男子,正跪在地上向一名身著明黃衣服,身份尊貴,滿臉倦容的男子稟告道:
“陛下,臣已經(jīng)送娘娘和六殿下進了孤峻山。臣還見到了那個人,她也看到了我們?!?p> 對話那人正是當朝皇帝陛下。
永帝本來有些疲憊,聽到“那個人”忽然打起了精神,饒有興致地問道:“她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那男子淡淡說道:“上山時臣察覺到有人注視,就偷偷探察,看那人面容和楊懷送來的畫像很像。
臣怕打草驚蛇,依娘娘的吩咐沒有搭理那人,但她一直跟在我們身后,也看到了宋元卿對娘娘跪拜行禮。”
永帝正轉(zhuǎn)著手腕上的佛珠,突然滯住了,眉毛一挑,嘴角微勾,說道:
“有意思,朕安排賢妃和承玄上山,除了保護他們的安全,還有就是想讓他們見見那人,順便將她帶回宮。
本來明年也是要讓那人進京的,現(xiàn)在有了這么好的一個時機,倒是不用朕費心安排了。
你再上次山,告訴宋元卿,讓他好好謀劃一下,讓那人和賢妃一起回宮,切記不要走漏了風聲?!?p> 那男子欠身,恭敬地答道:“是?!庇窒氲搅耸裁?,擔憂地說道:“只是那些賊人近來虎視眈眈,陛下這里,臣不放心?!?p> 永帝瞇了瞇眼,坐直了身體,往后一靠道:“你明日再去,過了今晚,江南行宮朕是不打算呆了?!?p> 那男子眉頭一皺,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永帝拍了拍手,掌聲響起,一名侍衛(wèi)走了進來,恭敬俯伏,一言未發(fā)。
永帝低頭看著那人,淡淡道:“一會你換上朕的衣服,等外面打動聲響,再放把火把這燒了。放心,你為朕所做的,朕會記得,你家中的老母妻兒,朕也會托人照看?!?p> 那人又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已然有了赴死的決心。
……
一個時辰后,殺喊聲起,火光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