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我母親竟然破天荒的又回來了，這真是一件天大的意外！我原來還以為……我以為我要等到過年呢！而現(xiàn)在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呢！
后來才知道，她這次回來是為了姥姥姥爺家的一些事情。管他呢，回來就好。
但對于父母的來去，我真的已經(jīng)不再像幼時看得那樣重了，他們回來也好，不回來也好，我都習慣了。
“我就想不通了，這小劉咋恁心狠，怎么就拋下孩子走了呢？”母親只要一回來，院里又像往常那樣，時不時地來幾個嬸子大娘，美其名曰是看她，其實就是吃飽了撐的想八卦。小劉，就是我那……前三嬸。
“嘖嘖……就是呢！俺們也想不通，你說這小劉到底是咋想的？”幾個人一臉的深究，相互的遞著眼色。我最討厭她們這個樣子，明明心里跟明鏡似的，還擱這搞神秘！
“嗨嗨……我聽說啊……小劉外面是不是有人了？所以……”母親忽然弓著腰，探著頭往那幾個嬸子大娘圍成的圈子里湊，小聲地繼續(xù)說：“所以……老三才氣瘋了……”
“媽！”我聽她這樣說，實在忍不下去了，便立刻打住了她的話。母親起初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忽然想起我昨天已經(jīng)三令五申的和她說過--不準在背后嚼別人的舌根，不準無中生有的瞎造排，她便立刻閉上了嘴巴，不再往下說了。母親就這點好，如果覺得我說的有理，她倒是聽的。特別是這兩年。
嬸子大娘們也抬起頭看著我，她們知道，我也是個瘋子。
為了不使母親難堪，我趕忙又笑著繼續(xù)道，“媽，快晌午了，你想吃啥？我給你做去?！?p> 自從上次母親回來，我就開始主動獻殷勤，包攬全部家務了！我其實就是想著她在外奔波勞累，一定吃了不少苦，在家就應該讓她享受一下家庭的溫暖，反正她也在家呆不了幾天。
所以，這次她剛到家，我就和她說，這段時間，你只要負責吃就好了，飯我來做。我母親聽后，感動異常，逢人就夸我孝順。哎……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我之所以這樣，就是讓她離開我之后，能多想想我的好，經(jīng)?；貋砜纯次?。
“哎喲，就是的，只顧聊天，沒發(fā)現(xiàn)都晌午了！俺也得回家做飯了?！币粋€嬸子抬頭看一下天，立馬一邊拍著手，一邊站起來，準備往外走。
“就是，就是。俺也得回去了?！北娙硕技娂娬酒饋?，準備回家做飯了?！鞍?！小潘啊，你命真好，有這樣一個閨女！俺們天天就說，你看人家小潘閨女，還是個小不點兒的時候，就一個人在家，自己照顧自己，學習還不讓人看，成績又好，還能干，你真有?！?p> 哎……真是虛偽。之前，就是她們這樣一群人，天天說我壞話，背后叫我瘋子……
“媽……”我把鍋里的米淘好后，兌上水放上爐子，便轉身對正在摘菜的母親說，“我覺得我三叔沒瘋……”
為什么我會說三叔沒瘋？那天，出賣的不僅僅是因為他女兒來了，他的表現(xiàn)。而是他瘋起來，唯獨要砍死三奶，卻不傷害別人。這說明什么呢？他痛恨的人，不過是他的母親，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在三奶身上。哎……可憐的女人。
但不管怎么說，他終究還是瘋了。人們一旦對一個人下了定義，就很難改變。別人都說你瘋了，那你肯定是瘋了，總不能“別人”瘋了吧？
于是后來，三叔就被他的兄弟們送到了市里的一家精神病院。再后來，又不知什么原因，他又被送了回來。他依舊還是瘋，只是不再亂砍亂殺了。而我們，也不再敢接近他。他的女兒薇薇，是一個非常漂亮，又異常懂事的小女孩，可惜因為這場家庭變故，改變了一生的軌跡。為什么這么說？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她。我這個堂妹，可以說是我們家族里長得最好看的女孩子了。不論誰見到她，都會禁不住夸贊幾句。她繼承了三叔和三嬸的所有優(yōu)點。頭發(fā)烏黑濃密，皮膚雪白干凈，雙眼皮大眼睛--烏黑的瞳孔像兩顆黑珍珠。她性格溫順，勤勞勇敢。我母親常說，如果她生在好人家，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不過可惜，經(jīng)過這次事件，她便輟了學，在家照顧她的父親，以及年邁的爺爺奶奶。我之前說過，我三爺三奶是極重男輕女的，所以對她肯定是沒有什么疼愛憐憫的舉動，只知道讓她干活。她呢，似乎也早已習慣這種逆來順受……
“我也覺得他沒瘋，就是耍孬事……哎……一個男人，就這樣被廢了……”母親頭也不抬的說。
“對了，媽媽……”我不知道母親會不會和我說實話?！澳氵@次回來干嘛？！”
“嗯……”母親猶豫著。“還能干嘛？！還不是因為你舅舅……你姥姥也不知道從誰那聽說的，你大成哥那有聯(lián)系你爸的方式，電話打到你爸那，說是……說是要拿你小姨給你舅舅換親！”父親那時候已經(jīng)有了手機--確切的說，應該叫“大哥大”。
“換親？……那是什么意思？”我問。
“就是……哎……說了你也不懂，別問了！”母親把摘好的菜，端到壓井旁邊，我眼疾手快的幫忙壓著水。
水嘩啦啦的流著。在我們農(nóng)村，壓井是個神奇的東西，里面的水冬暖夏涼，還十分甘甜。
小姨年齡其實不小了--應該十八歲了。在我們那里，也算是個大姑娘了。
舅舅比小姨大兩歲，今年二十了，按理說也到了成家的年齡?？墒遣恢獮槭裁矗ㄒ驗樘F了），卻遲遲沒有動靜。姥姥之前來看過我?guī)状?，并沒有說什么，吃過飯就走了。我也懶得問她，也不希望她來看我。
“我一直覺得像我舅舅那樣的人，這一輩子都會找不到老婆的?！蔽医?jīng)常和潔麗還有小杏這樣說?！八@個人，脾氣真的太壞，動不動就打人！你們知道嗎？……他連我姥爺都打……”最后一句話，我聲音壓得很低，因為我也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我姥姥說話，有時候很少是真的。
“不會吧？！”小杏一直都很崇拜我舅舅，因為我舅舅長得太帥了！上次母親回來，舅舅破天荒的來我們家呆了一天，潔麗和小杏也莫名其妙的在我們家呆了一天。“你舅長得那么好看，跟劉德華似的，看著不像?。 ?p> 哎……小小年紀，就知道以貌取人！難道壞人臉上會寫著“我是壞人”嗎？！
“我……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明白！我不說了！”小時候被舅舅毒打的畫面又一瞬間涌入腦海，使我不禁打了個冷顫！但……他畢竟是我舅舅，我也不想對他有什么非議，給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響。就像別人說的，家丑不可外揚！
“對了，你們知道什么是換親嗎？”我知道小杏和潔麗是兩個百事通，她們對村子里的八卦摸得門清。
“換親……”潔麗聽我問，思索了一下接著說：“換親你不知道嗎？咱們村里有兩對換親的，都是你們家的，你能不知道？”
“什么？我們家的？兩對換親？！”我真是頭一次聽說。
“是啊！咱三爺家的二姑和咱三爺家的二伯就是換親啊？”小杏對我的無知感到莫名其妙，心里仿佛在說，老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我還真不知道。
“三爺家的二伯不是有病嘛！……呃……也不是說有病，就是有點小毛病……你也知道?。∧銢]發(fā)現(xiàn)他眼有點斜嗎………”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知道，原來我三奶家的二兒子曾因為長相問題，一直很難找到媳婦。所以，三奶家的二姑就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為他們家做了很大的貢獻--她用自己婚姻的不幸，為他的哥哥換了一個嫂子。
小杏還說，我五奶家也是這樣，五奶家的大姑，也是為了大旗大伯，嫁給了一個長相十分粗糙的殺豬大漢，為大旗大伯換回了一個嫂子。三奶家和五爺家唯一不同的是，一個是因為兒子有毛病，一個是因為家窮娶不到媳婦……
這看似是一件好事，四個男人都找到了媳婦，四個女人也找到了丈夫。但事實上，我覺得很可悲。每當我姑姑們被婆家虐待，我的嬸子們也要遭受一頓毒打。而她們，誰都不敢跑回娘家。
如果真是這樣，就不僅僅是我們老張家女孩子的悲哀了。大部分女性，也都不過如此。
哎……我小姨……她該怎么辦呢？
“天吶！慘了！”我忽然想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怎么了？！”小杏和潔麗嚇了一大跳！
“我……我哥……你們知道吧？！他……他也是眼睛不好使……那……那等我長大了……我會不會去給他換媳婦?。 ?p> 天吶！這真是個晴天霹靂的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