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玥自然不敢。
她可是在幻境中親口承認(rèn)了靈箬寺那件事，若是被賀延知道真相，可不就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腦筋轉(zhuǎn)的快，當(dāng)即避重就輕道：“大姐，你也動了殺意不是么？”
林玥玥往前靠近幾步，壓低了聲音，“咱們就算扯平了，司馬大哥那邊，我自有說辭令他打消對你的誤解?！?p> 若說四兩撥千斤的本事，林玥玥認(rèn)第二，估計沒人敢認(rèn)第一。
林歲歲瞧她一副真摯的模樣，若不知內(nèi)情，當(dāng)真會以為她給了自己天大的好處。
想蒙混過關(guān)，也得問問當(dāng)事人樂不樂意才行。
“林玥玥，你是不是被嚇傻了？”
林歲歲中氣十足，引得那三人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她面上平靜，“幻境之中，我的確動了殺意，但最后把生機留給你的?！?p> 林歲歲頓了頓，加重了語氣，“也是我。”
像是感覺到她隱忍的怒氣，宋辭手指一轉(zhuǎn)，從牽著她改為十指相握。
他站得筆直，挺拔的身姿猶如一顆松柏，從后緊緊環(huán)著看似孤立無援的林歲歲。
“所以此事，我不欠你?！?p> 林歲歲落落大方，并未因早前的殺意而愧疚，也不以后來的舍己為人而自恃。
林玥玥登時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原來林歲歲早前隱忍不發(fā)，就是想在夢陀山一并清算。
林玥玥臉上清白交加，都說咬人的狗不吠。
現(xiàn)在自己騎虎難下，索性以退為進(jìn)。
她眼淚一掉，立馬惹得司馬究心疼不已，“玥玥，你何必與她再多費唇舌?！?p> 他試探地將手臂搭在林玥玥的肩上，用足了耐心，“若真如她說言，秦山主知曉幻境之事，那你就更不需要害怕?！?p> 司馬究狠狠瞪了一眼林歲歲，揚聲道：“公道自在人心，不是她說幾句就能算數(shù)?！?p> “司馬公子，有理不在聲高。”
宋辭冷不丁開了口，聲音冷冷清清，帶著疏離，“公子來自世家，禮儀規(guī)矩不可壞。”
這一句規(guī)矩，喚醒了司馬究刻意遺忘的事實。
林玥玥是訂了親事的女子，且未婚夫還是自己一同長大的舊友。
司馬究臉上一紅，收回放在林玥玥肩上的手臂，硬撐道：“我與玥玥是莫逆之交，剛剛不過是一時情急?！?p> 他瞥了眼宋辭與林歲歲相握的手，冷笑著沒有說話。
偏偏這兩人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反倒讓司馬究吃了個軟釘。
他憤憤地縮回齊鶴身邊。
林歲歲的眼神從他身上挪向齊鶴，兩人目光相交。
林歲歲微微頷首，心平氣和地轉(zhuǎn)向還在哭泣的人：“林玥玥，靈箬寺的事，你欠我一條命。”
她越是平淡，林玥玥越發(fā)緊張。
周圍人的眼神也好似毒蛇猛獸。
林玥玥神志恍惚，脫口而出，“是我欠你，你......”
話頭戛然而止，林玥玥狠狠咬緊舌尖，鉆心的疼痛讓她清醒。
她詫異難平。
一時間竟看不穿林歲歲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這樣模棱兩可的說法，便是賀延知道，也不會多想。
“你認(rèn)不認(rèn)？”
林歲歲語氣沒什么起伏，更加讓林玥玥心里猜測紛紛。
她猶豫了半晌。
要是承認(rèn)了，似乎也沒什么不妥。
如果隱去主謀之罪，靈箬寺本就是林歲歲替自己下車，慘遭毒手。
欠林歲歲一命的說法，就算到了知雨秋，她也能有轉(zhuǎn)圜余地。
可要是不認(rèn)的話，保不齊林歲歲狗急跳墻，再引出其他幺蛾子，可就不好收拾了。
林玥玥本就雙眼含淚，此刻立馬啜泣不已，聲音都啞了，“靈箬寺的事，是我不對。大姐，玥玥任你處置?！?p> 這番話說得巧，各人領(lǐng)會的意思可謂天差地別。
林歲歲也不戳破她這小心眼，朗聲道，“你認(rèn)了便好，以命抵命也須時機，今日就做個了斷吧?！?p> 齊鶴眉間殷紅，林家雙姝誰都沒有說謊。
他早就覺得靈箬寺的事別有內(nèi)情，現(xiàn)在仔細(xì)一想便猜了個七八分。
此事看似沖著林玥玥而來，但最大的受益者也是她。
不論林歲歲有沒有出事，都會與賀延生出嫌隙。
而林玥玥卻會因此由暗到明，順理成章的與賀延站在一處。
他越想越心驚，原想林玥玥年幼貌美，自是天真可愛。
卻不曾想，如此善于玩弄人心。
齊鶴悄悄拉住正要上前理論一番的司馬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孟清無心林家家事，她偏過臉，眼角卻還留戀著宋辭的側(cè)顏。
心中翻來覆去，酸澀難耐。
連帶著嘆息，都像是天邊的浮云，又輕又短。
林歲歲將他們?nèi)说谋砬榧?xì)細(xì)收進(jìn)眼中，她松開宋辭，眼底帶有不確定，“你相信我么？”
“自然?！彼鸬谜J(rèn)真。
手中的生令也不再如燙手山芋。
她心里輕松了許多。
林歲歲一步步走向還在啜泣的林玥玥，面上平淡。
“抬起頭來。”她淡淡囑咐道。
林玥玥的眼神疑惑無措，才剛剛對視，耳邊便傳來其余幾人的暗呼。
她緊緊盯住林歲歲平靜至極的雙眼，胸口傳來的鈍痛像是一把生銹的鐵刀，生生磨斷了林玥玥的思緒。
“玥玥！”司馬究驚慌，還未上前。
就被林歲歲瞧了一眼，她的眼神冷靜淡然，看得司馬究心底更加慌張。
一時間怔愣在原地，眼看著林玥玥胸口的素色衣襟與紅色判官令融為一體。
暗紅色，如同地底之花，蜿蜒盛開。
“林玥玥，你欠我的，今日起一筆勾銷！”
林歲歲將最后一截生令狠狠戳進(jìn)林玥玥的心窩，她的聲音從未如此冷淡，像是寒冬里的風(fēng)。
涼意刺骨難消。
“生令入體，凡惡必痛，至死方休?！?p> 四周的景色瞬時都被紅色籠罩，繼而漸漸變淡。
想起爆炸后，初見林玥玥的瞬間。
那時她也是一身艷麗，眼中帶淚。
她說，“大姐，這就是你的命?！?p> 說的那么輕巧又漫不經(jīng)心。
林歲歲涼薄地笑了笑。
手指一松。
林玥玥就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飄飄忽忽朝后倒下。
風(fēng)漸起，吹著林歲歲的衣擺不斷上揚。
她冷冷瞥了眼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的司馬究三人，漠然道，“以惡祭生，方能撫慰怨靈。諸位若是不愿出幻境，大可出手相助?！?p> 幾人僵在原地。
倒是宋辭先開了口，“你們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