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國使臣焦急地等待著他的同伴從新鄉(xiāng)回來的同時,也嗅到了虎祐軍軍營中不同往常的緊張氣息。
奈何他不知緣由,因此更心急如焚。
使臣決定,再等一日,就不等新鄉(xiāng)的消息了,反正臨行之前姜乞將軍再三交代,無論如何,一定要將無弋將軍救回來,就算是返還新鄉(xiāng),再每年上貢,也在所不惜。
他泰然自若地等了兩日,本以為薛曜會主動來找自己談判,沒想到這兩天里,除了最低級的伙頭兵每日來給他送飯送菜,偶爾來添添炭火之外,他硬是一個百夫長以上職位的人都沒見到。
更別提見到薛曜了。
使臣心如死灰,放棄僅有的一絲驕傲,這些天快凍死他了好嗎!
這該死的虎祐軍,該死的薛曜!
自己現在是既不愿那么快低頭去找薛曜,又不能隨意在虎祐軍中四處游蕩,每每一出住所,每處崗哨站立如松的士兵瞪他的樣子都兇神惡煞,仿佛只要他稍有不當就能砍了他的頭。
雖說不殺使臣乃是自古以來的規(guī)矩,但使臣被殺的事情,古往今來又不是沒有發(fā)生過!
羌人使臣越想心中越慌,眼看著天色暗了下來,隨意扒了幾口飯,就躺到簡單搭起來的木床上,準備睡覺。
明兒一早,新鄉(xiāng)再不來消息,自己就主動去找薛將軍,誠誠懇懇地求和。
第二日是難得的大晴天。
使臣冷水洗了把臉,出了冷冰冰的營帳,沐浴在陽光之下,冬日的太陽暖融融的,毫不吝嗇地將溫暖灑在地上人的身上。
使臣感嘆一聲,太陽是最無私的了,不論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它都一視同仁,絕不會少你一絲一縷的光和熱。
他正愜意地享受著太陽的饋贈之時,驚訝地發(fā)現周圍站崗的士兵似乎少了些,平常那種走到哪里就被瞪到哪里的不自在感少了許多。
“薛曜又在搞什么名堂?”
他自言自語嘀咕了一聲,又壓下心底的疑惑,信步朝主帥大帳走去。
薛曜的營帳前帳小而后帳大,前帳聚將廳只有一丈左右,簡單得只有安置了虎符,令箭,地形圖的一張大案,再有就是將領議事坐的十幾個青石墩。
使臣得到允許進來的時候,薛曜已經從后帳走了出來,端坐在為首的位置上,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使臣。
“使臣此刻前來,想必是考慮好談判籌碼了?”
使臣一臉討好:“不瞞薛將軍,我王同意以新鄉(xiāng)換無弋將軍,另今后三年每年向大祐上貢,至于上貢數額么,茲事體大,還需和大祐朝廷細談才是?!?p> 薛曜冷笑:“使臣想來是忘記了,前幾日你才說過我大祐皇帝早已不顧西南邊陲小城了,這西南一帶的事,我薛曜還是做得了主的,要談什么大可打開天窗說亮話,和我薛某談就是?!?p> 使臣被堵得啞口無言,臉上青一塊紅一塊,他伸出手掌,朝薛曜比出三根手指:“一年三千兩白銀,再加美女百人布帛千匹。”
“三千兩白銀,你當我大祐是街上的乞丐呢!”
這......使臣擦擦頭上的汗,這不是還有美女布帛的嘛?
但他也只能在心底想想,還沒等他說出下一個籌碼,薛曜就叫來了外頭守著的衛(wèi)兵,十分強勢地將他請了出去,使臣長吐出一口氣,薛曜不愧是戰(zhàn)場上殺出來的將軍,一身煞氣令人不敢靠近!
明明前幾日還稍微有那么一丟丟親和啊......
罷罷罷,繼續(xù)等著吧。
薛曜這邊見手下將使臣送走了,徑直進了三丈有余的后帳,走至一旁的書架上掃視了一圈,抽出一本《孫子兵法》,翻開書坐了下來。
昨夜軍中大量將士都已在徐洵的統(tǒng)領下連夜去了昌平,為了不讓羌人起疑,自己才留了下來。
應付一日,就足夠了!
不過就算讓羌國使臣知道了真相,他又能如何呢?
在虎祐軍的地盤上,借他十個膽子他也掀不起什么風浪,薛曜如是想著,頗有些無奈地覺得自己這真是深受顧懷玉荼毒,以往的他,若有戰(zhàn),直接迎戰(zhàn)就是了,哪里會考慮這么多彎彎道道?
這也是爹曾經說自己只能為將,不能為帥的原因吧。
薛曜腦海里浮現了在太守府見到的趙宴,出身皇室,身份高貴,小小年紀處事練達,運籌帷幄,身后是深不可測的實力,薛曜自認自己枉活了二十一載,連一個少年郎都比不過。
他目光落在書上《計篇》第一頁。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不可不察,不可不察。”
薛曜突然后悔起來,以前父親給自己講兵法的時候,自己總自傲地覺得憑自己一身本事,用不著書上的計謀,只憑借著稍有的天賦蒙混了父親和夫子的考核。
他一動不動細細看了幾個時辰的兵書,直到日落時分,外頭傳來了和魁的大嗓門。
“將軍!“
薛曜聞言,放下書走了出去,和魁風塵仆仆,道:“三軍將士都已秘密到了昌平,徐三哥要我前來請將軍指示,是不是可以放出消息了?”
薛曜看了看西邊落山的太陽,點頭。
“放吧?!?p> 今日將消息放出去,不出兩日,姜乞就能收到,按世子的說法,姜乞在沖動和憤怒之下,會迅速集結大兵,最多三日,就會從新鄉(xiāng)趕到昌平。
還有五日時間,完全夠用。
“將軍,這京都來的世子說的話,真的靠譜嗎?”和魁撓頭問道,“姜乞發(fā)了瘋才會攻打昌平以卵擊石吧!”
薛曜好笑地聽和魁文縐縐地說了個“以卵擊石”,失聲一笑:“看來你最近確實用功了,不僅能說出‘以卵擊石’這樣的成語,還能判斷姜乞的作戰(zhàn)風格了,值得嘉賞!”
和魁老臉一紅。
“都是屬下看守不力,才給虎祐軍帶來了這么大的災禍。這幾日將軍雖沒有懲罰和魁,和魁卻難受得緊,立誓今后要認真讀書識字,向徐三哥學習?!?p> 這可真是浪子回頭,迷途知返?。?p> 薛曜欣慰地看著不停自我檢討的和魁,深覺自己竟還比不上和魁的境界,人家這知錯就改、尊敬知識的學習態(tài)度,比自己當年可強太多了!
想多了都是淚!
薛曜用力拍拍和魁的肩膀:“好樣的!”
和魁嘿嘿一笑:“將軍還沒回答我,姜乞怎么會突然這么反常呢?!?p> “這個么?!?p> 薛曜深深看和魁一眼,故作神秘地道:“這就是知識的力量!”
他說完后,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回了后帳,留給和魁一個逐漸消失的背影。
昨日三軍議事,所有大小將領都參加了,唯獨和魁還在點兵,等他趕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在分配任務了,他的任務就是立刻帶領剛剛點的兵偷偷出營,還來不及問為啥呢,其余人就已經撤得不見人影了。
什么???
和魁瞪大雙眼,滿臉不解:知識的力量?那是啥?
公子予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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