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洛星北兩人,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終于趁著慕容青衫強(qiáng)行拐彎拉開的那一道空隙,將喬婉兒推離了危局??墒侨绱艘粊?,兩人也徹底失去了逃開獸群沖擊的機(jī)會。
腥風(fēng)撲面、獸吼灌耳。洛星北甚至可以看到對面張開的血盆大口深處那顫動的小舌頭,還有女魔頭慕容青衫臉上的意外、著急、和不忍。
無暇細(xì)想,洛星北一拉莊承哉,喊了一聲“退”,兩人便連滾帶爬地往一旁跑,可惜這群野獸數(shù)量眾多,潮水般涌來,似乎無論如何也來不及逃出生天了。
兩人把心一橫,甩動雙臂悶頭猛沖,終于在葬身獸爪的前一瞬,狼狽不堪地沖進(jìn)了不遠(yuǎn)處的那一團(tuán)黑霧中。
耳邊沸反盈天的人聲獸吼突然被一刀斬斷般消失,黑暗中,只聽到莊洛二人心臟砰砰的急跳,還有呼哧呼哧的狂喘。
漸漸適應(yīng)了環(huán)境后,眼前不再是讓人絕望的漆黑一片,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一點(diǎn)微光,讓兩人慢慢看清了自己所處的地方。
這是一個亂石嶙峋的山洞。山石在夜色中張牙舞爪的,仿佛一只只怪獸,正要猛撲上來擇人而噬;幾株扭曲枯敗的古槐擋住了兩人探尋的視線,如同把門的將軍橫在面前;地上的落葉和蒿草在嗚嗚的夜風(fēng)中亂舞,讓人心煩意亂中感到一絲恐慌。
洛星北和莊承哉兩人下意識地背對背靠在了一起,孟極骨矛、鐵皮木盾、薄鐵直刀各自在手,全神戒備。洛星北甚至催發(fā)了啟靈訣,讓淡淡白光將自己包裹。
這可是鬼窟,那么多人因之驚恐、發(fā)瘋、送命,由不得兩人不加倍小心。
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腳下石縫間,滲出一縷縷黑煙,直往兩人身上繞去。
那黑煙一接近莊承哉,就無聲無息地侵入了他的身體,但接近洛星北時,卻被微微白光擋住一般,隔在三寸外,再也不能迫近毫厘。
莊承哉一邊戒備四周,一邊低聲道:“鬼窟里危險重重,小七你要小心一點(diǎn)!”
“好的,大師兄。”洛星北點(diǎn)頭回應(yīng)。
兩人在這山谷中摸索了良久,卻什么也沒碰到?!拌F頭蠻”口中所言的異獸和餓死鬼,更是連影子也不見。
越是這樣,越讓人心頭發(fā)慌,只想沒話找話地緩解緊張情緒。
洛星北想起一件事:“大師兄,剛才咱們把婉兒扔出去的時候,唧唧還在她肩頭吧?”聽莊承哉稱是,他才放了心,“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問你?!?p> 莊承哉聽他說得鄭重,停下腳步望過來。
“我剛醒來就被收入門墻;之前碰到豬婆龍時,你們也毫無保留地支持由我來指揮。實(shí)話實(shí)說,你們和我之前并不認(rèn)識,為什么會如此信任我呢?”這是洛星北積壓在心中的疑問。
莊承哉被問得一怔,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可能大家都覺得你人不壞?!?p> 覺得人不壞?洛星北想不到自己也被發(fā)好人卡了,發(fā)卡人還是莊承哉。
呃,貌似好人卡在地球上不算好詞?
那紫云門收自己入門有沒有壞心思呢?
仿佛聽到洛星北的心里話一般,莊承哉繼續(xù)道:“別聽師傅說什么只為老有所依,他只是不想讓我們有負(fù)擔(dān);至于子誠,他可從沒主動拉誰入門過。不然的話,我們紫云門怎么才幾個人呢?”
這話有理。
兩人正在談?wù)務(wù)f說,一不留神,從身旁一塊大石頭后轉(zhuǎn)出一道黑影,四肢著地,身子微微向下伏低,突然等地而起,兩顆綠瑩瑩的眼珠在黑幕中劃過一道弧形,直朝莊承哉撲來。
洛星北嚇了一跳,不知道是何怪物,趕緊一挺孟極骨矛,往前刺出,同時不忘提醒莊承哉:“老大,小心!”
這一聲“老大”,喊得心甘情愿。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眼見骨矛臨身,這怪物微微一偏頭,頂在了矛身上。
反應(yīng)好快!
有了這么一下緩沖,莊承哉趕緊轉(zhuǎn)身過來,與洛星北站到了一起。
借著一點(diǎn)微光,洛星北終于看清了面前的怪物:這是一個裹在破衣里的漢子,卻沒有正常人的行動模樣。他匍匐在地,手上指甲尖長,五官都籠罩在一層黑霧里,只有一雙瞳仁立起,綠瑩瑩好不嚇人。
那怪漢喉嚨里發(fā)出野獸一般的低吼,四肢著地,如同虎狼一般,疾進(jìn)疾退,在兩人四周不斷游走試探。
兩人再也顧不上說話。莊承哉習(xí)慣了扛在前面,一掄手中鐵刀,舉著盾牌當(dāng)先迎上,洛星北落后半步,伺機(jī)而動。
亂石遍地里,只見一雙螢火般的眼珠在黑暗中忽隱忽現(xiàn),忽東忽西,不停圍著兩人打轉(zhuǎn),一不留神,身上的衣物就會被怪漢撕扯下一塊。反觀兩人,雖然將鐵刀短矛舞得呼呼生風(fēng),卻一下也沒砍到那怪漢身上。
也怪不得他們無能,任誰碰到一個用四肢行走的人,以不弱于虎豹般的敏捷,在身邊上躥下跳,恐怕都逃不出這樣的結(jié)果。
趁著那怪漢跳開的空當(dāng),兩人背靠背站到了一起,莊承哉呼哧呼哧喘著氣道:“這怪物厲害!也不知道是個什么玩意兒,動作太快了!得給他來上一下才行。”
說話間,那怪漢又一次撲了上來。
洛星北想起那怪物只是躲避自己的矛尖,對矛桿則不甚避讓,只來得及說上一聲:“我先來!”就挺矛當(dāng)先攻去。
這一次,他以矛當(dāng)棍,假意抽打過去。
果然,那怪物只是稍微一退,讓過短矛,趁機(jī)前撲。
洛星北心道來得正好,身上白光一閃,雙手叫勁,早就留好的力道爆發(fā),短矛毫無征兆地抽了回來。
那怪物的節(jié)奏頓時亂了,無法躲避下,被正正抽中腰部。
莊承哉趁著怪物被抽得一個踉蹌,搶上一步操起盾牌,眼看就要掄到怪漢臉上,卻突然沒來由地一愣,盾牌停在空中,白白放那怪漢逃出了生天。
洛星北趕將上來,不明就里,便問:“怎么了?”
莊承哉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兩眼發(fā)直道:“我要說這怪物我認(rèn)識,你信么?”
洛星北本來還持矛戒備著,聽得這話,驚得回過頭來,張開了嘴巴,瞪大了雙眼看著莊承哉。
莊承哉不理洛星北,聲音無比怪異地接著說道:“還記得之前我們看到的那個趙括天么?”
洛星北頭皮發(fā)麻,轉(zhuǎn)頭看向遠(yuǎn)處逡巡著的怪漢,果然莊承哉的聲音鉆入了耳朵:“這個就是趙家二郎——趙散頒!”
“他不是……死在里面了嗎?”洛星北咽了口唾沫,“莫不是你看錯了吧?”
莊承哉神色怪異地解釋:“我也希望我看錯了。不過他臉上有道小疤痕,正好將上嘴唇從中分開,所以大家都叫他‘趙三瓣’……再說了,他家大郎只知道呼天搶地,可也沒說兩兄弟死了呀?”
洛星北心頭陣陣發(fā)冷:雖然一直聽大伙兒說什么鬼窟鬼窟的,他也沒太放在心上,只以為是一個什么夸張的稱呼??蹿w散頒這樣子,不就是地球上聽說過的“鬼倀”嗎?或者,是“倀鬼”?
這時候,那怪漢卻不耐煩了,“嗷”地一嗓子,又一次撲了上來,洛星北腦子里一片漿糊,正在天人交戰(zhàn),反應(yīng)不免慢了半拍,避之不及!
眼看洛星北就要被怪漢撲倒,莊承哉驚醒了過來,再也顧不得許多,斜刺里蓄力橫身,肩頭一頂,險之又險地將洛星北撞了開去,棄了長刀,雙手掄圓了盾牌,直朝怪漢拍去。
只聽得“咣當(dāng)”一聲大響,洛星北踉蹌?wù)径ǎ仡^看去,卻見那怪漢噴著鮮血,在空中倒飛而去,如同被狂奔的大象撞上的小兔子一般,“轟”地一聲,拍在了一旁的石柱上,眼見是不活了。
胖子這盾牌,和他真是絕配——看起來不咋地,用出來當(dāng)真給力!
莊承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回過頭來問:“怎么樣?傷著了嗎?”
洛星北趕緊過去,與莊承哉背靠背站好,他盡量不去往那疑似趙家二郎的怪漢斃命的地方看:“還好,沒傷著!你呢?”
莊承哉松了口氣:“我也還好!”
“你說,趙家二郎怎么就變成那樣了?”洛星北還是心有余悸。
莊承哉望了望怪漢斃命的方向,也不禁打了個冷顫。剛才情急之下出手,一大盾將那貌似趙家二郎的怪漢砸了出去,現(xiàn)在回想,也不禁駭然。
“這等怪事,可能只有師傅那樣的老資歷才知道吧?!鼻f承哉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趕緊轉(zhuǎn)了話頭:“我們還是看看怎么才能從這鬼地方逃出去!”
洛星北早就覺得這地方詭異無比,自然舉雙手贊成。
在外面的時候,那些人都是渾渾噩噩的,信息量給的太少,誰也沒說清楚自己是怎么離開這鬼窟的。
莊承哉還待說話,肚子里卻傳來一陣咕嚕亂響。
昏暗安靜之中,這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他尷尬地咳嗽一聲:“許是早上沒吃飽,現(xiàn)在有點(diǎn)肚餓了!”
洛星北一怔,回想到那些狼狽逃出的好漢們,感到了一絲不妙:“老大,你記不記得,趙老大他們,一個個都是餓了三天三夜的樣子……”
他這么一說,莊承哉也慌了:“咱們帶了吃的沒有?”
兩人話沒說完,又從黑暗處轉(zhuǎn)出一只怪物來,這次卻是兩只異獸,一只似狼非狼,一只似熊非熊,只是因黑霧籠罩,看不真切,不知具體是何種類。
兩只怪物一看到他倆,頓了頓,立即退回拐角處,隱去了身形。
不是人就好!
兩人對望一眼,沖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