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因為英俊，所以慈悲
“你確定我這樣做可以觸發(fā)任務(wù)吧？”
“其實今天我發(fā)現(xiàn)他們發(fā)現(xiàn)我了，只是我假裝沒看見。”
“因為我感覺他們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個瓜皮?！?p> 夜色中的學校操場黑漆漆的，只映著些許教學樓的燈火，和鋪滿天穹的星光。從前這是學校里的情侶第二喜歡的私會地點——第一是校外的七天如家一條街。
但此時坐在梁如意旁邊的，卻是穿著一身不知哪弄來的校服的滄海君。兩個人并排坐在足球場外的看臺上，喝著橘子汽水兒。
不得不說，滄海君這個具現(xiàn)一切無生命物質(zhì)的能力還是蠻好用的。
梁如意眺望著遠處的教學樓，悠悠一嘆，真懷念以前坐在教室里認真聽講的時光啊……還有在自習室里徹夜學習的時光……還有在考場上緊張刺激的時光……尤其每次體育課被數(shù)學老師霸占，那種突如其來的喜悅……就像是喜歡的小說作者突然加更。
“放心吧，只要你嚴格遵守我給你的步驟，就不會出錯，這是規(guī)則?！睖婧＞Φ馈?p> 自從在梁如意腦海里發(fā)現(xiàn)了新世界的事物以后，他總是心情愉悅。
步驟？梁如意又默默回憶了一遍。
和滄海君隨便談了幾句，確定了攻略無誤，他便將神識收了回來。
偌大的帳篷中只有他一個人，影子被豆大的燭火打在白布上，雖然變了形，依然可以看出是一個風流倜儻的影子。
梁如意抬起左手，真氣催動飛劍手環(huán)，一把光華閃動的飛劍嗆啷啷出現(xiàn)。
在第一境筑基期時，真氣微弱神識內(nèi)斂，幾乎沒有什么可以施展的法訣。到了第二境靈識期，便可以修行一些簡易的法訣了。
蜀山弟子第一個修煉的，多半都是御劍訣。
倏忽向左，倏忽向右，他用神識操控著飛劍緩慢地在帳篷內(nèi)游走，雖然速度不快，但可以看出越來越靈活。隨著神識的增強，御劍也愈發(fā)純熟。
等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就可以嘗試大量注入真氣，給飛劍提速，然后……御劍飛行！
誰家少年沒有一個劍仙夢呢？
御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誰不曾為這樣的大自在而心熱？
所以梁如意才會如此珍惜這次機會，一心向道！
練習了一陣子，帳篷外突然顯出了一個人影，來人問道：“梁師弟，可曾歇息了？”
于七安？他來干什么？梁如意納悶了下，道：“于師兄請進。”
一臉和善笑容的于七安走了進來。
“梁師弟……”
于七安盤坐在地，輕輕開口。
梁如意忽然從乾坤戒指里摸出兩個碗來，然后是一罐封了符箓的湯。掀開蓋子，芳香四溢。梁如意倒出兩碗，遞給于七安一碗。
“于師兄，請?！?p> “湯就不必了，我來找你是……”
“補腎的?！?p> “噢。”
于七安接過湯碗，品咂了一下，而后一飲而盡。只覺這碗湯香濃醇厚，又不覺油膩，隱隱有些藥力，喝完之后周身溫暖，骨骼舒暢。
“這湯煲得著實考究！”于七安贊嘆道：“可與我當年隨師兄們?nèi)コ璩菂⒓尤碎g甲子宴時，享用的人皇御膳相比?！?p> 梁如意也輕輕點頭，“味道著實不錯?！?p> 說著，他又給兩人各添了一碗。
“煲這湯要不少功夫吧？”于七安稀溜溜喝完，滿意地笑道。
梁如意道：“應(yīng)該是?！?p> 應(yīng)該？
于七安又一怔，旋即恍然。
是了，梁如意怎么可能需要自己動手煲湯呢？肯定是女弟子送的嘛。
這湯真好喝啊。
還補腎。
自己修行三十多年，還沒有女人為自己補過腎……不，煲過湯呢。
別說煲湯，好像下廚都沒有過。
道侶什么就不用提了，自己家的妖寵都是公的。
咦？
味道這么好的湯……為什么喝完感覺酸酸的？
等一下，我要說什么來著？
于七安晃了晃頭，道：“梁師弟，我來找你，是想和你談?wù)劦摹！?p> “于師兄請講?！绷喝缫獾?。
“那個……我從前就聽說梁師弟性情恬淡，喜歡在十里坡釣魚消遣?！庇谄甙勃q豫著措辭，吃人嘴軟，自然語氣就不能太沖，“只是咱們現(xiàn)在畢竟是在執(zhí)行師門任務(wù)，若是還那么懶散，也不大好。”
“我明白。”梁如意頷首。
誒？
梁如意的態(tài)度不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因為此地可能的危險多來自莽蒼山深處，于七安整日都在更靠近莽蒼山深處的半空巡視，是看不見林中幾人具體動向的。
方才有人偷偷與他說，梁如意沒有采集龍肝葉，而是在河邊偷懶，釣了一整天魚。他身為領(lǐng)隊人，自然要來找梁如意談?wù)劇?p> 本來料想，自己點出他這種錯誤的行為，他要么垂首認錯，要么立即辯解，要么裝傻充愣，這一句“我明白”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他干脆挑明道：“我是聽人說，梁師弟你一整天都在偷懶，根本沒有采集龍肝葉，所以想來詢問一下情況，如果是冤枉你的話……”
“沒有。”梁如意搖頭道。
“哦？”于七安皺眉：“你沒有偷懶？”
“我是說……沒有冤枉我。”
那你這一副坦坦蕩蕩的態(tài)度是怎么回事??？
于七安看著梁如意坦然而英俊的臉，竟忽覺有些詞窮。
沉默了會兒，他才道：“師兄也不是責備你，只是呢……既然接了師門任務(wù)，就要盡心完成嘛。而且你們的功德都是按龍肝葉換取，不做的話，也是自己吃虧?！?p> 梁如意淡淡說道：“我知錯了?！?p> 這大義凜然的認錯又是怎么一回事……
盡管于七安還是感覺怪怪的，但是梁如意既然認了錯，他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畢竟就像他說的，采集龍肝葉也不是什么強制任務(wù)，不做的話，自己換不到功德而已。
當下只好告辭起身。
……
“我知道如意師兄為何不去采集龍肝葉了！”一名相貌稍遜一籌的少女忽然叫道。
三位少女住在同一個大帳篷中，此時正圍坐在一圈，各自腳下有一個木桶，仰著頭，泡著腳。
經(jīng)歷了一天的疲憊之后，用熱水泡一下腳，實在是一種享受。
她這一聲叫，另外兩名少女也直起身子，好奇地看向她。
“為什么？”
“你們記不記得，咱們看見如意師兄釣魚的時候，明明有魚兒上鉤，他卻將那條魚放掉了?！?p> “嗯……確有此事?！背饔顸c頭。
這也是梁如意的迷惑行為之一。
“他為何不去采集龍肝葉而去釣魚，又為何將釣上來的魚都放掉……”相貌稍遜一籌的少女神秘兮兮地道：“我想了好久，終于想到了一個合理的答案?！?p> “是什么？是什么？”其余兩人不迭追問。
“因為如意師兄……是一個好人！”
相貌稍遜一籌的少女興奮地道：“我們?nèi)ゲ杉埜稳~，就難免要殺掉那些護寶的野獸。而如意師兄他……宅心仁厚，菩薩心腸，不愿殺生！所以他才找個地方釣魚消遣，但也僅僅是消遣而已。你們沒發(fā)現(xiàn)，他一整天一條魚都沒釣到嗎？因為他根本不想傷害那些魚兒！”
楚明玉蹙眉沉思了一下。
這樣一想……果然梁如意的一切行為都可以得到解釋了。而且，很難有第二個解釋。
原來……他竟然是如此善良的一個人嗎？
身在仙門者，常會聽到一些所謂弱肉強食的論調(diào)。那些人說修仙的一切機緣都要去爭、去奪、去搶！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就是要不擇手段！
在他們眼里，似乎整個世界就是一片黑暗叢林，生命可以隨意被殺戮，只要自己能夠獲得利益。
即使是佛門修者，為了獲取天材地寶，面對那些山精野怪，也不會吝惜殺手。
殺人奪寶，打怪升級，周而復(fù)始，卻還沾沾自喜。只要爬得夠高，便能為人所稱道。
她繼而想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那混亂的天南。千百年的戰(zhàn)爭，又給誰帶來了勝利？只有尸骨盈野、怨氣沖天！這災(zāi)難的根源，就是為了爭奪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將他人的性命視為草芥！
梁如意這樣的人簡直是這污濁世上的一股清流！
最關(guān)鍵的是……他還如此英俊。
“天吶——”另一名相貌稍遜一籌的少女手捧臉頰，“這樣人美心善的如意師兄竟是真是存在的嗎？”
“見過了如意師兄……感覺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別人了啊?！?p> 楚明玉沒有出聲，但是她同樣心潮澎湃。自己之前只是受他相貌的吸引，下意識地想要向他靠近，有時還會覺得……他的某些行為頗為詭異。
此時忽然明悟了他的所作所為，明白了他的博愛與善良，她忽然覺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為他而融化了，汩汩地在流淌。
……
“阿嚏——”
梁如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梁師弟可是身體不適？”剛要走出帳篷的于七安回身問道。
“沒事，應(yīng)該是有人想我了而已。”
梁如意淡定地一搖頭，被人想到打噴嚏這種事情……他早習以為常了。
于七安微微一怔，這種話要是從被人嘴里說出來，他免不了要一番嘲諷。
可是從梁如意嘴里說出來，怎么就顯得那么……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