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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轉(zhuǎn)校生居然是城里來的巫女

第三十五章自由

  “劉爺爺,你就沒有想過走出大山里,比如回家?”

  劉勇含笑的沒有說話,只是攪動著火堆。

  陳默托著腮幫眺望著遠(yuǎn)方,發(fā)現(xiàn)劉爺爺不想回答,他也不想多問。

  回到家中,看到躺在床上好像一臉疲倦的父親,陳默一句話都不想說,甚至連安慰的話都懶得說,而且對方也許也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

  鴻如看到陳默,摸了摸額頭,思忖后從寬大的青色襯衫里拿出零碎的一百二十五塊錢,最大的面額竟然有五十,鴻如對著陳默說道:“最近需不需要錢,這些給你,不夠了再向我要!”

  陳默沉默不語,他是真的不想要這些錢,但因?yàn)橛螒蛘叩母淖儯€有他已經(jīng)不去網(wǎng)吧了,每天能花的錢可是越來越少,甚至白飯加白開水都配上了,這曾經(jīng)可是陳默嘲笑自己父親的吃法。

  接過錢,陳默沉著頭說了句:“謝謝。”

  對方也毫不在意,只是遞給陳默一根抓癢的,讓陳默弄。

  “后背真的癢,弄一下!”

  拿人錢財,自然要替人做事,這是自然法則。

  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

  哪怕陳默再不愿意也得干。

  弄得無聊,陳默忍不住打哈欠的問道:“香港怎么樣,好玩嗎?”

  “好玩?zhèn)€屁,那里都是臭吊毛,物價又高,人又‘傻逼’?!?p>  陳默尷尬一笑,繼續(xù)問道:“做了幾天?”

  “二個星期,不是我不想干,是那老板臭吊毛一個,天天針對我,狗才給他干!”

  陳默微微一笑,沒有出聲反駁,倒不是覺得鴻如對,只是對他的品相實(shí)在有所了解,一年工作的日子加起來也不一定有一個月,白飯加冷白開水,就是一頓,然后繼續(xù)吃一天。

  陳默說:“你這樣會吃壞肚子的!”

  鴻如揮著手罵道:“我比你懂,你個小屁孩去學(xué)習(xí)去。”

  陳默實(shí)在弄得沒力,停下手中的活,問道:“那里大嗎?”

  “大啊,肯定大啊,那高樓大廈哪是村子可以比的,‘幫忙’讀書,以后去大城市里,坐豪車,吃好吃的!”鴻如后面說的家鄉(xiāng)話陳默直接過濾,高樓大廈像海市蜃樓一樣映襯在他的眼眸里,閃閃發(fā)光。

  生活變得越來越千瘡百孔,陳默都感覺生活變得越來越沉重且無聊了,上起課來魂飛九天,簡直像是靈魂出竅一樣,變得越來越像孤城里的流浪者。

  和澤涵,潤楠一起回家,曾經(jīng)陳默同樣和君君和跋斌這樣一起回家,說的話題變了,人也變了,也許是可聊的話題本來就少,澤涵突然興起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出去讀書?”

  潤楠問道:“沒有想過,話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少年宮嗎?我問老師,老師說有,但要在城里才有?!?p>  澤涵思忖許久,說道:“我也沒見過少年宮,但我去過城里,因?yàn)槲野质浅抢锏墓こ處?,暑假的時候會帶我去城里玩,你知道嗎?城里的學(xué)校真的好大啊,我看到他們的操場都羨慕的不行,不像我們學(xué)校,連跑道都沒有?!?p>  潤楠沒有見過城里的學(xué)校,但他的父母同樣在外面打拼,是個人都知道城里的世界肯定比這里好百倍不止,只是他們沒有的選擇,年齡上,還是身體素質(zhì)都不允許他們接受選擇,潤楠也難免心生向往的說道:“爸媽說,只要我高中考上一個好大學(xué),哪里我都可以去,去大城市里吃香喝辣!”

  陳默微微一笑,對于高中,他們這個年齡段充滿著未知的向往,但陳默難免還是聽到過,比如那個他曾經(jīng)恨過的語文老師,就曾經(jīng)在辦公室里嘲諷陳默說道:“就你這樣的,還不如去種地,最多就混個高中給你當(dāng)當(dāng),但又有什么用?農(nóng)村里的高中和城里的高中能比嗎?你們都不是一個世界的,還不如早點(diǎn)輟學(xué),種種地,也許還有村里的媳婦可以娶!”

  她說得很難聽,卻也像一柄利劍攪動著陳默熱血的心臟,陳默沒有和別人說過這件事,因?yàn)閺哪撤N意義上來說,他竟然承認(rèn)了這種不公平的待遇,但他并不抱怨,用宗教的話來說,那些生活富足的人,上輩子做盡好事,有功德在身,所以投胎的人生富足且出眾,而生活在苦難中的,也不過是天降大任于斯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罷了。

  陳默內(nèi)心咆哮出聲,因?yàn)檫@簡直扯淡,無論是什么都是扯淡。

  過去的破事,關(guān)我屁事!

  但陳默明白一點(diǎn):成為大人的階段里,一定有自己安慰自己這一個階段。

  敲打著木樁的陳默吐氣的說道:“想不到工作這么累,忙活一天也才二三十塊,簡直跟下地獄似的!”

  鐘表爺爺老態(tài)龍鐘的坐在木凳上,淡淡的吐出熏煙,說道:“知道生活的苦,你就知道賺錢是多么的來之不易了,以后就不會亂花錢了!”

  陳默感覺差點(diǎn)累死在這里,坐在地上,看著懸掛在天邊的夕陽,沉默了許久,陳默突然平靜的問道:“鐘表爺爺,你覺得外面怎么樣?”

  鐘表爺爺吐了口氣說道:“不好?!?p>  “為什么?”

  “就是不好,你懂什么?”

  陳默沒有再說話,也不想再繼續(xù)問下去了。

  但鐘表爺爺卻再一次問道:“以后好好跟我學(xué)這門手藝,放心,絕對餓不死的!”

  陳默回復(fù)道:“算了吧,外面的人們應(yīng)該不缺工匠師傅吧?!?p>  鐘表爺爺愣在原地,突然生氣的對著陳默一陣痛罵。

  被罵的煩了,陳默卻又不能還口,但內(nèi)心忍不住悲傷的思想起來。

  也許困住自由的不是駐扎在四周的高山,和崎嶇不平的泥路,是人們做出的選擇,有的人被孩子困在了大山,有的被責(zé)任二字困在了原地。

  鐘表爺爺嘆了口氣,對著陳默說道:“外面的世界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終究是山里人,出去了也是茍延殘喘,外面的人會嘲笑你的出身,不要出去了,好嗎?”

  “曾經(jīng)我也像你一樣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幻想,但當(dāng)我出去了,我漸漸的不愛說話,我漸漸明白了自己當(dāng)初是多么可笑,我就像一個野鬼一樣漂泊?!?p>  “外面的世界并不自由?!?p>  “可你在出去的時候不也心懷夢想!”

  陳默打岔道。

  兩人四目相對,鐘表爺爺空洞的眼睛里出現(xiàn)幻覺,那雙已經(jīng)空洞無能的眼眸里映襯著一位曾經(jīng)充滿夢想的少年。

  ……

  “不要出去好嗎?繼承家里的工匠技術(shù),放心,餓不死的!”一個婦女對著青年說道。

  她說得很急切,像是在哀求。

  青年長相帥氣,穿著青浦軍裝,兩對漆黑的眉毛,端莊又神氣。

  青年背對著母親,嘴角微笑的指著山上懸掛的紅霞,說:“我想去世界的另一頭看彩霞,那里也許有我未曾看過的風(fēng)景!”

  婦女哭了,拍打著青年男子的肩膀和身子,家中的男人提著煙斗緩緩?fù)鲁霭谉?,早已戒煙的男人神情呆滯,本來就已?jīng)長出白發(fā)的頭發(fā)瞬間蒼老的無數(shù)倍,漆黑的屋子里,男子微微一嘆,眼角露出淚水。

  鐘表爺爺看著年輕的陳默,恍惚間好像看到了曾經(jīng)那個爬出大山的自己。

  仿佛泄氣一般的躺在了竹椅上,嘴角卻忍不住笑出來聲,瞬間他好像也老了無數(shù)倍,就跟當(dāng)年一直在抽煙麻痹自己的父親一樣。

  鐘表爺爺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指指著彩霞,仿佛那時的彩霞再一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和那個已經(jīng)只存在過去的年輕的少年一樣,指著彩霞,說道:“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彩霞是否是不一樣風(fēng)景!”

  “別讓追求自由的精神隨著年邁的靈魂而消亡!”

  困在大山的人永遠(yuǎn)走不出大山,并不是大山困住了他們,是思想困住了他,是生活的壓力和纏繞在身上的責(zé)任。

  陳默眺望著彩霞,就像多年以前鐘表爺爺望著的那樣,稚嫩的臉頰上充滿了對未來世界的憧憬和向往。

  鐘表爺爺讓陳默提前回家了。

  漆黑的屋子里,鐘表爺爺倚靠在竹椅上,花白的頭發(fā)和早已蒼老的臉頰和早已年邁的年齡侵蝕著他曾經(jīng)的夢想和心臟的燭燈,吐出熏煙,干癟的手將放在柜子上的照片拿下,看著照片上灰白的畫面,但充滿色彩的世界仿佛在他的眼睛里跳動。

  繁華的街道,燈紅酒綠般的霓虹燈,就連簡陋的小巷里都布滿著彩色的招牌。

  曾經(jīng)有一個充滿熱血的少年說要在這里闖出屬于自己的天地,讓自己和自己喜歡的人在這里有一個安身的家!

  “婉如,我還是失言,選擇逃避了??!”

  布滿灰塵的陋室里,鐘表爺爺從來不會讓灰塵落入這張照片里,鐘表爺爺撫摸著冰冷的照片,眼角露出淚來。

  嘆出口氣,閉上眼睛在椅子上倚來倚去,腦海里布滿灰塵的記憶也開始蠢蠢欲動。

  “輝,你說我們真的能在這個地方上扎根嗎?”

  “婉如,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的,我發(fā)誓!”

  腦海中少女的微笑畫面從模糊變得越來越清晰。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想我嗎?”

  “我不希望你死,放心有我呢!”

  ……

  “看來我真的要死了啊,不過也挺好,死之前能看看你,我就很滿足了!”女孩蒼白的臉頰上露出牙齒微笑道。

  男子低著頭,弓著身體,沒有說話,生活的壓力像泰山一樣壓垮著男子。

  男子每天打三份工,服務(wù)員,背貨,甚至干起來曾經(jīng)認(rèn)為卑劣的陪酒,但昂貴的醫(yī)療像一柄懸掛在頭頂?shù)睦麆?,隨時都會將他的頭砍下然后被人譏笑。

  女孩倚靠在男子肩膀上,說:“輝,這是一座人吃人的城市,我們打不過,逃跑好嗎?”

  男子吸著煙,曾經(jīng)未曾有過煙癮。

  在手術(shù)臺上,女孩握著男子的手,女孩微笑的說:“我要死了,但我希望你能在這座冰冷的城池里擁有屬于自己的王位,只可惜那個皇后不是我!”

  男孩面無表情的說道:“放心,你不會有事的!”

  看著被推進(jìn)手術(shù)臺的女子,男孩沒有一絲波瀾,甚至連一點(diǎn)緊張都沒有,變得越來越呆滯,越來越?jīng)]有感情,女孩并沒有被救下來,男子好像早已預(yù)料,簽下死亡證明的時候甚至還長吐出一口氣,像是身上的枷鎖被扯斷,男子恐怕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變得這樣的“麻木不仁”宛如只配活下黑夜下的行尸走肉。

  男子之后也拼命的工作,但總覺得內(nèi)心空虛。

  每當(dāng)男子望著陽臺都會想起女孩曾經(jīng)給他說過的話:“輝啊,這是一座人吃人的城市,我們逃跑吧!”

  男子很不厚道的陸續(xù)談了幾個女朋友,但都失敗告終,她們說男子不會照顧女生的心,就只會說節(jié)約用錢,而且男子無房無車,按人們說的,就是三無青年,每當(dāng)失落的時候,男子都會在煙臺抽煙。

  終于有一天,運(yùn)氣差到極致的那一天,男子爆發(fā)了,在家里狂砸東西,在酒吧里肆意暢玩,麻痹自己,但男子發(fā)現(xiàn),自己越瘋狂,女生就越喜歡,甚至之前一個看不起自己的酒吧妹竟然對自己開始拋起了眉眼,男子大笑的喝著酒,然后在精神錯亂的世界里“殺死自己”在已經(jīng)破敗的出租屋里用廢品埋葬著自己的夢想和青春。

  錢花完了,男子回家了,坐在回家的綠皮火車上,男子內(nèi)心像驚濤駭浪一樣。

  回到破敗的家中,年邁的父親早已花白,母親的不辭而別像一根大釘子一樣刺痛的男子的心臟。

  年邁的父親并沒有責(zé)罵男子,兩人對視無言。

  父親將手藝傳給男子,男子將手藝變成吃飯的工具。

  從此過往成為墳?zāi)梗约簩⒃谶@片大山里留下墓碑。

  ……

  鐘表爺爺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他托人給了陳默五百塊,說是工錢,而且還附加了工具箱和一些工匠的示范圖,他還給了陳默一張花白的信,上面的字是用鋼筆寫下的,字體非常的優(yōu)雅整潔,是一首詩,一首極性的詩:

  我曾擁有天空。

  卻未曾仰頭。

  我將夢想和過去帶入天堂。

  卻迎來地獄的歡呼。

  我漸漸無聲,卻有天使相伴。

  我將天使埋葬在地獄里,遠(yuǎn)走他鄉(xiāng)。

  我開始奔跑,以為可以逃離過往。

  我開始視而不見,以為可以忘記過往。

  但我逐漸變得麻木,直到鮮花葬送了我的生命和夢想。

  逃回家,卻只感內(nèi)心苦楚不孝。

  我罵老天對不起我這等努力之輩。

  我笑參天竟容不下我這干癟身軀。

  我笑自己,總想著用浮游之軀撼參天大樹。

  過往事,用心聽。

  我將尋找天堂和天使。

  對著過去的自己寫下我愛著你!

  在墓碑的墓志銘上面寫下: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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