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子羨來的比想象中還要快,找到宴席上的霜聽南時,兩人眼神一對就很有默契的開了口,霜子羨道:“蹇老夫人醒了,我已經(jīng)叫霜九把武堂的人帶進來。”霜聽南道:“是羅娑坨利,現(xiàn)在還在里面?!?p> 說完兩人便似慢實快,繞過宴席的賓客,向雜耍舞臺后面的林子潛過去。
雜耍舞臺后方,并沒有什么房舍,而依然是一個仿蘇式的園子,連片的桂花之后是做的曲徑通幽的假山,可登高在山上亭子小憩飲茶,也可以在假山下面的山洞穿行,頗有尋幽探勝的意趣,在假山之旁有一道流泉繞山而走注入遠處正在唱戲的湖中。想來這道溪水和小湖是原本就有的,蹇府建蓋的時候?qū)⑵淙θ?,做了這處景致。
和前面的喧囂熱鬧相比,此刻這園子十分靜謐。下人們都到前面伺候,此時一個人也沒有。
霜聽南指了指假山道:“若能將人誘到那處動手最好?!彼恿w點了點頭,問道:“據(jù)你看,這羅娑坨利武功如何?”霜聽南道:“他在驅(qū)使毒物上很有一手,但是近身功夫似乎不太高明,一個照面就傷在馬和的手上。我原本想著,那天江上那種局面,他又重傷在身,定然是活不了了?!?p>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帷幕處,霜聽南先放出精神力探查了一番,然后領(lǐng)著霜子羨來到帷幕邊一個僻靜角落。霜子羨單手一翻,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把匕首,在帷幕上輕輕一劃,無聲無息地劃開一道小口。
從這道破口望去,正好將帷幕中情形盡收眼底。只見此前表演翻滾藤球的侏儒剛剛下場,柔骨美人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上場表演了。前廳的喝彩聲一陣陣傳過來。而箱子后羅娑坨利依然坐在那里,嘴巴開合,竟像是在與蛇對話,青天白日的,卻讓人生出一種詭異莫名的感覺。
只見那侏儒下場后,將藤球放到一邊,叫了兩聲:“阿梭,阿梭!”羅娑坨利隨即停了與蛇說話,滿臉不耐煩地站了起來,侏儒這才看到他在箱子后面,喝道:“你躲在這里做什么。我告訴你今天的客人們十分豪爽,打賞豐厚,你一會兒一定要賣力些,但是也要把你的寶貝看好了,我瞧著臺下好些個小姐和頑童,莫要嚇著她們?nèi)浅鍪聛恚亲屓松吓_玩蛇的環(huán)節(jié),就別做了?!?p> 沒想到,這個侏儒竟然是雜耍團的主事。但羅娑坨利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熱不耐煩的樣子,并不搭話,侏儒見他不回答,也上了火,上前兩步想要呵斥,一個身著霓裳羽衣舞舞衣的胡姬趕緊走上兩步,拉著那侏儒:“您老別生氣,您也知道他一個外鄉(xiāng)人,漢話說的都不利索,又只喜歡與那些東西打交道,反應自然是慢些,您又何必與他這樣一個不曉事的計較,沒得氣壞了身子,不劃算。讓我同他說,保證不會有事!”雖然這女子黑發(fā)綠眼,到是說一口標準的官話。
那侏儒見這胡姬軟語相求,神態(tài)可人,便在她腰間掐了一把,惹得胡姬咯咯笑了兩聲,又轉(zhuǎn)回頭沖著羅娑坨利重重哼了一聲,這才轉(zhuǎn)身去了。那胡姬見侏儒走了,趕緊快走幾步站到羅娑坨利身前,小聲地說了幾句,又拉著他的手甩了幾下,羅娑坨利想是被她纏的怕了,不情不愿地點點頭。忽然他似有所感,向著霜家二人藏身處的方向看過來。
霜子羨連忙放開帷幔的裂口,向后退了幾步,和霜聽南躲入一從矮樹后面,藏了一會兒,見沒什么動靜,霜子羨才開口道:“他倒是挺警覺。不過這樣一來應當如何引他出來,又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呢?!彼犇弦驳溃骸澳琴迩浦袷遣恢榈臉幼樱撬麄冞@個雜耍團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本身也很蹊蹺,就算我們生擒了羅娑坨利,這個雜耍團也需得好好查一查?!?p> 霜子羨點點頭,想了想,便在身后一抹,伸開手掌,便托了七八只小甲蟲在掌心里,有幾只身體油綠反光,有幾只卻黑漆漆毫不打眼。霜子羨用手在黑漆漆的那幾只背上輕輕點了幾下,接著一揚手,甲蟲都飛了出去,黑漆漆的那幾只徑直飛往帷幔里,油綠反光的幾只則向前院飛起。
“驅(qū)蟲術(shù)?!”霜聽南小小驚呼了一聲,她在霜家舊典籍中見過這種奇術(shù),驅(qū)使蠱蟲為我所用,但訓練的法子那時候已經(jīng)淹沒了,她自己是不會的。霜子羨見她驚異,不以為意地道:“小道耳。不過是讓它們綴著這個雜耍團,到時候給我們帶帶路。另外幾只是去通知武堂兄弟的,省得他們找不到我們。”
霜聽南聞言,連稱霜子羨想得周到,開心的霜子羨眼睛瞇成一條縫。似乎是受到霜子羨的啟發(fā),霜聽南將身后背的革囊取了下來,從里面一個白瓷小盒子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粉色藥丸。
霜子羨道:“這是避毒丸子?!彼犇闲Φ剑骸斑@丸子燒起來,無色無味,但是百蟲走避,你猜他的蛇會是什么反應?”
說完她又與霜子羨計議一番,霜子羨連連點頭,結(jié)果藥丸,在地上挖了一下小小的淺坑,捏碎藥丸將粉撒入坑中,又取出火折子晃燃。那粉末遇火很快升起淡淡的粉色煙霧,但卻凝而不散,霜子羨收起火折,雙掌凝力向煙霧推去,只見在內(nèi)力的助推之下,煙霧凝成細細一線向帷幕內(nèi)逼去。
霜聽南精神力延伸,看到煙霧進入帷幔,顏色越來越淡,終于慢慢消失,不一會兒,羅娑坨利的蛇簍開始抖動,顯然是里面的毒蛇躁動不安引起的,還在與胡姬說話的羅娑坨利第一時間感覺到了蛇的異動,連忙俯身查看,接著又向四周打量,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但是蛇卻越來越不安,幾次三番想要從蛇簍中爬出逃走。羅娑坨利只得拿來一個蓋子將竹簍緊緊蓋住,眼睛卻再次向二霜藏身處望過來。
霜聽南知道是時候了,收回精神力,一拉霜子羨,兩人便向假山處躲去。果然不一會兒,羅娑坨利掀開帷幔查看,那胡姬也追了過來,拉著他的袖子道:“阿梭,你要去哪里,我們可是不能在貴人的院子里亂走?!绷_娑坨利將她手拉開道:“我就是看看這邊是不是有什么藥草,我的蛇很不安穩(wěn),你不是也說不能讓它們傷人嗎?我現(xiàn)在不看清楚,一會兒更麻煩。你先回去吧,不是還要上臺嗎?我一下下就來?!彼臐h語,依然帶著奇怪的口音,那胡姬雖然很不放心他獨自出來,但想想如果蛇真的傷人,只會惹來更大的麻煩,只得點點頭,又交代了一些讓他小心,快點折返的話,就轉(zhuǎn)身回去了。
羅娑坨利機警地四處打量,很快發(fā)現(xiàn)了那個放藥粉的小坑,里面還有一點點淡淡的煙霧,他俯身觀察了一下,顯然憤怒了,站起身來四處打量,想找到放藥的人。
二霜藏在假山后面,霜聽南憑借精神力將羅娑坨利的行動看的一清二楚,她向霜子羨點點頭,霜子羨回身,在假山更深處,躲了起來。
霜聽南見羅娑坨利一步步靠近假山,已經(jīng)離開帷幔有一段距離,便故意將身邊的一顆小石子踢了出去,這一下果然引起了羅娑坨利的警覺,他朝著假山的方向,急急走了幾步,同時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仿佛在說:“什么宵小,定要讓你們嘗嘗厲害?!敝灰娝终埔簧欤畮字换ㄖ┲胄袆友杆俚叵蚣偕脚廊?。
霜聽南的精神力又怎會錯過他的行動,她向躲在暗處的霜子羨打了手勢,兩人暗暗好笑,你是驅(qū)蟲的高手,我們可也是用毒的行家?。?p> 果然,羅娑坨利在假山外等了好一會兒,那些花蜘蛛?yún)s有去無回,假山里也沒有任何動靜。他只得又向假山走了幾步,壓低聲音喝道:“到底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說完不再向前,只是警覺地盯著假山。霜聽南看著他距離帷幔已經(jīng)有段距離,便也悠悠地道:“說起鬼鬼祟祟,我又怎比得上你羅娑坨利?!?p> 羅娑坨利明顯被震了一下,他知道假山里藏著人,但是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能一口道破他的身份,他的眼神更加陰鷙:“你到底是什么人?”說著又上前兩步,雙手收在身后,顯然準備隨時出手拋出什么新的毒物,卻聽那聲音道:“我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
這樣的話,再次讓羅娑坨利愕然,緊接著霜聽南轉(zhuǎn)出假山,就這樣走到羅娑坨利面前:“我有沒有武功,你不是一望而知嗎?”
霜家二人此刻最怕的就是羅娑坨利轉(zhuǎn)身就走,或者不管不顧嚷了出來,他若是有同伙在這里,很可能會威脅到諸多賓客的性命,因此一步步將他引到這里,又用言語吊住他,使他不會輕舉妄動。
羅娑坨利只見假山后走出一位俊美異常的少年,確實是腳步虛浮不會武功,但以前自己卻從未見過,不禁疑竇叢生:“我沒有見過你。你怎么知道我?”霜聽南卻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微微一笑,輕搖折扇,轉(zhuǎn)身就走,邊走邊說:“因為《達摩心經(jīng)》??!”
這句話彷如一錘驚雷,重重砸在羅娑坨利心頭,他再也顧不得可能潛藏的危險,三步并作兩步,搶上前去反身擋住了霜聽南想要進入假山的腳步。他手一抬兩只小蝎子靜靜地爬在他手上,閃著暗綠光芒的眼睛正對著霜聽南:“你剛剛說什么?”
霜聽南知道,只要說出此書,羅娑坨利必然入彀。她不緊不慢地道:“我說我看過,不知你信不信,而且我敢保證,你讓你手里的小東西咬死了我,這世上就沒有人知道這書的下落了。”說著不緊不慢地輕搖折扇,意態(tài)悠閑的樣子補充道:“包括讓你來這里的人?!?p> 羅娑坨利臉上肌肉不停抽動,眼神變幻不定,顯然在做著劇烈的思想斗爭,不一刻,他終于忍不住《達摩心經(jīng)》的誘惑,緩緩收回了蝎子,道:“你說你看過,有什么證據(jù)?”霜聽南不緊不慢地道:“《達摩心經(jīng)》當世奇書,我雖不通武功,但是只看了一點兒,就受用無窮,你剛剛放出的小朋友,一般人治不了,但是我就可以,再比如此刻我一看你,依著達摩心經(jīng)的說法,就知道你心脈受損啊!”
羅娑坨利聞言,臉色又是一變。霜聽南道:“你不相信我說的嗎?我可以證明給你看我真的看過《達摩心經(jīng)》。照書中所說,你我二人,只要食指相接,就能……”說著伸出自己白皙的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