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宅子并未呆多久,因溫夫人放心不下祝陵宅子事宜,所以只在肇豐鄉(xiāng)郊停留了兩天便回了。
一路上,繾綣還是那個老樣子,跟著馬車?yán)锏娜瞬煌5氐冒傻茫瑢⒛赣H說惱、乾元說煩之后,也只有她的愛姐姐長嘆一聲、繼續(xù)忍著她的碎碎話。
愛姐姐對她可真的太好了,她想,真想把愛姐姐留下來啊,一點(diǎn)也不想她外出求學(xué)。
就這么想著,繾綣腦袋一歪、小嘴也鎖了話,察覺此動靜的月白也腦袋一歪,問她為何,她卻搖頭一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也罷,月白也懶得再問她,只倚了車窗靜靜地瞧著盛夏景色。慢慢地,待馬車漸入祝陵城,這日頭也越來越毒,烘得車?yán)锵裾艋\一般。二姑娘提議到茶攤處討些茶水果子吃,一呼百應(yīng),小娃拉著大人便竄下了車,蹦蹦跳跳去攤前要了碗涼茶解暑。
月白也喝了一碗。這涼茶還是之前的攤主老爺爺做的好喝些,這個雖聞起來香洌,但嘗起來味道里總?cè)秉c(diǎn)什么。
是太甜了嗎?怪不得他倆小孩都愛喝呢,她心想。月白搖搖頭,被燥熱的暑氣逼得還是飲盡了最后一口涼茶。
“眼下已到了大暑,你爹說過了三伏天再讓你去玉山?!蹦赣H話已至此,月白也只好點(diǎn)點(diǎn)頭,不作聲,只乖乖拿著茶盞等著他們。
轉(zhuǎn)眼間,溫夫人便灌了一碗涼茶下肚,嫌不解渴,又嚷嚷讓車夫?qū)睦险瑤С鰜淼囊粋€西瓜給切開來,大家躲在樹蔭下分著吃了。那瓜是放到木桶里一路用井水鎮(zhèn)得的,縱然眼下水已經(jīng)不涼了,但吃到嘴里還是清冽的,很是解暑。
西瓜汁液粘乎乎的,月白吃完去跟攤主要了點(diǎn)水滌滌手,順帶著將兩小娃也牽過去用手絹擦了臉。再然后,一行人才又上了馬車、朝祝陵城駛?cè)ァ?p> 到家后已是午后近未時,余暉盡灑,月白將弟弟妹妹先后從車上抱下。她這幾日身心俱疲,眼下到了司馬府便直奔自己的閨房,走到院里才瞧見有鴿子在咕咕直叫,于是抬手便打發(fā)來福去喂了它。
可來福一瞧鴿子飛出來卻慌得不行,以為鳥籠子沒關(guān)好讓它們跑了出來,連忙去瞧,可誰知鳥籠子里那倆鴿子乖乖的,余外頭這一只怕是之前那只飛丟的傻鳥罷。喂完食,走近逮它時又摸到了腳上的小紙條,這下,來福有人急忙忙將紙條送了進(jìn)去。
“姑娘,這鴿子繼趙府姑娘送來之后前日又飛走了,眼下飛回來后,腳上還綁了小紙條呢?!?p> 月白接過,忙展開來看。發(fā)覺是阮縉送來的,又忙再看了一遍。一旁的來福瞧著二姑娘神色愈發(fā)凝重,于是忙問:“可是那位主兒有什么事?”
“不是春子寄來的,是阮小公子寄來的。說有急事,讓我速速趕去春芳舸?!?p> 來福聽了此話、忙點(diǎn)頭說道:
“阮公子昨兒確實來小門尋過姑娘,當(dāng)時雙兒正巧路過就跟他說姑娘您不在府上,而后他便回了。也不知是何事,只聽雙兒講他很擔(dān)心的模樣。姑娘,可有什么事了?”
“我怕是要出去一趟,你讓雙兒幫我支著,我?guī)愀K梅過去?!痹掳讓⑿偶堄醚闳剂艘唤牵缓髞G進(jìn)了口盂里燃盡。
“姑娘,可是……不太好的事?”來福一驚,連連往后撤了一步,可說話間又朝著二姑娘往前邁了步子,“姑娘,若事情兇險咱大可不必過去。左右您是姑娘家,辦事不如公子哥兒們方便,何故兇險的事咱再沖上去呢?”
“你若是怕就留在府里替我照應(yīng)?!?p> 可二姑娘不聽勸,硬是披了外肩招呼蘇梅就要偷溜著出去。來福眼瞅著攔不住,只好也跟了過去。
“別啊,姑娘,我肯定跟著去的。您可是溫家二姑娘啊,我絕不能讓您有事的!”
“當(dāng)真?”蘇梅給二姑娘披了件帶帽子的外肩,月白也順勢拿了一把匕首藏于袖口里,嚇得來福眼睛瞪大了,連連結(jié)巴道:“姑娘!姑娘!究…究竟是何事?要…這這…么大陣仗?”
“保命用的,以防萬一而已。你不必緊張,跟好我便是?!?p> 月白就是這性子,事態(tài)越是緊急,她便越是閉口不談,只會安排、吩咐他人做事,自己卻是孤身奮戰(zhàn)、上陣殺敵。
來福原本還想問個明白,畢竟春芳舸可不是什么正經(jīng)姑娘家該涉足的地方。那里是紈绔子弟日夜笙歌的舞坊溫柔鄉(xiāng),酒色財氣,臭烘烘的,混著脂粉香能讓第一次去的人吐出早飯來。
可二姑娘還是踏進(jìn)去了。
因為春子被人綁到了這里,阮縉的紙條里遞出的消息說是春子找不著人已有一天一夜的功夫,剛打聽到人在春芳舸就立馬同她遞了消息。一天一夜,沒出人命,就算是凌辱蹂躪,那也得不成個人樣了!
想到這,她加快了步伐,朝那龍虎穴趕去。
那鴿子最早也只能是下午申時過后送來的,因為申時是月白特地囑咐來福給鴿子喂食的時候?,F(xiàn)在算算,估計阮縉也在這。
可綁春子的人是誰呢?阮縉也只在紙上說是“殿下俱在”。難不成,還是位王爺貴人?那何故綁了春子呢?春子又何故惹到了哪位王爺呢?
她忍著胃里翻滾的惡心,僅鼻頭微微皺,蹙了下彎眉,就抬腳邁進(jìn)了春芳舸的大門。
她猜八成會有人來接,于是領(lǐng)著兩位忠仆坦蕩蕩地走了進(jìn)去。果然,宅院的小廝一瞧見她,忙不迭地過來問她的名號,確認(rèn)是溫二姑娘后才笑呵呵地忙招呼她上了河道里的畫舸里去。
“里頭貴人等了好久了,我從偏道領(lǐng)姑娘過去。姑娘您上了畫舸就快些進(jìn)去罷?!?p> “敢問是哪位貴人?”
“這……小的就不知道了,您還是快些進(jìn)去吧,莫讓貴人等久了?!?p> 他不說,月白也攔了要抓人領(lǐng)子的來福。只對他微微點(diǎn)頭道:“那好,一路有心了?!?p> 小廝領(lǐng)她三人上了畫舸,跟門口看護(hù)的人招呼完就開了門將溫二姑娘好生送了進(jìn)去,還將門又重新關(guān)好、上了外栓。
至此,由那小廝一路領(lǐng)進(jìn)來,月白才陡然有種被請進(jìn)甕中之感。
這還真是個吃人的龍虎穴啊!
她一邊想著一邊往里走,袖子里藏起來的手也不自覺扣緊了匕首。忽然間,只聽里閣有人喚了一聲“溫二姑娘!”,一回頭便對上了阮縉的眼眸。仔細(xì)一瞧,才發(fā)現(xiàn)他正被人駕著動彈不得,瞪大了雙眼對自己吼著“快走!”。
可惜,門已經(jīng)被鎖上,月白哪怕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怎么回事?月白一腦子米漿,煮成糊。明明是阮縉通知她來的,怎么他自個兒還被人給綁了?真的是,怎么自己就慌慌張張就闖過來了呢?魯莽至極!愚蠢至極!
“溫二姑娘既然來了,不如進(jìn)來同我敘敘舊?”
那聲音又響了一句,月白聽出了熟悉感,卻斷不出是何人的嗓音。既然是位殿下,聲音又不年輕,難道是太子殿下?一瞬間,想法便順著嘴道了出來。
“太子殿下?”
里頭的人笑了,忙邀約道:“既然猜出我是誰了,溫二姑娘可定要進(jìn)來同我說說話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