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涯剛剛出了宮,便在宮門口遇見了莫西,其神情頗為急切。
昨日他回了府后,便讓莫西守在“好運來”。而今日乍看見莫西在這,還那般模樣,定然是出了事。
趙明涯忙問:“出了何事?”
莫西一一道來。
今天好運來餐館同往日一樣,正常營業(yè)。若想上午去尋老板娘,多半是找不到人,因為……
柳晞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了床,打著哈欠洗漱完,剛坐下打算美滋滋吃個早午飯,筷子剛剛拿起來,就聽自家店小二跑了進來,嚷著:“老板娘不好了!”
驚得她把筷子“啪嘰”直接掉在了桌上,要再去哪筷子的柳晞很是生氣:“慌里慌張地干什么!能不能穩(wěn)重一點!”
店小二委委屈屈地說道:“有客人在店里吃飯,人當場撅了過去,不僅叫了大夫……還當場報了官。”
……
柳晞當場跳起來,忙問外面趕。見店小二還傻乎乎地站在原地,連忙催促道:“愣著干嘛,還不帶路?”她怎么知道是大堂的客人還是包廂的客人。
兩人一前一后,走得飛快。
路上,柳晞除了祈禱那位客人沒什么事外,還抽了空抱怨一下,沒有監(jiān)控就是麻煩。
可惜,她走得再快也沒用,剛到大堂,既還沒來得及問一問圍觀的群眾,人醒了沒有,也沒來得及問一問自家的廚子,今日的食材有沒有問題,更沒來得及再多嘴問一句,除了這個客人還有沒有別的人這樣。
若不是食材有問題,說不定是有過敏史,大夫呢,說好的找了大夫,她還得問一問大夫病人情況怎么樣。
然而,她誰都沒來得及問,只是堪堪趕到,在一片哄鬧中,聽到了有人喊著“誰是這家主事的”后,回了一個“我!我!”,然后便很光榮地就被綁了,二話不說就給送到了大牢里。
柳晞那個冤哪,天知道,不管是在現(xiàn)代還是古代,她一直都是個良好公民,什么違法亂紀的事從來不做,公交車上還會給老爺爺、老奶奶讓座。
時常做好人好事的好嘛,誰曾想,她這么一個好人,有朝一日,竟然進了這古代的“監(jiān)獄”。
被押送到去大牢的路上,柳晞還有空想,上次進大牢,還是背林語思的鍋,去牢里見孫翼。
一想起孫翼,她便有了那么一絲絲的好奇心,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過得是什么日子,考沒考上狀元,有沒有當上官,若真的能當上個官,也不枉費那日她費了那么多口舌。
想想,也是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一說起來,也是懷念。
然而,接下來的故事,如此沉重,讓柳晞意識到千萬不要隨便立flag。
柳晞在牢里還沒有待熱乎,就被兩個人提到了大堂審問。
一看到堂上坐著的人,柳晞腦中只剩下了一句哀嚎:我怎么這么倒霉!
她連飯都沒有吃,就要狗帶了。
果真是應了那句話“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欠下的債,總有一天是要還的,她從來不會以為,當初的幾句話,就能抹去一切。
可惜,真受了委屈,還是會想哭。
那堂上坐著的人,正是柳晞,不對,是林語思的老朋友——孫翼。
她倒是花了不少時間,才認出上面坐著的人,但她可不會相信,孫翼要同她花一樣長的時間,又或者是認不出來她。
這永遠不可能!
說得夸張些,她怕是化成灰,孫翼也能認出來。
不得不說,柳晞這個自知之明,倒是很有。
一見柳晞,孫翼就立刻認出了她。當即,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地道:“林語思!”
想他奮斗多年,終于功成名就,混出了一番事業(yè),足可以撼動林家的勢力,便回了湘城,想一報當年不共戴天之仇,結(jié)果卻得知林語思早已死了的消息。
那時的他非但沒有心中痛快,甚至還抱怨老天沒給他機會,讓他能夠親手把仇人千刀萬剮!
而今日,看到跪在他面前的林語思,孫翼才意識到,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
他殘忍地笑了,老天可真是有眼?。?p> 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有的,他照往常一樣準備審問。
雖說這案子著實簡單,衙役已經(jīng)上報,那吃壞東西的人并沒出什么事,所求的也不過是求些錢。大事化小,協(xié)商解決,最多就是在牢里關上幾天,再賠點錢。若是那人不愿,還可以下令將店面關閉一段時間,等整改后才開門營業(yè)。
畢竟人沒有出事,一切都好商量。
可,真的會這么簡單的嗎?
報官的人想要放過林語思,他卻不會。他一定會讓林語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腦中想著該怎么折磨林語思才能解了他那心頭之恨,嘴里倒還是一本正經(jīng)在問話:“趙柳氏,你可認罪!”
他才不管這林語思明明早已去世為何又會出現(xiàn)在京城,也不管他為何給自己改了名,還嫁了人。
他滿腦子想的全是,如果林語思不認罪,他自有許多辦法讓她認下。這么多刑法,夠她受了。
孫翼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他忘了,往日他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定不會嚴刑招供,不管對方什么身份,或是權貴或是平民,他一視同仁,是一定會查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而不是僅憑某人的一面之詞,就給人定了罪,甚至用上了平時最不屑用的手段。
只是這日,當他認出了林語思的時候,他就不再是那個一心朝堂,為國為民的肱骨之臣了,而是當初那個失了妻子孩子,走投無路、無處伸冤的可憐之人。
因為孫翼永遠不會忘了自己的初心,他當初一心求官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報仇!
柳晞未出一言,她其實不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般去想孫翼,覺得他定會借此次機會報當日“殺妻”之仇??墒撬粗巧裆疵鞯臉幼?,便心下一沉。
今日,怕是不管她說什么,孫翼都會道一句“狡辯”。他要做的只是定下罪而已:“大膽,竟敢不回話!看來是嘴硬的很,來人,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p> 果然!她不過晚了一會開口,就要挨板子了!這也太慘了吧。
雖然這不是孫大人的往日作風,但衙役們是他手底下的人,自是聽話,不敢反駁,毫無疑義地便把柳晞拖了下去,打算施刑。
手腳快的很。
然而,趙明涯來的很是及時,人剛剛被帶下去,他就到了。
他直接去大堂見了孫翼,而莫西則領命去救柳晞。
聽到衙役稟報的時候,孫翼還有點意外。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京城小官,平常還因為說話做事得罪了不少人。和這攝政王著實扯不上什么關系。
但他也沒有慌張,規(guī)規(guī)矩矩地以下官的身份,見了趙明涯。
趙明涯也同樣沒想到審理這一案子的是孫翼,他同孫翼沒什么交集,但也聽過這人做事正派,的確不應該是濫用私刑之人。
若是往日,他還有閑情逸致去探究探究這孫翼為什么會這么做。然而一旦涉及到他家娘子,他就整個人不著調(diào)了。
自然是先救了人,再去考慮這別的事。
做攝政王這么多年,他基本上沒怎么用這稱號來壓過人,還時不時要隱瞞身份,生怕碰上些人,惹他心煩??蛇@剛找到他家娘子第二天,便已經(jīng)用了兩次了,第一次是用在了好運來的小二身上,第二次則是這孫翼。
攝政王發(fā)話,孫翼再恨也不得不放人。即使趙明涯根本拿不出證據(jù)證明柳晞是清白的??墒怯帜茉趺崔k呢?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官,自然比不上權勢滔天的攝政王。
努力了這么多年,卻依然同當年的自己一樣無能,眼睜睜地看著仇人被放走。
他真的恨!恨這個不公平的社會,憑什么有權有勢的人殺人放火,卻依然可以逍遙法外。
如果柳晞聽到了這話,定要喊一句,冤枉??!
孫翼的老婆孩子不是她害的,害人的人早就去了西天!以命抵命去了。而且當初她心中過意不去,為了彌補對方,不僅把他從牢里放出去了,還為了激勵他,特意去牢里演了一出戲。
現(xiàn)在想一想真是做孽,如果當初她屁事不管,現(xiàn)在她就不用被關牢里了,也不用挨那二十大板。
天知道,她從小到大都沒怎么被打過?,F(xiàn)在倒好,一上來就玩這么大,而且這孫翼肯定偷偷讓人打的狠些。普通的二十板子她這小身板都扛不住,更何況加了“料”。
“吾命休矣?!绷鴷劙@,不會被打了一頓就涼了吧。
涼了是不是就可以滾回去了!
誒。一想到柳晞又嘆了口氣,如果放在現(xiàn)代的話,至少也該先取證,如果真的是她的店有問題,罰錢,整改,吊銷營業(yè)執(zhí)照她都不怕,再各種精神損失等賠償她也勉強接受。怎么的,要不會要人民??!
如若不是她店的問題,那她不是白白背鍋了!這事還沒查清楚呢,怎么就要白白挨板子了,她不服。
果然是仗勢欺人。仗著自己是個官,就欺負平頭小老百姓,還對個弱女子用刑,太不是人了。
你看,多搞笑啊。孫翼在那邊說趙明涯仗勢欺人,這邊柳晞卻說孫翼仗勢欺人。
封建社會就是如此,誰有地位,誰就會被人死死壓在下面,翻不了身。
在被押出門的時候,柳晞的腦中閃現(xiàn)都是趙明涯。她還以為他會來救她,畢竟對方可是堂堂攝政王,救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即使她等了這么久也沒有一個人來,但卻還是奢望。原來自己依然沒有放下。
原來,不過是她的一廂情愿而已。她還以為……還以為,昨日,他解釋了那么多想,是想獲得她的原諒,是想同她重新開始。
盡管很難過,柳晞仍然強撐著沒有留下來一滴眼淚。臨被打了,還掙扎著給那些人豎了個中指:“當官了不起啊,我前夫還是攝政王呢!”吼完咬咬牙,躺好挨打。
眾人忽地被她一瞬間的發(fā)狂嚇到。畢竟柳晞從被抓到現(xiàn)在都是比較平靜的樣子,誰知會突然發(fā)了瘋,以為她要逃,正準備使用武力,強行鎮(zhèn)壓。
誰料,后面柳晞的行為令人意想不到。她只是做了個奇怪的動作,再吼了一句話,便自己乖乖地躺好了。
多人懵逼狀態(tài),但這些人并沒有忘記柳晞剛剛說了什么。后幾個字他們都沒聽懂,但前三個字他們可是聽得明明白白的。
攝政王!難道說這人和堂堂的攝政王有什么關系?放在往日,若有人說什么自己和攝政王有關系,他們定要嘲一句,“不知天高地厚,你要認得攝政王,我就是天皇老子!”可,他們有確實聽說過,這“好運來”背后有王府勢力。
眾人正面面相覷,不該是下手還是再等一等?
多虧他們一停頓,莫西恰好趕到,幾招就把人全部打到了地上,沒讓柳晞真挨了打,若是柳晞真受了傷,莫西怕也沒有好果子吃。
柳晞正閉著眼顫顫巍巍,準備被打,便聽到有人呼痛的聲音,睜開了眼,便看到一副人仰馬翻的場面。轉(zhuǎn)眼一看,發(fā)現(xiàn)是莫西,一激動差點跳起來,奈何她手上腳上都綁了繩子,行動不便,只好制止了自己的動作。
莫西給她解了繩子,俯身道:“夫人受驚了。”
柳晞擺擺手,“沒有沒有”,還往他身后看了好幾次,確定沒有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后,才頹然地低了頭去扣手指甲。
見此,莫西很是識相,立刻道:“主子就此事去同孫大人商討了,待到結(jié)束便會馬上來尋夫人,我先帶夫人去約定之處?!?p> 原來是解決這件事去了。柳晞又抬起了頭,眼里亮晶晶的,很是高興。
那就短暫地原諒他一會好了。柳晞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