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結束后,你不會記得自己是怎樣活下來的,你甚至不確定暴風雨真的結束了。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當你穿過了暴風雨,你早已不再是原來那個人?!薄迳洗簶?p> 我曾以為這世界上的事情非黑即白,人非惡既善。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的。人性太過于復雜,讓我們無法揣摩,誰也無法即刻給予任何人下個中肯的判斷。
但相對于人性的惡,我更討厭人性的虛偽。虛偽才是令人最惡心的東西。
你善,但虛,我寧愿你惡。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傷害我,我還覺得你是個人,但是你如果一邊向我傳達著善意,一邊卻在背后隱藏著隨時傷害我的刀子,我會覺得特別惡心。
我可以原諒那些對我羞辱甚至給我暴拳一擊的人,但我無法原諒欺騙我的人......
肖奶奶把父親從派出所帶出來的那一刻,父親感動的差點沒有給她跪下來。那些在民警面前裝出的虛張聲勢,一下子潰不成軍。他哽咽著嗓子不停地說謝謝。
除了說謝謝,他還能說什么,做什么呢?對于肖奶奶來說,他算什么呢?不過是萍水相逢,比別人多見了幾次面而已。
“肖大媽……我……”父親聲音哽咽,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拔艺媸菍嵲跊]辦法了才麻煩您老人家的……您老人家別……別生氣啊……給您添麻煩了……”
“哎喲!你看你說的這是什么話?!”肖奶奶見父親如此,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皩α?,你在這……小七呢?”
“小七……哎……小七昨天晚上發(fā)燒……”父親一聽到肖奶奶提起我,眉頭一皺,又不免心酸起來。
“小七……發(fā)燒啦?她咋地啦?”肖奶奶一聽父親說我生病了,立馬緊張起來?!八趺窗l(fā)燒了呢?!”
“哎......”父親一聲嘆息之后,就把事情的大概告訴了肖奶奶。
“哎喲!快別說了,趕緊去看孩子吧!”肖奶奶還沒等父親說完,便拉著他急匆匆的向醫(yī)院的方向奔來。
“哎喲!小七啊......我可憐的孩子啊......”肖奶奶醫(yī)院門口喘著粗氣走了進來,一看父親懷中的我,立馬心疼的繼續(xù)說:“小林啊,你說這孩子是咋地啦?”
“肖大媽,是您啊......哎喲......快快快......您老坐這兒......”林醫(yī)生一見來人是肖奶奶,便立馬把診療臺后面他的專用板凳搬給了肖奶奶。
“這孩子沒什么大事,就是普通的發(fā)燒感冒?!绷轴t(yī)生見肖奶奶坐下,便緊挨著她身邊的病床上坐了下來?!靶ご髬?,您和他們......”
“他是我遠房侄子......”肖奶奶聽林醫(yī)生問她和我們的關系,立馬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肖奶奶,這個與我們非親非故的人,甚至相隔幾千里之遠,卻在我們?yōu)殡y之時這樣慷慨相救,甚至把我們這樣的人當親戚!
我們這樣的人,處在社會的最底層,我們有時候缺的可能不是你給我的一塊蛋糕,或者一些金錢,我們缺的就是一份認同感,一份尊重......或者一丟丟的歸屬感。
我想,父親和我一樣,那一刻都瞬間感受到這凄涼世界里的一道暖陽。
謝謝您,肖奶奶,因為您的真誠和善良,讓我明白這世界上所有的不公,都可以被一個陌生人瞬間填平。而我,也一直堅持著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與人為善的行為準則,把自己活成一道暖陽。
“喲!他是您遠房侄子?”林醫(yī)生也是一臉的驚異。
“好啦,先不說這個了,聽我侄子說他還欠著你的醫(yī)藥費呢......多少錢,我替他們給了......”肖奶奶說著便打開她手中的小挎包,拿出了她的小錢夾,一打開里面花花綠綠的一沓錢。
“哎喲!好啦!瞧您說的......多見外啊......我哪知道是您的侄子啊......就沖咱這關系......哪能要錢啊......”林醫(yī)生見肖奶奶這樣,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要說這關系,那咱可真算得上是世交了,我們老肖家和你們老林家往上數(shù)幾輩,那可都是打了不少交道......哎......可惜你父親死得早......”肖奶奶一聽林醫(yī)生談論關系,便開始了她的歷史普及課程。
“爸爸......你怎么到現(xiàn)在才來啊?!”我把目光從肖奶奶身上收回來,露著父親的脖子,委屈的問道。父親從早上出去,一直到現(xiàn)在才回來,這期間我醒了多少次,哭了多少次,他能知道嗎?我......我還以為他不要我了呢。
“對不起......小七......爸爸因為有點事耽擱了......”父親滿臉的愧疚之色,接著用額頭抵了抵我的額頭。
可能被外面寒風吹的,父親的額頭干裂而冰涼,我不禁趕緊用小手給他捂著,想把他冰涼的額頭捂熱。
“小七好像還在發(fā)燒啊!”父親把我的手拿開,又用自己的額頭試了試我的額頭。“對了,現(xiàn)在都下午三點了......小七還沒有吃飯呢,該餓了吧......”
“我不餓......爸爸......我不餓......”看父親緊張關切的樣子,我立馬沖他搖著雙手繼續(xù)說道:“你走之后沒多久,李護士姐姐就給我買了包子和豆?jié){,然后王護士姐姐也給我買了好吃的......爸爸,我告訴你啊......我拿衣服底下還藏著兩個包子呢......等下我拿給你吃......”
“哈哈......爸爸不餓......爸爸不吃......”一聽我有飯吃,父親立馬舒展了眉頭,又見我壓低聲音說給他藏了兩個包子,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肖奶奶和林醫(yī)生絮絮叨叨好半天,才起身道:“好啦,小林!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給你肖大爺做飯了......你剛才不是說這孩子還要輸兩天的液嗎?你等下給她輸吧!錢由我來付!”
肖奶奶不等林醫(yī)生回答,又轉身對父親說:“小張啊,你安心的給小七看病,其他事情不要考慮......對了......看完病你就帶小七回到你住的地方去......回頭我和負責這個什么查戶口的人說一聲......哎喲!小七啊!我可憐的孩子......本來又瘦又小的,這一病啊,臉蠟黃蠟黃的......嘖嘖嘖.......”
肖奶奶看著我心疼的撫摸了一下我的臉。
這是自從認識肖奶奶以來她第一次觸碰我。以前她雖然看起來很是疼愛我,但卻從未靠近過我,甚至連平時給我送些吃的喝的時候她都不曾走進過我和父親住的那間出租屋。
我知道,她嫌棄我們,覺得我們......臟。
可是今天,她不但當著眾人的面說我父親是他的遠房侄子,而且還用她溫暖的手觸碰了我。這是何等的欣喜與榮祥?。?p> 我不知道是什么讓肖奶奶有如此大的改變,人的同情心究竟是一瞬間爆發(fā),還是長久的沉淀?
我想不通。
可是肖奶奶就是這樣,我們仿佛是她從來不承認的真正的遠房親屬一樣,一旦得到了認可,她便全心全意的幫助我們。
在我生病的第二天,肖奶奶又給父親帶來了一個更好的消息,父親可以名正言順的在這個城市呆了。因為他給父親找了一份可以讓他留下的工作——供暖工人。
生活在北方的人都知道,每當冬天來臨,沉睡幾個月的鍋爐房便騰騰的冒起煙來,開始了供暖工作。D市也不例外,每年的10月供暖系統(tǒng)開始啟動,一直到來年的4月份結束。整個冬天,D市的市民都會享受到屋外大雪隨地飄,屋內短袖吃雪糕的愜意生活。
就在這關鍵時候,我們街道的一個鍋爐工人因身體原因,突然病倒在他一直兢兢業(yè)業(yè)添煤加炭的大鍋爐旁。
這下可急壞了供暖公司的人,眼看就要過年了,人員該休假的休假,該回老家的回老家,上哪找燒鍋爐的人呢?找不到燒鍋爐的人,這街道數(shù)萬人的供暖就成了大問題。
就在這時候,正好肖奶奶找那個姓陳的書記說我父親的事兒,恰好負責這個街道的供暖公司人員找陳書記說這個事兒,肖奶奶在旁邊一聽,立馬推薦了我父親。
父親得知這個消息,激動的半天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小張啊,我告訴你,這個在鍋爐房燒鍋爐的工資雖然不高,但是可以解決你們的住宿問題。因為這大鍋爐24小時都要保證燃燒,也就是每隔幾個小時都要添煤加炭,所以我聽說還能給你兩間房子住呢......”肖奶奶也是滿臉的欣喜。
“謝謝謝謝......我......我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父親一聽還有房子住,更是欣喜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好啦好啦......你也不用謝我,這都是你的命......運氣好......趕巧了......”肖奶奶見父親開心的樣子,她也更加的開心了。
“對了......我上次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咋樣了?......你和小七說了嗎?”肖奶奶忽然話鋒一轉,拉著父親的衣角,背對著我壓低這聲音說。
但是......還是被我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