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互相切磋
星夜,萬籟俱寂。
距離入云峰二十里外的星星湖,秦善拿著一根折斷的樹枝,正在等一個人。她等了有點不耐煩了,正準(zhǔn)備回去,這時,身后突然傳來一個清越的聲音。
“小秦善這么快就等不及了?真是一點耐心都沒有啊!”
秦善一聽這個聲音,一根樹枝橫掃過去,正好架在來人的脖子上。
來人當(dāng)然是個男人。他頭發(fā)隨意的束在腦后,修長的飄帶一直垂到后背。額頭上上散落著些凌亂的碎發(fā),順著他流暢的顴骨延伸到下頜角。他的鼻子高挺,弧度卻過分精致,配上紅潤的薄唇,讓秦善無論是第幾次見,都覺得他長得似乎過分精致好看了,有男身女相的嫌疑。
好看到這個程度,秦善生平僅見,只有相里流云一個。
但是這并不代表,秦善不打他。
相里流云輕飄飄的撥開她的樹枝,輕佻的笑道:“這么兇,怎么不用你的出云劍啊?!?p> 秦善道:“今天用不上出云劍。出招吧。我今天一定要贏你?!?p> 她收回樹枝,左手一卷,卷起地上的樹葉無數(shù),然后向前一推,掌風(fēng)過處,無數(shù)落葉瞬間變成利刃,以疾風(fēng)之速往相里流云的方向飛去。相里流云后退數(shù)十步,衣袖一揮,一陣罡風(fēng)憑空而生,將樹葉盡數(shù)擊落在地。
相里流云嘖嘖道:“難怪你不肯拿出云劍,原來新學(xué)的是掌法?!?p> 秦善多日不曾試過新學(xué)的功夫,正是手癢的時候,哪里有心情管他廢話,左手收回,右手樹枝向前刺出,正是天一派的“聽海觀潮劍法”第七式云奔潮涌。
相里流云一邊出招應(yīng)對,一邊笑道:“一個月不見,你這劍法更精妙了,要不是我輕功好,差點就被你破樹枝刺中了?!弊炖镎f著話,手上的功夫卻不停。手掌一翻,十來只回形鏢便從掌心飛出,直飛向秦善的面龐。秦善早就見識過他暗器上的陰險,腳步一轉(zhuǎn),險險避開,氣道:“流云,你再敢襲擊我的臉,我就要生氣了。”
相里流云笑道:“反正你也不是避不開,怕我的流星鏢做什么?!?p> 秦善不再言語,手上的招式愈發(fā)快了。她所學(xué)甚雜,又沒有嚴(yán)師指點,出招往往憑直覺,掌法、劍法、刀法、甚至拳法都混在一起用,直逼的相里流云應(yīng)接不暇。兩個人纏在一起又戰(zhàn)了幾十招,相里流云只守不攻,連接后退,退到身后的大樹時,腳步順著樹干往上走了幾步,用力一蹬,便從秦善的頭頂飛過,穩(wěn)穩(wěn)的落在了她的身后。笑盈盈道:“落花掌、太白拳,你這個月學(xué)的功夫還真是不少了,快要能打敗我了?!?p> 秦善哼了一聲,將方才截獲的流星鏢隨手一揮,便擦著相里流云的臉,釘在他身后的大樹上,“不用你讓著我。你也知道我只能跟你比試,你還不用心,那比試來有什么意思?”
相里流云拔下耳邊的流星鏢,搖頭道:“就因為我不用心比試,你就要用飛鏢劃破我的臉?你莫不是看我比你大師兄好看,所以看我不順眼?”
秦善想要反駁他,這會兒仔細(xì)端詳了一番,不得不點頭承認(rèn):“好吧,你的確很好看。不過我可沒有看你不順眼,那只飛鏢是你自己的,不是我的?!?p> 相里流云拍了拍身上的落葉,挑眉道:“原來你也知道我長得好看啊,那怎么沒見你秦大小姐,對我動心呢?”
秦善12歲與他相識,迄今三年,早聽?wèi)T了他不著調(diào)的話,只當(dāng)做沒有聽到。皺眉問道:“你的左手,是不是受傷了?”
相里流云一頓,“難得你竟然看出來了。”
秦善點頭道:“方才我進(jìn)攻你的左手邊,你卻只避不攻,就算攻擊也用暗器不用招式,而且你方才擋我的那一拳,力道明顯不足。這不是受傷了又是為什么?”
她見相里流云不說話,輕聲問道:“你怎么啦?和別人打架輸了?”
相里流云不欲與她多說千峰閣的事情,顧左右而言他道:“我怎么可能會輸?是我自己不小心。倒是你,我們難得見一面,你怎么還穿的這么寒酸?一點都不像個姑娘家。你以前那身親傳弟子的衣服呢?”
秦善道:“親傳弟子的衣服都是有定數(shù)的,萬一劃破了,我怎么去跟我們管事的解釋?”然后從腰帶的荷包里掏出一瓶藥丟給他,道:“拿著。我們天一派的玉榮膏,療傷有奇效?!?p> 相里流云將藥收回到荷包里,走到星星湖邊,徑直盤腿坐下,道:“看來,你的確遵守了我們的約定,在沒有徹底打敗我之前,不將你的內(nèi)功告訴師門。”
秦善坐到他身邊,歪頭問道:“你3年前就叮囑我,不要告訴師門,也不要告訴大師兄,更不要在人前顯露武功,可我還是不能明白,為什么不能說?”
她一想起大師兄殷切勸道的話語,就非常愧疚。有幾次都忍不住要告訴他了,但還是忍住了。
相里流云懶懶的靠在旁邊的大樹上,望著滿湖夜色,道:“這有什么不明白?你雖然沒打過人,沒殺過人,可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只論內(nèi)力,你同齡的人里,別說是天一派子弟,便是整個江湖,也沒幾個人是你的對手。你一不練劍,二無名師,現(xiàn)在告訴師門你內(nèi)功深厚,怎么說?說你天賦卓絕無師自通?他們是信你的可能性大,還是拿你當(dāng)奸細(xì)當(dāng)騙子當(dāng)怪物的可能性大?”
秦善愁道:“可是大師兄那么關(guān)心愛護(hù)我,我不忍心這樣欺騙他?!?p> 相里流云突然抓起一顆石子,重重的扔進(jìn)湖里,道:“他關(guān)心愛護(hù)你,那是因為你就是一只弱雞,不會威脅到他的利益,等你把秘密都告訴了他,他還會信你嗎?小秦善,你要信我,我是不會害你的?!?p> 秦善打心底不認(rèn)同他的看法,大師兄對她很好,他絕對不會不信任她的。低頭沉默片刻,道:“你說你不會害我,可是你也沒對我說實話不是?”
相里流云叫屈,“我哪里沒對你說實話了?”
秦善瞪了他一眼,“你只說了你的名字叫流云,可是你的身份呢?是哪個門派的?師從何人?又是為什么總是動不動就受傷?你從來都不跟我說這些,卻把我的事情調(diào)查的一清二楚,還說我們是朋友。有這樣藏著掖著的朋友嗎?”
相里流云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湊近她的脖子,笑道:“哦,繞了一大圈,原來是想知道我為什么受傷?。∧惴判陌?,我是故意的。不受傷,怎么知道你關(guān)心我呢?”
秦善最討厭他這調(diào)戲人的樣子,說著那么油滑的話,像是訴衷情,又像是開玩笑,叫她打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好不再理他,免得他得寸進(jìn)尺。
“所以,你這次出來,是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秦善問。
“說起來,我的任務(wù),和你們也有點關(guān)系?!?p> “什么關(guān)系?”
相里流云壞笑道:“有好戲看的關(guān)系,如果你想看熱鬧的話,到時候也可以跟著一起去。反正你這么多年在天一派都快養(yǎng)傻了,出去見見世面也好?!?p> “我才不傻呢!去哪里?見什么世面?”
“你三個月以后就知道了?!?p> 秦善走后,相里流云在原地站了片刻,突然朝著身后道:“出來吧!”
從密林深處走出一個穿著黑色勁裝的女子。勁裝的左肩上繡了一只白色的鷺鷥,明顯是千峰閣的制服。這女子容貌秀美,下巴卻有一處不和諧的劃痕,破壞了臉蛋的和諧。
相里流云淡淡道:“你跟著我過來,就不怕被她發(fā)現(xiàn)了,一劍殺了你?”
那女子沉聲道:“屬下距離很遠(yuǎn),那位姑娘不會發(fā)現(xiàn)的,而且屬下相信,她也不會殺我!”
相里流云哼道:“你倒是了解她。不過你說的對,那個傻子,連打架都舍不得傷人,哪里就敢殺人!對了,你跟過來做什么?”
女子道:“少主,閣主命令你盡快辦好素音門的事情,咱們繞道了天一派,屬下?lián)摹瓡`了閣主的事?!?p> 相里流云淡然道:“本少主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來指手畫腳?另外……”他瞥了一眼那女子的衣服,緩緩走近,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往上抬,冷聲道:“以后我來天一派,你不要再跟過來了。你別以為她人傻,就抓不住你的狐貍尾巴。若是被她發(fā)現(xiàn)了身份,我就劃爛你的臉,教你再也見不了人。”
那女子仰頭盯著相里流云的臉,半是迷戀,半是恐懼,顫抖著應(yīng)道:“屬下……遵命?!?p> 從星星湖離開,臨近天一派的入云峰,秦善不敢施展輕功,沿著山路慢慢步行。腦海中回憶起剛認(rèn)識流云時的情形。
三年前,她刺傷了金一鳴,不敢留在玄暝殿,找不到大師兄,又不好意思回到入云峰,便偷偷去了后山,哭了一個晚上。那天夜里,電閃雷鳴,她躲在黑漆漆的樹洞里,害怕的不敢出去。渾身濕透了,又冷又餓,卻偏偏迷路了,她孤獨的在林子里繞來繞去,怎么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流云。
在那個雷雨夜里,他撐著一把閃,眼睛亮晶晶的,俊美的臉上滿是笑意。
“出來吧!我請你吃烤兔子?!彼麥厝岬恼f。
秦善只覺得,這是上天派下來的美少年來拯救她。
她那時餓極了,就這樣被美食和美色勾引出了樹洞。他問了她的名字,帶她烤干衣服,告誡她不要將自己的內(nèi)力和武功告訴別人。除非有一天,她打敗了他。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那個時候是不是已經(jīng)什么都知道了?否則又怎么會那么從容的接受她內(nèi)力驚人的事實呢?
三年過去了,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和流云比試一場,雖然武功越來越高,可是從來都沒有贏過他。如果不是因為有流云的鞭策,她只怕也不會這么勤勉的學(xué)武功練心法。
在天一派的藏書閣浸淫幾年,她早就看出來了,流云的內(nèi)力深厚,招式詭譎毒辣,絕對不是一般武林正派的路子。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當(dāng)然,即便她不知道流云的身份,也不影響他們成為朋友。這三年來,流云給她的幫助和指導(dǎo)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自己能帶給流云的。所以,秦善很感激,三年前,在自己最落魄的時候,能認(rèn)識了他這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