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蠱毒

　　南一背心大痛，只覺似有萬千針扎背后，十分痛苦，聞得水月禪師此言，登即道：“熱如火灼，冷如冰刺，十分難受?！?p>　　水月禪師點頭，“幸虧你自幼練武，筋脈強盛，不至于被寒毒侵入筋脈過多，只是寒毒盤旋于汝筋脈周圍，只要你略一運起內(nèi)力，便會被寒毒齊發(fā)，從周圍一齊刺入你筋脈，再加上你憂思多，肝郁重，氣機更加不暢，難以提陽抗陰。所以寒毒更加日益侵害，若你強行運用內(nèi)力，必會被此等寒毒迅速割損筋脈。這必是趁你沉睡之時，種入你寒潭穴的?！?p>　　南一并不想管這冰毒如何來，只問道：“多久能排除寒毒？”

　　“按照你中毒時間，和你身體狀況來看，快則一月，遲則半年，才能將寒毒徹底化解?！?p>　　南一低頭，一個月？恐怕父親連半個月都撐不下去了。

　　若父親死，南家鏢局必然人心動亂，倒時候楚浴鏢局一定會趁虛而入。

　　而半個月后，自己內(nèi)力尚未恢復，若連父親祭禮上的挑釁都擺不平，不僅墜了南家鏢局威風，還徒長楚浴的威風。

　　南一開口問道：“就沒有什么法子，能讓我早些恢復么?！?p>　　水月?lián)u頭：“病去如抽絲，何況你這寒毒已遍布你渾身上下，百筋千脈之間皆有此毒，又怎可能倉促間拔除。還是要慢慢祛除?！?p>　　水月低頭看他，“你在天門關時，你授業(yè)恩師沒有教過你么，心是身之神，意是神之動，心急則神亂，神亂則意亂。意亂則打動亂如麻，傷身傷人。持劍第一基礎便是定心神，縱萬敵當前，劍意不亂。你怎么，這么急躁。急不得的事情，你還催？”

　　南一低頭，不敢說話，自省良久，乃道：“叔叔說的極是。我許久不用劍，快忘了這些涵養(yǎng)了。”

　　“能忘掉的涵養(yǎng)，算什么涵養(yǎng)。你也是自幼學劍之人，學劍，便要將劍法學透，人亂則劍法亂，還如何人劍合一入無人之境？若只學得劍法，惹武林人猜忌，自己卻連真正的劍意丟了，豈不是舍本逐末，不如不學了?！?p>　　水月禪師又是一番說教。

　　南一生來便是南家鏢局少主，被人捧大，在天門關時，也是得天獨厚，俊才絕倫，被水月這番言辭教導，卻覺如飲甘露，十分欽佩。

　　自思當年天門關外，人人捧他是一代英杰，吹捧他資慧過人，必然奪魁，他才不顧蕭玉棠那番“只要奪個前十，莫要年紀輕輕，劍法太好，惹旁門猜忌”的叮囑，早將其忘至九霄云外，而仗一時興動意氣，一路去奪魁首，才有后來之禍。

　　天門關內(nèi)，恩師說過，劍有鞘，是因為劍要藏，越鋒利的劍，越要藏鋒。

　　他渾然忘了，只知爭魁首。

　　當真是，能使用劍訣，卻渾然忘了劍法，丟了劍意本身。

　　不如不學了。

　　南一笑笑，“我懂了?！?p>　　水月禪師哼然一聲，“我入天恩寺前，也是學劍之人，劍法純妙精深，天下現(xiàn)世劍法唯有天山最為精純。我都未曾悟透，你又懂了什么?！?p>　　南一不再說話。

　　水月禪師兩指交并，自南一頭頂輕輕按下，南一只覺頭頂心一陣暖意，暖意方將流過，自己雙腿便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下頜也哆嗦不已，渾身冰冷顫抖。

　　水月禪師收回雙指，嘆氣，“不行，我一個人沒有把握?！?p>　　“凈聞，將破執(zhí)前輩請來?！?p>　　凈聞應聲去了。

　　南一不解，“我的寒毒很深么。叔叔一個人救不了？”

　　水月聞言緩緩搖頭，“不，我方才試了試你的頭頂百匯穴。從你的表現(xiàn)來看，你恐怕，中的不止寒毒?！?p>　　約莫不久，一名老僧便緩步而來。

　　水月道：“凈聞與你說了？”

　　破執(zhí)看了看南一的光頭，頷首，隨即伸出大掌來，在南一頭頂從額頭至脖子，好好摸了一摸，這一摸卻蘊含了極深內(nèi)力，內(nèi)力運在掌心，往南一頭頂百匯穴壓去。

　　南一卻高叫一聲，“好重！”

　　破執(zhí)卻不松手，仍是將純陽內(nèi)力下壓，南一只覺頭頂重逾千斤，痛苦難當，似乎背脊已經(jīng)支撐不住，再這樣下去，骨頭都要在重壓下寸寸斷裂，忙側身倒地，向一邊滾去，待到滾至水月座下時，猶是不能呼吸。

　　破執(zhí)對著水月?lián)u頭。

　　水月嘆口氣，“南一，你先出去吧?！?p>　　南一不肯，“你們接下來要談關于我的話？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么?！?p>　　破執(zhí)與水月互望一眼，隨即水月嘆道：“我只有這一個侄子，師兄，好與不好都不必瞞他。”

　　破執(zhí)走近南一，將這個清俊的年輕人上下看看，隨即嘆氣：“可嘆頭顱已如此?！?p>　　“什么意思？”

　　破執(zhí)搖頭：“你是否時常感覺頭重腳輕。”

　　“是?！?p>　　破執(zhí)道：“實話告訴你，你中了怨蠱毒。你頭頂，有起碼三處怨蠱毒。怨蠱毒至為邪性，本來你心性單純安然，蠱毒很難發(fā)作，但你被廢武功后，心懷怨恨，蠱毒已經(jīng)侵入你身體。三年以來，你是否常常希望將那些害你的人殺死？你每一動極端之念，或者滅人滿門之念，怨蠱毒便會侵入一次。我方才試了試，你已中了極深的怨蠱毒?！?p>　　南一大感意外，“我怎會中這種毒？”

　　破執(zhí)道：“按照時間來算，這毒已有三年。想來是那些廢你武功之人怕你來日尋仇，所以給你種下此蠱，只要你動了殺人滿門之念，蠱毒便會侵入，時間一長，你就會死?！?p>　　南一滿不在乎：“人生自古誰無死？那等心機深沉的害人的禍害，我自當殺了他們。一個不留。難道害了我，我還不能尋仇了？天下豈有這等道理，防止我尋仇，給我下蠱毒？江湖怎有這等禍害？”

　　破執(zhí)搖搖頭：“毒已入。替你除毒是很難的，最怕的是，筋脈中的冰毒與怨蠱毒已經(jīng)勾合?！?p>　　南一聞言，也有懼怕了。

　　破執(zhí)笑了笑：“所幸你本性單純善良。我有把握替你除去此毒?！?p>　　南一道：“若除不去會怎樣？”

　　破執(zhí)道：“時間長了，你會泯滅人性，喪失意識，成為一個一心殺念的魔頭。屆時，你更加成為武林笑柄?！?p>　　南一倒退數(shù)步：“不，不會的。”

　　破執(zhí)笑笑：“你若未種此毒，你動多少殺念都無所謂，你若種了此蠱毒，每動一次殺念，蠱毒都會侵入一分。蠱毒會泯滅你的善性?！?p>　　水月道：“此等蠱毒雖然名字叫蠱，但卻不是蠱，你放心，我與破執(zhí)有法子除卻此毒?！?p>　　南一自省，當年心中甚為委屈，三年之內(nèi)，那些人讓自己身敗名裂，他不知多少次想將那些人千刀萬剮，蠱毒怕是深種了。

　　水月嘆氣：“別想了。這世上沒有解不開的毒。況且，人生在世，一念清正，便有萬里清風。只要道高德重，區(qū)區(qū)蠱毒，自可拔除?！?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