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閣里的賓客都盼著比試趕快開始,看見還有投花的玩法,自然也是興致高漲,紛紛慷慨解囊,由翠微閣、秋水院兩邊的人看著,一會兒就賣了個精光。
其實(shí),這種比法,翠微閣是明顯占便宜的,畢竟她們主場,只要金牡丹的支持者一開始就多多買花,那白素素哪里還有獲勝的希望?也不知道秋水院為何會答應(yīng)這樣的比試。
眼看絹花賣完,那金牡丹風(fēng)情萬種地掃了一眼臺下,又似笑非笑地看著白素素道:“妹妹今日到我翠微閣做客,也不好叫妹妹吃虧,今日就我先上場吧?”
白素素自然知道金牡丹要得就是一個先聲奪人的效果,但卻并不在意,只是福了福便轉(zhuǎn)身去了樓上的雅間,一句話都沒說,到像是不太把金牡丹放在心上的樣子。
看著白素素那股傲勁兒,金牡丹恨不得上去就撕了她的嘴。暗道:等比試完了,看你還能不能這么傲氣。當(dāng)下先暗自壓抑怒氣,向著老鴇微微頷首,蓮步輕移走到臺中,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她裙擺都墜了一串串小小的珠鏈,行走間光華流轉(zhuǎn),看來為了今天的比試,翠微閣是下足了本錢。
隨著金牡丹在臺中站定,舞臺后方一陣激越的鼓聲響起,接著絲竹琵琶,胡笳,胡笛……熱熱鬧鬧的演奏了起來。
不得不說,金牡丹在舞蹈上的確有很深的功底,劈腿、下腰、空翻、打璇子是樣樣來得。加上這次在服裝上她是著實(shí)下了功夫的,滿場翻飛的身影,晃得臺下男人個個目眩神迷,那凹凸有致的身材,當(dāng)?shù)闷鹨痪洹叭碎g水蜜桃”,再加上飛揚(yáng)的裙擺,真的就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
金牡丹不停旋轉(zhuǎn),一來就是幾十圈,臺下的喝彩聲簡直要掀翻了屋頂去。就在眾人沉迷于金牡丹那柳條一樣的身姿時,從大堂屋頂忽地垂下了一條金紅絲帛,旋轉(zhuǎn)中的金牡丹好像后腦長眼一般,一個后橋,雙腿一纏就凌空掛在了絲帛上。而借著這一纏之力,絲帛便也旋轉(zhuǎn)起來,并且越旋越快,金牡丹就在這些看客的頭頂飛過,所有人都對她仰望熱愛!
凌空的金牡丹就像那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越發(fā)顯得妖嬈,只見她媚眼如絲,掃視全場,每一個男人都覺得她這媚眼定是飛向自己,歡呼喝彩之聲不絕于耳!更有那激動的,直接就將手中絹花飛到臺上去。
一曲終了,掌聲彩聲更是震天價響了起來。霜聽南承認(rèn),金牡丹的舞不但跳的好,整體設(shè)計也很有藝術(shù)美感,并不是那庸脂俗粉可比。轉(zhuǎn)眼再看那位張公子,終于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只是他不斷撫著嗓子處的手指,暴露了一絲絲,對于不能說話這件事的擔(dān)憂。
金牡丹下場之前,還特意朝張公子所站處揮了揮手,張公子也沖她點(diǎn)點(diǎn)頭。霜聽南冷笑一聲,默默看著。
輪到白素素上場了。秋水院的人,卻先端上來一個左、中、右、上四面圍住的大紗罩,另有許多燭臺放到紗罩之后。霜聽南以精神之力默查,到也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道具上有何不妥。接著她又細(xì)查后臺諸人,每一個人的狀態(tài)在她識海之中顯示的明明白白。此時,一個吹笛子的樂師引起了她的注意,與旁人相比,這人的精神狀態(tài)有著明顯的興奮和不安。
霜聽南當(dāng)即把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了霜子羨:“我估摸著這個樂師絕對要使壞,要不要想個辦法通知一下白素素那邊。”霜子羨奇道:“我沒想到你竟會如此熱心!”霜聽南道:“本也犯不上熱心,只不過不想某些人痛快罷了?!?p> 霜子羨想了想,自己也不認(rèn)識秋水院的人,隨便找個人報信,似乎不妥。正好這時,白素素從對面雅間之中緩緩走出,準(zhǔn)備入場,他當(dāng)即默運(yùn)內(nèi)力使用傳音入密之法向那白素素送去信息。
沒想到白素素竟然如此敏銳和淡定,忽然聽到耳畔霜子羨的聲音,竟然很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待得霜子羨將話說完,她始終看著霜子羨的方向,微笑著,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不安或者緊張。最后還儀態(tài)萬方地向霜子羨福了福,接著偏頭與身旁一個小丫頭說著什么。這一下,倒是引得不少人側(cè)目,紛紛回頭,想看看究竟是誰得了白素素的青眼。
得美人相謝,霜子羨倒還挺淡定,只是沒想到,隔壁的張公子卻投射過來一種陰沉狠毒的目光,好像是意識到一些什么,也好像是對于金牡丹對頭的相好,都有天然敵意。
正喧鬧著,臺上已經(jīng)布置好了,白素素便緩緩走下樓梯,那種從容清冷的氣度,頓時讓現(xiàn)場火熱的氣氛出現(xiàn)了一瞬的安靜。但是不管旁人情緒如何變化,白素素卻仿佛進(jìn)入了一個只有她自己才存在的世界,徹底的旁若無人!只見她輕抬蓮足,然后輕巧地脫下一只鞋,所有人的視線,瞬間凝結(jié)在了她那只如白玉雕成的可愛玉足上。
白素素身形瘦削,但一雙腳卻并不會顯得瘦骨嶙峋,反倒是圓潤柔軟的那種,足尖是可愛的粉紅色,就像粉色的珍珠,讓人恨不得捧在手里輕憐蜜愛。接著又是一只鞋被脫下,那一雙赤足,瞬間變成了撓人心弦的小白兔,就那樣,一步一步踩著眾人的心間,走向場中的紗罩。
現(xiàn)場明明高朋滿座,偏偏在此時此刻,卻靜的落針可聞。大家都看著赤足的白素素,不少人的呼吸已經(jīng)急促了起來,心中大約都在說:“先別進(jìn)去,讓我再瞧瞧你!”但白素素偏偏不會讓你如意,還要讓你更加抓心撓肝,因?yàn)榫驮谒磳㈦[沒于紗罩后的那個瞬間,人們又看見了一截白玉般的藕臂將那件蠶絲披風(fēng)甩了出來。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那截骨肉均勻,白的仿佛被鍍上熒光的手臂,就像一抹閃電突然出現(xiàn)在每個人的心頭。
什么樣的畫面是最具有殺傷力的?不是你真的看到了什么,而是你想象中自己看到了什么。就像恐怖片,最恐怖的環(huán)節(jié),永遠(yuǎn)是鬼怪沒有出來時,醞釀氣氛的那一段,因?yàn)椴淮_定會看到什么,所以你的想象力為你營造出了一個最恐怖的氛圍。此刻的白素素也是這樣,沒有一個人看到她今天衣著的全貌,但是在眾人看到了那雙裸足和玉臂之后,想象力已經(jīng)足以讓現(xiàn)場的男人折服。大家沒有了剛才看到金牡丹時那種狂熱,反倒是在異常的安靜中把白素素的倩影刻在了心上。
霜聽南輕搖折扇,唇角微彎,回頭對霜晁云道:“這白素素可真是一位高手啊!瞧著比金牡丹可要高出一籌?!彼嗽频溃骸安恢捞娜绾巍!薄斑@已經(jīng)不時單純舞技的事了,白素素這是要拿住人心??!”
由于周圍的安靜,加上兩人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這番對話,倒是又被那站在走廊的張公子聽了去,他立刻不無怨毒投過來一個警告的眼神,霜聽南哪里會理他,回了他一聲冷笑,挑釁地?fù)P揚(yáng)眉,白眼一翻,自顧自看向舞臺去。氣的那張公子拳頭握了又握,才沒有當(dāng)場發(fā)作。
終于一陣悠悠笛聲伴著塤聲飄飄渺渺地傳了出來,與金牡丹舞蹈時那種喜慶熱烈的氣氛大相徑庭。紗罩后的燭臺依次亮起,人們這才發(fā)現(xiàn),站在罩中的白素素因?yàn)闋T光的關(guān)系,雖看不清面目,但那道迷人的身影卻被無比清晰地映在了紗罩上。
而紗罩上的暗花,此刻因?yàn)闋T火的關(guān)系才被看清楚,那是山水,竹林和茅屋的剪影。雖只寥寥數(shù)筆,卻已經(jīng)將人們帶入了一座山中竹屋,白素素怕就是寄居在這山中的竹林仙子吧?
樂聲悠揚(yáng),白素素踏樂而舞,眾人沒有看到她的真身,卻又覺得已經(jīng)將她看的無比清楚。她沒有一個人獨(dú)自舞蹈,與她作伴的還有一個皮影,那是一個剪成公子模樣的皮影,她在旋轉(zhuǎn)跳躍之間,利用皮影,講了一個故事,那是一雙男女,相知、相愛、相守,被迫分離后又相互思念的故事。
僅僅依靠一道影子,就能舞出一個悲歡離合的故事,誰能說,這不是舞蹈的至高境界呢?此時,臺下的觀眾已經(jīng)被這個凄美的故事吸引,那些樂聲仿佛一下下敲在自己的心上,他們好像也跟隨著白素素經(jīng)歷了一場愛恨離合,上了年紀(jì)的回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經(jīng)歷的愛情,也許終成眷屬,也許被迫分離。年輕的,則好像走進(jìn)了未來,雖然沒有親歷,卻已是百般滋味在心頭。
或許是樂曲太凄婉,又或者是舞姿太動人,竟然有不少人都不受控制地流下淚來。就算是見多識廣的霜聽南,也不得不說,這樣的表演,十分新穎。舞技較量,卻以情動人,從藝術(shù)層次上來說,高的不是一點(diǎn)半點(diǎn)。
當(dāng)然在這場表演中,霜聽南還發(fā)現(xiàn)不少別的東西,原來在后臺,除了演奏的樂師,張公子那邊安插了不止一個人,他暗中三次,往紗罩中扔類似尖針一類的物事,那吹笛子的,兩次,裝作起立激情演奏的樣子,想要撞翻燭臺。然而白素素就像是運(yùn)氣開掛,尖針不是被裙擺掃走,就是被她旋轉(zhuǎn)中的腳尖踢走。燭臺也是,每次將要傾倒,就被白素素手中皮影一撞,就立刻回歸原位。而在臺前看來,這些動作都那么流暢自然,仿佛是這幕舞劇中,早已安排好的一部分。
霜聽南恍然一笑,幾步上前扯了扯霜子羨的衣角,悄聲附耳道:“我們好像都看走眼了,這白素素,可是一位練家子,而且武功應(yīng)該還不低。那位派人暗算了她好幾次,都沒成?!?p> “哦?”霜子羨因?yàn)闊o法像霜聽南那樣,可以透視紗罩后的情景,是以對于這個消息還是有些小小愕然。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青樓,怎么會有身手這么好的姑娘?難道是什么江湖勢力,想要借百花大會的名頭有所圖謀嗎?可是冰婳夫人之流在前,這些人又能落下什么好呢?
正思忖間,一曲終了,燭火全滅,白素素的舞蹈在一陣悠遠(yuǎn)的古琴余韻中結(jié)束了!安靜,持續(xù)的安靜,直到白素素穿好鞋子,披上披風(fēng)轉(zhuǎn)出紗罩,在舞臺中央向眾人行禮,那安靜才化為了如潮的掌聲,和不間斷的歡呼。男人們呼喊著素素的名字,有幾位公子甚至淚流滿面聲嘶力竭,若不是旁邊下人拉著,就要沖上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