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西對于《睡覺的元旦》這本書的知曉,最初是來自于從國外游學回來的青嵐的口述,那時她們――陳曌熙、元旦還有肖一茗和旻昊,他們都還沒遇到沈婉珍,所以他們還不知道,青嵐在島國偶遇的那個神神叨叨的女人竟然是昀濟集團老總裁張商陸的妻子吳白云,那青嵐的母親!而那本《睡覺的元旦》的主人公,真的是她已經(jīng)結(jié)識的咖啡店的老板娘元旦,書的主人可可,據(jù)說是個年輕人,卻在幾十年前就與吳白云有過親密的接觸,其碼吳白云認定,這個男孩就是當年她日思夜想,與之白日形影不離,夜里抵足而眠,共處一月有余后,毫無征兆就不辭而別的男人。
隨后這本書的章節(jié)一次次出現(xiàn),在國際刑警胡兵送來的報告里,在沈婉珍的口述里,在“門衛(wèi)大哥”馬國勝的傳達室里,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在沈婉珍的客廳里,每一次所見的章節(jié)里都有新的人物、新的內(nèi)容出現(xiàn),如果沒有特別的標注,甚至不會想到是屬于同一本書的內(nèi)容,沈唯西如今越來越好奇,這到底是一本什么樣的書,到底要講什么?
這次出現(xiàn)在沈婉珍的茶幾里的這一章節(jié)里故事,讓沈唯西覺得比之前見過的章節(jié)里的故事精彩的多,一個貫穿古今的女主出現(xiàn)了,她甚至就算是個反面角色,不僅令人生羨,是唐朝大詩人李白的初戀情人,而且擁有著可以不為歲月所淹埋的美貌,永遠是十幾二十歲的樣子,她可以隨意停留在任何一個朝代!無論停留在哪個時間段,她都擁有著力量,足以改變別人的命運。擁有著堅實的歷史文化知識基礎的沈唯西從文章中提到的一首詩——李白送給太守韋良宰的,她立刻知道了這是哪一首詩,寫于李白從流放夜郎途中被赦免后滯留江夏之時,在這首詩里,李白回顧了自己的人生歷程,抒發(fā)的一些政治感慨,當然,那句詩,也就是被芙蓉拿來利用,并進行“曲解”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是此詩中流傳最廣的,意思是,像那剛出清水的芙蓉花,質(zhì)樸明媚,毫無雕琢裝飾,本就是比喻文學作品要想芙蓉出水那樣自然清新。而這首詩,也是李白詩集中最長的一首詩。從故事中出現(xiàn)的人物“蘇棉”的思想活動中,沈唯西敏銳地感覺到,這個故事的發(fā)生時間應該是在李白出生之前的早唐時期,因為蘇棉甚至不知道大名鼎鼎的詩人李白!而最讓她感興趣的是,故事中出現(xiàn)了一種毒藥——孔雀淚,芙蓉喂給蘇棉吃了下去,還得意地說:
‘你知道吃下去它會有什么變化嗎?你會成為我的人,永遠的——我的人,無論我讓你做什么,你都會去做,比如說,我讓你死,你也會笑著立刻抹脖子!’這種毒藥說白了就是能迷人心智,和現(xiàn)今他們正在順藤摸瓜查找的那種令人迷幻,吃下去就會把自己認作小說中的人物的毒藥有沒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之處呢?作者何以在他的文章里加入了這樣的情節(jié)呢?是無意之舉,還是,特有所指,意味深長?
沈唯西思考這些事時已經(jīng)下意識地把那沓紙放回了原處,等她抬頭看見沈婉珍正站在面前專注地審視自己的表情時,還是嚇了一跳:
“啊,沈姐姐,你走路沒有聲音嗎?我怎么都沒察覺到你走過來了啊,嚇死我了,呵呵!”沈婉珍強壓著怒火調(diào)侃道:
“你想你的情郎想得太費神了,哪還有精力注意我。還是沒有消息嗎?他們到哪了?”沈唯西還未來得及解釋,手機就響了,她向沈婉珍做了個“OK”的手勢,拿起手機接通:
“嗨,一茗,你們到哪了?”肖一茗快樂的聲音傳來:
“我們已經(jīng)到了你剛才所發(fā)地址的樓下了,下來吧唯西!”沈唯西一個鯉魚打挺就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歡呼道:
“到啦,到啦,好,我們馬上下去!”說著關(guān)掉了手機,就要上來拉沈婉珍,不想后者一下子閃到一邊說:
“你現(xiàn)在還不能下去,等我拿到手章,確認了真?zhèn)?,就放你走?!鄙蛭ㄎ鹘K于忍無可忍地叫道:
“你怎么這樣啊,沈姐姐!我們還會騙你啊,再說了,我們拿那個也沒有什么用啊,你把我軟禁到這,我也沒說什么,但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可就真的不客氣了??!”沈婉珍拍著她的肩膀說:
“傻丫頭,我軟禁你干什么?別把話說得這么難聽,我也是為你們的安全著想,等我把那手章放置到它該去的地方,你們愛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親自送你們走,哈?”沈唯西沒好氣地說:
“我們有腿,干嘛要讓姐姐送!他們都已經(jīng)到了樓下了,你不讓我下去,那你自己下去迎他們上來吧,總不能讓他們瞎走,再走丟了豈不更麻煩!”沈婉珍冷笑:
“怎么可能走丟?丫頭,你這個小腦袋瓜一會比誰都聰明,一會子功夫就成了漿糊了,放心,現(xiàn)在早有人接了他們,帶到房間里去了,好茶好水待著,錯待不了他們!”沈唯西一聽這話,腦袋“嗡”地響了一聲,她快速拿起手機,撥通肖一茗的電話,聽筒里卻傳來的是“對方手機不再服務區(qū)或已關(guān)機”的語音提示。沈唯西幾乎失去理智,拿著手機的手用力地甩向沈婉珍,驚得對方猛地一縮脖子,她卻只是一個動作:
“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對我們?你剛才給我的地址不是咱們這個樓?你把他們引去了哪里?把他們抓起來的是誰?你要是,你要是敢把他們怎么的,我,我跟你沒完!”沈婉珍這時已看清了沈唯西的“底牌”,她也就是脾氣爆點,絕對做不出失去理智的事,于是她走上前去,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別緊張,我這個人可能不會裝得心平氣和,可也絕對沒有害你們的意思,只是考慮得多一點而已,畢竟知道對手有多可怕,我剛才給你的地址只是我們樓下的另一個單元,我的人就守在那單元的一樓門口,等你的朋友們一到,他們就會先把他們領(lǐng)進那個單元的一個房間,然后驗證那手章的真假,等到證明無誤后,就會給我打電話,而我就會放你下樓去,然后你們匯合后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鄙蛭ㄎ鞯哪樕n白,聲音有些哆嗦地問:
“那你的人會強行關(guān)掉我們的人的手機嗎?有必要嗎?他跟我說話還會泄露你們的什么秘密不成?”沈婉珍這時已經(jīng)徹底地放松,笑著說:
“怎么會!我可沒有下命令,讓他們沒收或強行關(guān)掉你朋友的手機。”她忽然意識到什么,臉色一變地問:
“你是說,你朋友的手機關(guān)機了?”沈唯西有些六神無主了,聲調(diào)哆嗦得更厲害了:
“我剛剛撥打過,提示‘對方手機不再服務區(qū)或已關(guān)機’,不是你命令得他們,他們至于這樣嗎?你快點給他們打電話,不能傷害我的朋友們一下,否則,否則我就報警!”沈婉珍又一次恢復了自信說:
“也許是你的朋友的手機沒電了,或是信號不好呢,不用那么大驚小怪,我手底下的這些人雖然脾氣不太好,但都不是打手,他們不會······”沈婉珍的手機忽然響了,打斷了她的話,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笑著說:
“我就說嘛,他們拿到手章肯定會馬上回電話,這不,來了嘛!”她把手機貼在耳邊,不等對方說話,開門見山地問:
“驗明了吧?是那個手章沒錯吧?”接著她的臉色一下子刷白,慌張的眼神投向沈唯西,把個沈唯西驚得心臟差點跳到嗓子眼,就聽沈婉珍吞吞吐吐道:
“昀琦,是你?你怎么在那?哦,你不要拿走那個手章!嗯,是,是你的,你有權(quán)拿走——可你知道嗎,你現(xiàn)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險,他們都在騙你,害你!昀琦,你聽我說!昀琦,哎,昀琦!”沈婉珍拿手機的手無力地垂了下來,沈唯西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天吶,張昀琦!他竟然趕到了!一茗和青嵐他們落到他們手里了,這群亡命之徒,不會對一茗他們下手吧!沈婉珍看來是萬念俱灰,無力地跌坐在沙發(fā)上,再問她什么看來也問不出來了。但是沈唯西不能放棄,她沖上前拼命搖動她:
“在哪個單元?怎么過去,你快告訴我,我得去找他們,不能讓那些混蛋把一茗他們帶走,不能??!快告訴我!快!”沈婉珍更像個沒有生命的稻草人,任由沈唯西的搖晃,一點聲息也沒有地癱坐著。沈唯西無奈只好放棄,拔腿就要往房門口跑,手機卻在這時響了,她歇斯底里地舉起看來電顯示,竟然是元旦的,就哆嗦地接通了,里面?zhèn)鱽碓┢届o的聲音:
“嗨,唯西?!鄙蛭ㄎ鞔蠼校?p> “啊,元姐,你們沒事吧?一茗為什么沒有接電話?嚇死我了!”
“哦,你別擔心,這不我一拿到手機就趕緊給你打電話,沒事,我們都沒事······”沈唯西打斷了她的話追問:
“怎么回事?他們收了你們的手機?我說一茗的手機怎么打不通!”
“啊,肖主編的手機不是被收了,而是在拉扯過程中被摔壞了。我的手機裝在旻昊的包里鎖在了車上,他們并沒有太為難我們,你千萬別擔心!”
“不擔心,不擔心是假的,他們不是拉扯你們了嗎?”
“哦,是張昀琦要我們把手章給他,而不是給單元門口的幾個男的,我沒猜錯的話,那是沈女士的人吧,我們拿不定注意,張昀琦就命人對我們推搡了幾下,把手章?lián)屃诉^去!”沈唯西的聲調(diào)平緩了下來:
“你說拿到了手機,看來已經(jīng)回到了車里?”元旦笑:
“哈哈,沈唯西畢竟是沈唯西,智商在線,對呀,那張昀琦把手章拿走后就放了我們,自己離開了,我們幾個現(xiàn)在都回到了車里,咦?你在這樓上嗎?怎么沒有下來迎我們,我們······”元旦的聲音忽然減弱,消失,肖一茗的聲音急促地傳了過來,看來他是搶過了元旦的手機:
“唯西啊,你沒事吧,天吶,剛才真把我嚇到了,我真擔心你出什么事!”沈唯西暗暗地笑:
“你這個呆子,是你們被張昀琦給逮著了,又不是我們,我們能有什么危險,該擔心的是我才對?!?p> “唯西,你在哪里?在這個樓上嗎?我想上去找你,元姐他們讓我不要著急,說要等你過來,你是在這個樓上嗎?”沈唯西忽然感到了莫大的幸福,肖一茗是如此地擔心她的安危,也許,她真的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心里這么想,沈唯西的嘴里卻說:
“著啥急,著啥急,我就在隔壁這個單元,馬上就下去跟你們匯合。”肖一茗卻低低地叫了兩聲:
“唯西,唯西?!鄙蛭ㄎ髁⒖桃庾R到了肖一茗的欲言又止定是有著深意,而不是為了表達情緒,于是她問:
“干嘛?”肖一茗說:
“你看,現(xiàn)在天也亮了,雖然咱們折騰了一夜,大家都累得不行不行的,可是元姐說,這種緣分很難得,不能把沈女士一個人丟在這,大家應該在一起喝杯咖啡才好,你下來的時候和沈女士一起下來吧,喝完咖啡,吃完美食,大家再休息吧?!鄙蛭ㄎ鬟@才意識到,折騰了這么久,天早該亮了,沈婉珍這間套房里里外外地都拉著厚厚的窗簾,她自然是感覺不到外面的天光的。但是,為什么要她和沈婉珍一起下去離開呢?怕沈女士最終沒有拿到手章情緒不好,而想一起安慰安慰她?他們的關(guān)系還真沒好到這個程度吧。自己提前是告訴過一茗他們的,沈婉珍軟禁了自己,必須采取點什么措施,否則大家可能都不容易全身而退,難道,他們采取措施了?現(xiàn)在容不得多想,沈婉珍掛掉電話,對沈婉珍說:
“沈姐姐,元姐要我請你一起去喝咖啡呢,咱們一起去吧,你一個人待在這更麻煩,也許聊聊天會好一點吧?”沈唯西猜想沈婉珍都不會搭理她,誰知沈婉珍有氣無力地回答:
“你幫我轉(zhuǎn)告元旦,謝謝她的心意,我就不跟著過去了,太累了,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鄙蛭ㄎ饕娪袘?,就又接著說:
“事情走到這個地步,是誰也想不到的,不過,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咱們幾個在一起,再往深里聊一聊,你再給我們說一些有關(guān)張昀琦的事,也許情況還會有些轉(zhuǎn)機呢,對吧?”沈婉珍本來一直喪氣地微閉著眼,聽到最后的這句話,眼睛忽然睜開,并閃出了亮光:
“哎,反正天也亮了,怎么也不好睡著,那我就跟你們過去?”沈唯西伸手就去攙她:
“過去,過去,一起,一起!”兩個人來到樓下,就看見隔壁單元門口停著一輛灰色的商務面包車。沈唯西去元旦的咖啡廳很多次,也沒有看見過他們咖啡廳的車,但她立刻就猜出,這是旻昊開過來的車。她和沈婉珍沒往前走多遠,那輛車的側(cè)門就打開了,肖一茗蹦著就沖了過來:
“嗨,唯西,唯西,在這!在這!”沈唯西未來得及反應,就被肖一茗來了個熊抱,她想掙脫,但是肖一茗把腦袋搭在她的肩上,胡亂地說:
“嚇壞了吧?嚇壞了吧?老天爺,怎么會出這種事,怎么會出這種事!好了,好了,都好了,沒事了······”沈唯西還是奮力掙脫了他的懷抱說: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們是不是該快點離開呢?”這句話像一劑強心針,一下子就打醒了肖一茗,他立刻當先跑向車子方向,手拉著沈唯西的手,并扭頭對沈婉珍說:
“咱們走了,走了,沈女士。”沈婉珍的腳步并不比他們慢,但就是這樣,旻昊已經(jīng)發(fā)動了車子,迎了過來,任由側(cè)門都沒有關(guān),瞬間開到他們面前,三個人上了車,車門還沒有關(guān)嚴,車子已經(jīng)加速沖向了小區(qū)的門口方向······
車子開出了十幾公里,車上的人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凝重得像是一塊積雨云。旻昊忽然一拐方向盤,將車子停在一個寬敞的空地,青嵐馬上大叫: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停了?這是哪里啊?安全嗎?”旻昊頭也不回地說:
“我不知道這是哪,但我可以保證,沒有人跟來?!毙ひ卉宪嚭罄蛭ㄎ鞯氖忠恢睕]有放開過,和她并排靠著,倚著,沈唯西任其拉著,沒有掙脫,這時才問:
“一茗,我問你,那個手章就那么讓人搶走了嗎?”肖一茗還沒有反應過來,元旦在后面笑著接話:
“沈唯西,我現(xiàn)在知道肖一茗為什么這么放不下你了,你真的是一個時時智商在線的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