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醫(yī)們依舊圍著紅萍,見白無曄突然走進來,其中一人上前道:“上神,紅萍姥姥的命救過來了,只不過……”
白無曄上前,看到紅萍依舊緊閉雙眼,試著運靈力喚醒她。紅萍外在的皮肉之傷在仙醫(yī)們極力救治之下已好轉(zhuǎn),呼吸和脈搏都恢復正常,可體內(nèi)的靈丹沒有一絲回應,像是睡去了一般。
守在一旁的老仙醫(yī)道:“按照常理,早就應該醒來……可能是紅萍姥姥年事已高,仙身需要更久的時間恢復。”
紅萍偷偷將白無曄的靈力壓了回去,心中默念著:你才年事已高,我傻了才在九重仙山醒過來,我就不醒過來,你能奈我何。
另一位仙醫(yī)補充道:“紅萍姥姥修為甚高,如此重傷換作尋常小仙早已去了。仙醫(yī)們已經(jīng)極力救治,能不能醒過來,要看她自己,是個未知數(shù)。”
白無曄微微皺眉,思索片刻,便命令道:“對外說,紅萍姥姥仙逝了?!?p> 紅萍暗氣了聲:你才仙逝了!罷了,白無曄上神也算是個聰明人,知道要保護我。
在場的仙醫(yī)們哪敢違背白無曄的話,雖有疑惑,還是答應下去,配合白無曄制作假象。
夢彌子本還忙活著煎下一副藥,忽而前方傳來消息:紅萍姥姥仙逝了。她旋即沖了過去,看到白無曄,君洛洛,影玄,以及仙醫(yī)們都站在門外。
夢彌子沖進屋內(nèi),不敢置信地抓起紅萍的手腕把脈,翻看她的眼珠,用靈力在她全身過了一遍。
一絲活著的跡象都沒有。
夢彌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后悔著喃喃自語:“我應該親自來替你醫(yī)治,為何要去熬藥……”九重仙山的仙醫(yī)們,從此以后,她一個都信不過!她早該料到的,他們的醫(yī)術,連音婉都不如。
白無曄走到夢彌子身旁,安慰道:“不是你的錯,皆是命數(shù),紅萍姥姥年事已高,需要安安靜靜休息。”
夢彌子依舊自責:“你不懂,我是醫(yī)女,不去救能救之人,便是殺人?!?p> “誰說你就一定能救活?別把自己說得神醫(yī)轉(zhuǎn)世一樣?!庇靶床粦T夢彌子的自以為是,也走了進來。
夢彌子來了氣:“你說話非要那么刻薄做什么,若不是去找紅萍姥姥,她會死嗎?”
影玄道:“我不去找她,也會有其他人去找她,世人皆有一死,她逃不掉。”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夢彌子指著影玄,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君洛洛眼見兩人吵起來,也沖進來:“彌子別氣,影玄他其實是不想你太過自責,才把話說狠了。方才他也在后悔自己去找了紅萍姥姥,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只是不會表達。”
夢彌子的手沒有落下,瞪紅了眼,狠狠道:“出去?!彼幌肴ダ斫庥靶?,也沒空去管他,她只是純粹的不想看到他。
君洛洛只得拽著影玄向外走:“走吧,彌子心情不好?!?p> 影玄一揮衣袖,跨步走出房間。
“你不會生彌子的氣吧?她可是我的結(jié)拜姐妹?!本迓甯谟靶砗?,顯得又有些擔憂。
影玄冷冷一句:“我生她的氣作甚,她不配。落落,我送你回懸云峰歇息,別管他們了。”
見影玄和君洛洛二人離開,夢彌子的手方緩緩落下。
白無曄看出來夢彌子是在自責,自責過頭便是惱火,可憐影玄成為夢彌子的出氣筒:“氣發(fā)泄完了?若是今后有什么不開心,沖我來便是,別去惹外人了?!?p> 夢彌子這才緩緩壓下情緒,有些后悔方才對影玄說狠話,她確實是急了,不好意思點了點頭。
白無曄道:“紅萍姥姥的事我會善后,天色已晚,你回懸云峰休息吧,晚了何老也會擔心。”
夢彌子還想說些什么,見白無曄蹙著眉頭,便收了回去,一晚上發(fā)生的事情太多,她也得回去好好理一理。
在夢彌子離開醫(yī)館后,白無曄將紅萍用術法帶走,他去到九重仙山無人處,再次喚來晨曦:“紅萍昏迷不醒,九重仙山后林甜果樹那邊的結(jié)界還在,你先將她藏過去?!?p> 那里是晨曦先前在九重仙山的藏身之處,如今他住去望風錢莊,剛好能把紅萍藏過去。白無曄不打算將紅萍還活著的事傳出去,等到紅萍醒來,便可以詢問她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揪出通魔人,找到上玄,替九尾狐族復仇,替仙界復仇。
夢彌子回到懸云峰時子時已過,她躺回自己狹窄的床榻上后,怎么都無法入眠,兩只烏黑的眸子盯著頭頂上的木板,回憶一天發(fā)生的事。
先是她的靈丹找不到,接著元神受損,這兩件事可以暫且放一放。白無曄說她要找的書已經(jīng)放回藏書樓,也就是說她能找到當年月宮發(fā)生的事。那個白無曄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來到九重仙山也有一陣子了,似乎從她踏足九重仙山第一日起,白無曄就特別關照她。
白無曄,是喜歡她么?
還是她喜歡上了白無曄,才有了這樣的錯覺。
彌子啊,你當真要喜歡仙界上神么?你們之間差距太大,他是蛟龍,你只是一只小靈兔,你還想給自己插上翅膀飛起來么?
夢彌子反反復復給自己洗腦,不知不覺間睡去。
次日醒來,夢彌子決意近幾日不再去九極找白無曄,起床梳洗的時候,竟在銅鏡前看到昨日夜市上的那只玉兔簪子。
十文錢的破玩意,他竟替她買來了。他喜歡她,不是她的錯覺。
辛寧峰。
杯子碎裂的聲音倏然響起。
竟是陳勾徒手捏碎,他憤怒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風潛,咬著牙:“連你都沒追到?”
“恕徒弟無能,我一路都緊跟影玄,也是沒料到會有人行刺紅萍姥姥,那人逃跑速度極快,非常人能及?!憋L潛身為黑衣人之首,竟也是頭回見到御劍速度那么快的人。
陳勾依舊齜著牙,空著手狠狠握拳:“好一個通魔人,手下養(yǎng)了這么個會逃跑的影衛(wèi),還敢假扮成我,幾次三番讓我背黑鍋。我尋了紅萍姥姥三百年,盼著從她口中問出究竟,怎么可能會去殺她?!?p> 風潛蹙眉道:“如今紅萍姥姥仙逝,想要找出當年害死你爹的通魔人,便更難了。師父,不如就讓我去殺了白無曄的影衛(wèi),先替你娘報仇?!?p> “別不自量力,白無曄會讓你動彌槐生?”陳勾輕輕打起響指,思索著:“要殺彌槐生,就必須等一個白無曄自顧不暇的時機,暫且留他一命。不談彌槐生,我對那個夢彌子倒是頗感興趣,她的出現(xiàn),似乎讓那個通魔人很不安,應該很快就會有下一步動作。”
“我應該怎么做?”
“月宮你是去不了,去趟白澤靈池,查查清楚夢彌子到底什么來頭?!标惞绰冻鲆荒刹赖男θ荩谉o曄和彌槐生都那么在意夢彌子,事情真是越來越好玩了。
懸云峰。
連續(xù)睡過頭好幾日的何老,昨夜竟然沒有被施迷香,卯時前按時醒來,準時出現(xiàn)在平臺。
人群中有個不怕死的弟子笑道:“何老今日真早?!?p> 何老快速移到那人面前敲了一下腦門,便又快速移回眾人面前,清清嗓子道:“今日繼續(xù)教如何運氣。夢丫頭你不需學,我準你一天假。”
有人羨慕有人嘆息,夢彌子在一片圍觀的目光中退到平臺側(cè)邊,眼睜睜看著君洛洛跟著眾弟子去華定院。
夢彌子長嘆口氣,摸了摸腰間的‘書’令,心念道:也好,今日就去藏書樓看看關于月宮的藏書。
藏書樓就在懸云峰上方,夢彌子片刻功夫便到了塔樓前,可她縱身躍下無光之時,并沒有看到藏書樓,眼前被一團又黑又大的東西擋著。
鼾聲震天,睡著的巨獸呼吸之間吹動長長的鬃毛,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嘴邊的須冉和巨蟒般在空中游動。
是吞吞,他睡著的時候會變成雙吞獸的模樣。夢彌子看著眼前這團龐然大物,將后方的藏書樓擋得嚴嚴實實。
想來是時辰尚早,吞吞還沒睡醒,夢彌子沒了法子,只得坐到不遠處的地上,傳言若是吵醒睡著形態(tài)的雙吞獸,至少得兩個上尊才能把它收服,她可不能冒這個險,乖乖等著吧。
吞吞啊,你睡著和醒著的模樣怎么會差這么多,你真的會和仙書上說的一樣,吞食仙魔么?將他們吃了?
夢彌子喃喃心念,忽而似有一道凌厲的弧形靈力掠過耳畔,夢彌子一瞬間覺得這道靈力和當初推她上墨蓮的有些相似,旋即站起身子尋找這道靈力的來處。
遠處一片樹葉緩緩飄落,可空無一人。
雙吞獸被凌冽之風刺醒,銅鈴般的黃色眼珠旋即盯住背對著它的夢彌子,忽而發(fā)出長長嘶鳴。
夢彌子嚇得渾身一激靈,轉(zhuǎn)身的瞬間看到雙吞的巨尾橫掃而來,她趕緊跳上無光佩劍躲閃,驚呼道:“吞吞,是我!”
可雙吞獸毫無反應,四爪抓起躍起,張開血盆大口向夢彌子撲過來。
夢彌子幾番躲閃,甚至想要逃出這個山峰,雙吞獸圍著她不停攻擊,根本不給逃走的機會。夢彌子愈發(fā)害怕,從無光劍上縱身跳下,收回手中,腦中回憶起白無曄教的防身劍術。
她安慰著自己:彌子,別慌,堅持住,雙吞獸醒來定會引起注意,再堅持會,一定會有人來救你。
哐!
雙吞獸的巨爪甩上無光,夢彌子握著無光劍,被它硬生生向后甩了好幾步。
她漸漸鎮(zhèn)定下來,揮舞起無光劍,在雙吞獸兩只巨爪見不停躲閃。她雖無法傷雙吞獸,它也抓不到她。
夢彌子從雙吞獸的銅鈴眼中看出憤怒,那樣子分明是把她當成了敵人。
“孽畜!還不快收手!”嗓音幽幽而來,青光劍之上,白塵夜眉目緊鎖,面露怒意。
“白塵夜,你去擊暈雙吞獸,我來鎮(zhèn)定它的心緒?!眲偳哨s來的不止白塵夜,還有陸霜兒,她凌空轉(zhuǎn)身,尋了一個屋檐悄然坐下,過長的紗裙順著屋檐淌下,一把琵琶便出現(xiàn)在她身前。
雙吞獸和夢彌子的中間突然多出個白塵夜,雙吞獸佝僂起背,轉(zhuǎn)勢攻向白塵夜,白塵夜在躲閃的須臾還能找準時機將手中的青光劍刺入雙吞手的兩爪,疼痛之下,它的動作似乎慢了些。
忽而,幽幽琵琶聲傳來,那一聲短一聲,急一陣緩一陣的彈奏,猶如尖針爬背,一層一層,密密麻麻。
雙吞獸被琴音弄得頭疼無比,愣怔在白塵夜面前,白塵夜旋即用青光劍比劃結(jié)印,青色的結(jié)界全全籠罩雙吞獸,愈發(fā)收縮之時,雙吞獸的身影隨著漸漸小去,最終變回一個昏迷了的小男孩。
白塵夜收回青光劍,淡淡道:“怎會突然以獸形醒來?!?p> 屋檐上頭的陸霜兒輕輕躍下,足尖觸地,熏香陣起,她垂眸地上的吞吞:“雙吞獸受了點輕傷,夢彌子你懂醫(yī)理,留下來替他上些藥?!?p> 夢彌子作揖道:“多謝兩位上尊救命之恩?!?p> “剛巧路過罷了,你要謝就謝白塵夜上尊,是他不放心才下來?!标懰獌豪砹死碜约旱陌l(fā)絲,道:“走吧,君掌世還在大殿等著我們?!?p> “多謝白塵夜上尊?!眽魪涀拥乐x,頭一次離白塵夜如此近,她能趕到他身上和白無曄有著相似的氣息:真是兩兄弟,都給人一種冷冷淡淡不好接近之感。
白塵夜臉色莫名,幽潭般的眸子仍盯著面前的夢彌子:“你可知,雙吞獸不會無故攻擊仙人,它只吞魔,不得命令不會吞仙?!?p> 陸霜兒似乎在一瞬間明白了些什么,白塵夜的意思是在說夢彌子身上有魔氣。她亦垂眸,打量著面前的夢彌子:“我還以為是她打擾了雙吞獸休息,雙吞獸才性情大變。”
夢彌子被白塵夜的話怔住,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說她是魔?
白塵夜見夢彌子一臉茫然,便道:“罷了,大約是我憂慮過多,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
語罷,白塵夜御劍離去,陸霜兒也跟著離開。
夢彌子摸不著頭腦,見吞吞眉眼微動正要醒來,便趕了過去。
吞吞覺得渾身酸痛,醒來的時候被夢彌子抱在懷里,他抬起留著劍痕的雙手,失落道:“彌子姐姐,我是不是又闖禍了?”
“是啊,你闖禍了,跑去偷吃東西,被上尊逮了個正著?!眽魪涀訌难g掛著的寶貝袋子里掏出止血藥,從紅萍一事后,她便決心隨身攜帶一些簡單的藥物。
她給吞吞小心上藥,還用頭上的發(fā)帶替他包扎好,末了,道:“今后記得睡前多吃點東西,實在不行呢,在身旁放點好吃的,萬一再餓醒,也不至于亂跑?!?p> “謝謝彌子姐姐,吞吞記住了,今后都在身旁放點吃的再睡,不會再給仙界帶來麻煩?!蓖掏田@然是不記得化成獸形后的事,他鄭重其事點頭。片刻后,又問:“彌子姐姐,你今日不用修學?怎么又來藏書樓?”
“今日何老給我放假,我來藏書樓看看書?!?p> 吞吞這下連夢彌子的令牌都沒有看,便放夢彌子進藏書樓。夢彌子大約是明白了,九重仙山的藏書樓大約是誰都可以進來,命雙吞獸看守,只是為給雙吞獸一個容身之所,畢竟它化成人形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化成獸形是個吞仙吞魔的仙獸,何來看守一說。
夢彌子順著先前的路找到月宮藏書處,果真如白無曄所說,所有的書回來了。
如此多的書,她究竟該從哪一本上找線索。夢彌子一本本將它們拿下來,湊著從藏書樓正上方灑下的光輝,一本本翻閱。
時間一息一息過去,她身旁的書越疊越多,越跌越高。
幾乎都是記載的月宮瑣事,她看書速度極快,很快只剩下最后一本。心中祈禱了下,還是打開了那本書。
然而那不是一本書,憑空而出的影像浮現(xiàn)在面前。
“爹,娘!”夢彌子驀然激動,站直身子。
畫面中的夢華正在和一團魔氣說著什么,奈何沒有聲音,夢彌子無法知曉。她的心中無端害怕起來:爹怎么會和魔界有交涉?
畫面翻轉(zhuǎn),夢華和若雨被整個仙界追殺,他們無路可退,最后跳下懸崖,沒了身影。
夢彌子難以置信,反復將書合上又打開,可是翻來覆去只有這么兩段畫面,再無別的信息。她不死心,跑去翻閱藏書樓正中的仙史,許久之后,果真在其中一頁看到:月宮仙人私通魔族,從九紫霄跳落永荒,自盡以謝天下。
怎么會……
私通魔族,那是何等大罪,她的爹娘只是小小的月宮仙,沒有理由去背負如此大罪名,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遑論若真是私通魔族,她是他們的孩子,仙界沒有理由讓她活到現(xiàn)在。
莫非,仙界之人根本不知道他們還有孩子,夢彌子隱隱約約記得,她活了一百歲,爹娘從未讓她離開過月宮,也從未帶著她見過月宮之外的人。
越來越多的疑問,夢彌子不得解,她必須想辦法去一趟月宮。
夢彌子腦中思緒萬千,忽而覺得不妥,又去查了查九紫霄和永荒。書中映照出的九紫霄雖只有一臾,但和前些時候做的奇怪夢境中的景致太過相像。
手中翻閱,很快就找到了。
九紫霄,處在仙界與魔界交界,懸浮于永荒之上。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個池,而是一條很長的仙魔盡隕之路。無論仙魔神獸,想成神者,需走完這條路,走到九紫霄盡頭。然而仙界千百年,才能得到一位修為至高之人順利走完,其余的,幾乎沒幾步便跌落九紫霄,墜入永荒。
而永荒,隔開了仙界和魔界,仙魔二界想要攻打?qū)Ψ剑夹枥@過永荒。自然,擁有上神之軀者無法進入永荒,也只能從九紫霄退出來,如此便造就了永荒有進無出之名。
通魔,九紫霄,永荒……原本夢彌子只是想找到爹娘和晨曦,沒想到事情變得愈發(fā)復雜,她開始堅信爹娘是被人構陷,并且一定還都活著。
還有方才雙吞獸見到她的反應,以及白塵夜說的那句話,實在太奇怪了,似乎都在暗示著她是魔。這不是天大的玩笑嘛?她可是一本正經(jīng)的靈兔,奩生鏡也照過,體內(nèi)的靈丹還有那么多的上古靈力,怎么可能和魔有關。
不行,她一定要找機會回一趟月宮,九重仙山封了天徑,就表示那里還留著線索。既然要去月宮,還得從九極上去。
“彌子姐姐,你在找關于月宮的事?”吞吞不知何時跟了進來。
夢彌子不想將吞吞卷進來,忙緊張道:“吞吞,你聽好了,就當不知道我在找什么?!?p> 吞吞倒是沒太理解,不過還是答應了:“好,今天的事我就當沒看見。不過藏書樓的書都是仙史管理,好一些不該被記錄的事情,都會被清理,這里沒什么有價值的東西?!?p> 果真如此……夢彌子心想著,看來看得去一趟醫(yī)館,配些厲害的迷藥,迷暈了白無曄才能溜去月宮。
“多謝吞吞提醒,好了,我還有事要去忙,下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夢彌子說完便離開了,她要趁著有空趕緊研究迷藥。
主峰。
大殿之內(nèi),君掌世威正端坐,身旁的三位上尊以及白無曄都已到齊,而殿中站了許多來自其他仙山的仙人。
“溪蕓上尊,快請起?!本剖烂蛑南|起身。
溪蕓起身作揖道:“尊首,白無曄上神,各位九重仙山的上尊。我溪蕓仙山三百年前奉先輩們之命,鎮(zhèn)守封印在山中的魔魘,便已料總有一日會出事,如今結(jié)界愈發(fā)削弱,三百年前的大難怕是要重新上演。”
此言一出,大殿中的議論更甚:“這可如何是好,如今的仙界,哪里再去尋三百年前修為那般高的四位上尊?!?p> “是啊,你說若是當年沒出那等子事,至于讓仙界一夜之間折損四位上尊!當年分明是可以一舉將魔魘封印,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卻落得個如今的局面?!?p> “如今的仙界,不是還有白無曄上神嗎?”
“賢兄尚年輕,怕是有所不知,魔魘亦是上神之軀不死不滅,陳年上尊仙逝,縱使有白無曄,也無人能困住魔魘?!?p> “全因那事,鼎盛的仙界已去……”
“休得在我殿中喧嘩!”君掌世一聲呵斥,頓時鴉雀無聲,他定定道:“魔魘尚未徹底醒來,就把你們嚇成這樣,先輩們的結(jié)界尚在,君臨天是我長兄,我必會對此事負責,對整個仙界負責?!?p> 君臨天的名號響起在大殿之中時,眾人心中的驚慌減去不少。
真是一個負責任的九重仙山尊首。陳勾不禁笑了笑,從半躺著的姿態(tài)中起身,走下云臺,對著君掌世作揖道:“陳勾愿聽尊首安排,與仙界眾人聯(lián)手,共敵魔魘?!?p> 九重仙山眾上尊中,君掌世最看不慣的便是陳勾,可陳勾偏偏每次都幫著他,令他心生厭惡卻無法尋得一個正當?shù)睦碛杀苤惞础?p> 陸霜兒道:“我也要去溪蕓山看看?!?p> 白塵夜道:“我也去?”
白無曄沒有回應,但他必然也會去,君掌世沒有問他。
溪蕓上尊感激道:“多謝各位上尊?!?p> 君掌世的修為雖遠不及他的兄長君臨天,但君臨天的威望仍在,由他管理九重仙山,引領仙界最為合適。在得到九重仙山相助之后,大殿上其他仙山的仙人們也紛紛表示要一同前往溪蕓山,盡自己的一份力去相助。
溪蕓山。
眾人愈發(fā)靠近溪蕓山后方的結(jié)界,身周就被越來越多溢出來的魔氣包裹,一些修為尚淺的無法再前行,只能在遠處看著。
“溪蕓山怎么會變成這樣?!卑谉o曄環(huán)顧四周,結(jié)界外到處爬著血蛭,溢出的魔氣環(huán)繞結(jié)界,所過之處草木盡枯,空氣彌漫著死亡的味道。
震驚打擊,君掌世竟有些站立不穩(wěn),魔魘僅僅是有蘇醒的跡象,就已將先輩們的結(jié)界削弱至此地步。
溪蕓上尊面露擔憂道:“也就近幾日之間,情況突然變得愈發(fā)糟糕,弟子們已經(jīng)盡力去加固結(jié)界,可絲毫不起作用。”
“眾仙隨我結(jié)?。 本剖酪宦暳钕?,眾人便快速將結(jié)界圍了起來,整齊劃一畫起封魔印。
白無曄并沒有加入隊列中,他繞走在結(jié)界四周,目光搜索,似是在找著什么。片刻之后,果真在光影之下尋到一條微不可見的縫隙,他站到了縫隙前,緩緩畫起封魔印。
忽而他的眸色漸沉,意識離體。
白無曄的衣袍在氣流沖撞中嘩嘩飛舞,握在手中的佩劍閃著寒光,周圍漂浮著的魔氣遠遠避開。
偌大的結(jié)界內(nèi)還有一層陣法,魔魘被束縛在陣法內(nèi)看不真切容貌,半睡半醒之間,空洞壓抑的聲音從黑色中傳出:“白無曄,好久不見……”
白無曄嗓音凌冽,警告道:“魔魘,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沖出結(jié)界?!闭Z罷,白無曄收劍胸前,銀色的劍影在揮舞中形成扇形,他踏著極快難以看清的幻步逼近。
幾乎是一瞬間的事,白無曄將佩劍刺入結(jié)界內(nèi)的魔魘胸膛,魔魘痛苦嘶叫著,扭曲著:“這算什么,白無曄!是你自己給了我生路,你咎由自??!你殺不死我……殺不死我!”
魔魘發(fā)出瘋狂的笑聲,而后漸漸停止躁動,暫時安靜下來。
“成功了!”隨著一位仙人呼喊,結(jié)界內(nèi)的魔魘漸漸睡去。
白無曄猛然抽回意識,運氣平復心神,可運氣的須臾,他驀然察覺體內(nèi)的靈丹有了一絲裂痕,站立不穩(wěn)的身子不慎向后退了一步:怎么會這樣,魔魘明明離伏矢魄這么遠,琉璃淚怎么會有反應?
君掌世復細細檢查了一遍結(jié)界,終于舒了口氣,道:“溪蕓上尊,我會加派九重仙山的弟子一同看守結(jié)界,若再有異動,第一時間將消息傳出去。魔魘乃是整個仙界之敵,所有人責無旁貸。”
“是,溪蕓仙山定當全力看守結(jié)界?!毕|上尊作揖送別眾人,他回望結(jié)界,總覺得面前這個結(jié)界,還會再次動蕩。
仙界再次回到暫時的太平之中。
白無曄憋著口氣回到九極,將竹門關上后便坐到凳上。他覺得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猛然嗆出口鮮血。
他怔怔看著地上那攤血,若有所思,漸漸地視線愈發(fā)模糊,倏然從凳子上倒了下去……
“白無曄!”
晨曦將巧趕來,在白無曄落地的前一刻將他托住,隨后又將他拖回床榻上。晨曦運氣幫白無曄恢復心神,片刻之后,白無曄緩緩睜了眼。
晨曦急道:“去一趟溪蕓山,你怎么受了如此重的傷?!?p> 白無曄的唇色極淡,他輕聲道:“無礙,傷在靈丹上,無人察覺。”
“什么叫無礙?靈丹上的傷勝過千百道劍傷,你到底去做什么了?封魔用得著如此拼命,那么多上尊都在,你瞎起勁沖在前頭做什么,你不好好惜命,你死了,誰替我復仇?”
白無曄忽而一笑:“你急了?!?p> 晨曦慌忙否定:“我沒有。”隨后又道:“今日彌子去了藏書樓,還不慎驚醒雙吞獸,幸好白塵夜和陸霜兒路過救了她,不然我就得出手了?!?p> “你說什么?!卑谉o曄將自己撐坐起來:“彌子有沒有受傷?”
晨曦道:“她沒事,還查到當年月宮發(fā)生之事。她看到夢華上仙通魔的景象,知道她的爹娘都墜入永荒,生死未卜。不過我擔心彌子她不會善罷甘休,她不會相信自己爹娘通魔?!?p> 白無曄微微思索:“她自然不會相信,不過她的線索到此便斷了,仙界不會隱瞞月宮發(fā)生之事,可彌族發(fā)生之事,誰還敢提?我心里有數(shù),會護好她?!?p> “唯愿正如你所言,她的一生能夠平平安安?!背筷赝蝗黄鹕恚瑥男渲心贸隽鹆д凵?。
他抬起骨節(jié)分明的左手,結(jié)印落于扇面,便有幽幽紫色煙霧飄出,白無曄的床榻驀然出現(xiàn)一道結(jié)界。
晨曦道:“這道結(jié)界兩個時辰后會自行散去,你好好休息,在靈力恢復之前別離開九極,我繼續(xù)去盯著辛寧峰那邊?!?p> 白無曄緩緩閉眼休憩,也沒有打算離開九極。靈丹上的傷確實不容小覷,他需好好靜養(yǎng)幾日。
夜幕漸漸落下。
入夜后的九極靜得出奇,能清晰聽到院落中的流水聲。
夢彌子白日里積壓了一肚子的疑惑,入夜后還是偷偷從懸云峰溜走,往九極飛去。只不過這次何老沒有中迷香,他夜半起身時,剛好看到夢彌子御劍離去,心下便存了個疑惑。
守著院落門的兩個弟子已然入睡,夢彌子故意用葉子撓了撓,他們毫無醒過來的意思,還將葉子當做飛蟲揮趕。
夢彌子無奈了一句:“白無曄怎么會收這兩個人當?shù)茏?,和上神氣質(zhì)相差太多?!?p> 她將葉子扔下,便往院落內(nèi)走,今夜的九極格外安靜,她在院落繞了一圈都沒看到白無曄:莫非這個夜貓子睡了?
好奇之下,夢彌子推開落地竹門,空曠的屋內(nèi),九折畫屏擋住視線。
她輕聲試探:“白無曄?你在嗎?”
無人應答。
夢彌子躡手躡腳繞過畫屏,看到白無曄半躺在床榻上,閉著眼,呼吸均勻。
真的睡著了。
夢彌子卻沒有離開的意思,替他輕輕松開發(fā)髻,瞬間如瀑布般的墨發(fā)順著白衣淌下,又猶如銀河,灑在浩瀚白晝,襯著夜晚的零星月光,好看得不像話。
夢彌子深吸口氣,用手托著白無曄的后背,讓他緩緩躺下。她盯著他看了一會,感覺自己的心跳愈發(fā)清晰,心中想著:原來你也會累,本來還想追問你月宮的事情,就先饒過你吧,下次再來找你。
方想著離開,落在床榻邊的手卻被白無曄抓住了。夢彌子猛地坐回了床榻上。她驚慌中回頭,竟看到白無曄睜開了眼,黝黑的眸子緊緊盯著她。
白無曄淡淡道:“你把我吵醒了?!?p> 四目相視,身周又是那么得安靜。
夢彌子竟不好意思起來:“你放開我……”
可白無曄并不想松手,嗓音中帶著幾分疲憊:“不許走,哄我睡覺。”
夢彌子當真以為自己聽錯了,用空出來的一只手指著自己,似是在問著:你讓我哄你睡覺?
白無曄堅定道:“不愿意么?”
“我沒……不……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哄。”夢彌子在白澤靈池生活了兩百年,只有晨曦哄她睡覺的份,她可從來沒哄過別人,遑論……還是個大男人。
白無曄輕輕喘息著:“你只需坐在我旁邊便可。”他緩緩閉上眼,體內(nèi)靈丹碎裂帶來的痛楚,入夜后更甚了,他好不容易睡著,卻被不知情的夢彌子擺弄醒。
夢彌子覺得尷尬得很,想了想后,道:“那我跟你講個笑話吧。白澤靈池里生活著一只小白兔,一日她蹦蹦跳跳到饅頭店,問:‘小二,你有沒有一百個饅頭?’小二道:‘啊,抱歉,沒有那么多?!@樣啊…’小白兔垂頭喪氣地走了。第二日,小白兔蹦蹦跳跳到饅頭店:‘小二,有沒有一百個饅頭?’小二道:‘實在抱歉,還是沒有?!@樣啊…’小白兔又垂頭喪氣地走了。第三日,小白兔蹦蹦跳跳到饅頭店:‘小二,有沒有一百個饅頭?’‘小二高興的說:‘有了,有了,今日有一百個饅頭了!’小白兔掏出錢:‘太好了,老板!我買兩個……’怎么樣,好笑嗎?”
白無曄卻道:“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p> “你也不給點面子,我可是頭回跟別人講笑話?!眽魪涀余僦?,覺得有失臉面。
“好,配合你一下。”白無曄嗓音淡淡。
夢彌子垂眸,看到白無曄閉著眼,嘴角微微上揚,可唇色極淡,少了生氣。忽而察覺到異樣,問道:“白無曄,你是不是受傷了?”
夢彌子旋即用左手給白無曄把脈,感覺到脈搏微弱跳動,便更慌了:“怎么會受這么重的傷,傷口在哪里?快給我看看。”
她想掀起被子,卻被白無曄一個轉(zhuǎn)身,束縛住了雙手。
白無曄定定道:“我身上沒有傷,你想看什么?”
“難道不是皮肉傷?”夢彌子掙扎,想要掙脫白無曄的束縛,可他雖然病了,力氣仍大得很。
“是內(nèi)傷,已經(jīng)無礙了,只需靜養(yǎng)幾日?!卑谉o曄睜著眼,面上的笑容更明顯了:“簪子你戴著很好看?!?p> 夢彌子低下了頭,盡量避免白無曄的目光,有那么瞬間,她想問白無曄是不是喜歡她,可話到了嘴邊,卻不好意思說出來。后來看著白無曄再次緩緩閉上眼,便不打算問了。
無奈雙手依舊被他緊緊握著,夢彌子不得不找個舒適的姿勢,蹲坐到白無曄床榻旁,將頭枕在床榻上休息。能怎么辦呢,他不放她走。
夜深人靜,月光皎皎,院落中點點熒光,陣陣木槿花香。
晨曦縱身躍下浮云,他依舊放心不下白無曄的身子狀況,待到陳勾入睡后,從醫(yī)館偷了點補藥,便回到九極。
“白無曄,你睡了嗎?”
人未到,音先至。晨曦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入屋內(nèi),忽而就掉落手中端著的藥罐子。
哐當。
碎裂聲響。
夢彌子怔怔盯著眼前的人,難以置信地開口——
“……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