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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風(fēng)渡

第37章 撥開云霧見月明(4)

又是一年秋風(fēng)渡 錦與尋 2059 2020-08-31 17:29:16

  程澈又回到了北王府。

  他頹然四顧,云石案幾,黃花梨臥榻,雕花紅木桌椅——是一座富麗堂皇的金絲籠。墻上掛著一幅山水圖,籠中雀奮力振翅,想要沖出囚籠與天上鴻鵠比肩。

  可拼盡力氣,依然逃不脫金絲籠的桎梏。

  奶媽端著茶水點心進(jìn)來,苦口婆心勸說道:“少爺,我知道您不愿意待在府里,可不管怎么說,這里是您的家?。∧刹恢?,太太吶是看著光鮮,其實真的不容易。老爺去了海外,她一個婦人,不單要打理這么多家鋪子,還要防著洪華堂的暗算。洪華堂這幾日老和咱們作對,昨日又堵了兩船貨。太太她為了這事兒,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休息咯!您也要體諒體諒她罷,她畢竟是您的親娘吶!”

  程澈一驚:“洪華堂雖與我們不和,但有父親從中調(diào)和也算是互不干擾,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堵截商船的事。他們?yōu)楹瓮蝗话l(fā)難?”

  奶媽搖搖頭:“嘖,這種事我一個老媽子怎么會知道吶,大約是看老爺不在家罷……”

  程澈怒不可遏,一拍桌子:“是當(dāng)我程家沒有男人了么!”

  隨即命阿順推來輪椅,帶著一批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去了碼頭。

  碼頭邊人聲鼎沸,兩撥人拿棍子的,操刀斧的,混打成一團(tuán)。而嚴(yán)之先坐在不遠(yuǎn)處品茶看戲,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頗為悠閑。

  案幾突然被人一腳踢翻,茶水濺了嚴(yán)之先一身。他暴怒起身,見來人是程澈,氣定神閑地擦了擦身上的茶漬,冷聲一笑:“程少爺,今日怎地有空閑來碼頭?”

  程澈不與他啰嗦,質(zhì)問道:“我父親與葉初新曾經(jīng)簽訂合約,你不犯我商船,我供你貨物。你們因何毀約,為何截我商船?”

  “我不過聽命辦事,毀不毀約的可不是我說了算。”嚴(yán)之先攤手故作無辜,“三爺要我做什么我便怎么做,還敢去問緣由么?”

  “少爺!”阿順指著血肉模糊的人群焦急萬分,“快救救他們吧!那個被踩在腳底下挨打的,他的媳婦就要生了!那邊,頭上流血的那個,家里窮得都揭不開鍋了,還有一大家子要養(yǎng)活……”

  程澈一聽,頓時氣血上涌,朝嚴(yán)之先道:“還不快讓他們住手!國人的血流得還不夠多嗎?竟還要在這里自相殘殺!”

  “程少爺可真是菩薩心腸?!?p>  嚴(yán)之先使了一個眼色,幾個隨從沖過去制止了混戰(zhàn)。

  程家的員工見有人出頭,通通跑來向他訴苦:“少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他們不僅搶走了貨物,還打死了孫老二!”

  程澈順著他們的指向看去,一個衣衫襤褸的漢子躺在冰冷的地上,那雙對塵世戀戀不舍的眼睛已經(jīng)蒙塵。

  他登時起了憐憫之心,一腔正氣熊熊燃起,盯著嚴(yán)之先恨恨道:“狗仗人勢,與他算什么賬?要找也得去找他的主人?!?p>  程澈驅(qū)車來到城南葉府,粗暴地敲開大門。

  “快叫葉初新出來!”

  葉府家丁見來者不善,急忙去稟告葉三爺。

  程澈領(lǐng)著一眾人沖入程府,氣勢洶洶地走向內(nèi)院。府內(nèi)一眾仆人慌不擇路,唯恐大禍降臨在自己頭上。在逼近內(nèi)院之時,突然沖出一隊護(hù)衛(wèi),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何泉上前問:“程少爺,這里是葉府,可不是你的北王府,你這般橫沖直撞是要做什么?”

  程澈道:“叫葉初新出來見我?!?p>  “三爺豈是你想見就能見!”

  “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他葉初新想毀約就毀約,果然是一副市井小人做派,毫無信譽(yù)可言!怪道只能做一些不干凈的勾當(dāng),撈不義之財!”

  “竟不知程少爺這般的伶牙俐齒?!?p>  眾人回頭,只見葉三爺拎著一個西洋酒瓶子,一步一搖地走來。他的身后跟著一個清瘦恬雅的女子,衣飾素凈質(zhì)樸,用料卻是上乘。

  葉三爺因醉意而腳步不穩(wěn),踉蹌了一下。身后女子急扶一把,柔聲道:“初新,小心腳下?!?p>  他溫柔一笑:“青荷,你先回去?!?p>  葉三爺一身酒氣,醉醺醺的,但舉止不失身份。他睨著坐在輪椅上的程澈,冷笑道:“我還未去找你算賬,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程澈針鋒相對:“你奪商船,蔑視人命,是你毀約在先,還要與我算賬?”

  葉三爺忽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lǐng),眼眶里遍布紅血絲,似要吃人。

  他低吼著:“你護(hù)不住她,還敢來找我?”

  程澈一怔。素聞葉初新喜好風(fēng)雅,從不沾煙酒,看他這一身酒氣,原是為了素蝶而心傷。故而這一切,是因素蝶而起?

  他不知素蝶未死。

  程澈暗喜,一扯嘴角,挑釁道:“葉三爺妻妾成群,竟還能有一番深情,著實可笑了些?!?p>  一句話戳中葉三爺?shù)耐刺帲崎L人愁,他的眼中竟然蘊(yùn)含水霧,聲音也顫抖起來:“我若……我若當(dāng)初有這般地位,早就與她相識相知,怎會輪到你來橫亙我們中間?!?p>  “你倒是為你的風(fēng)流找了一個好借口。說到底,你不過是素蝶戲迷的其中一個,她并不認(rèn)識你,又怎會把你放在心上?!鳖D了頓,程澈玩笑的眼神也認(rèn)真起來,“我與她相遇是命中注定,即便你能早些遇見她,也無法改變?!?p>  “注定什么?”葉三爺將手中的酒瓶猛地一擲,發(fā)狂道:“注定因你而死?陸桂寒欺她辱她,放火燒她,可你做了什么!看著她死?我必叫你程氏一族為此付出代價!”

  “那你便試試!”程澈驀地起身,與他視線持平,宣示主權(quán),“楊素蝶是我的女人——她死了也是我的人。你有四房妻妾,夠了?!?p>  葉三爺從他的眼中讀出什么,陡然清醒:“她在哪里?”

  程澈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理了理衣襟,故作鎮(zhèn)靜:“在我心里?!?p>  葉三爺呆望著匆匆離去的程澈,反復(fù)回憶剛才的對話,急聲喚何泉:“去,打電話,問警局可有在麗景戲園找到尸體。”

  何泉小跑著去撥了電話,很快回稟道:“三爺,警局那邊說沒有找到尸體?!?p>  葉三爺頓時釋然一空,喜極而泣。

  她沒有死,她真的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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