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信條
“你要多少?”楊軍離開電話柜臺,湊過去低聲問。
“800多個。”那人回答。
“不少?!睏钴娦睦锉P算,不動聲色問:“要什么牌子的?”
“當然摩托羅拉。我們要的多是不是應該更便宜吧?!?p> “看來還得要最好的尋呼臺吧,騰訊達?”楊軍問。
“是?!蹦侨艘贿吙垂衽_里各款式尋呼機一邊低聲說,腳步慢慢挪向門。
暢通公司從沒有賣過這么大量的零售,所有的營業(yè)員都是新手,經理沒有在,誰都不敢拍板。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怎么辦?
楊軍快速思考,一次要這么大量可是打著燈籠難碰上,錯過了豈不可惜。
他不動聲色說:“這樣吧,我們經理沒在,太大的主我們也做不了,給你5%的回扣怎么樣,這是極限了,我們還得頂著被我們頭臭罵的雷?!?p> “少點吧?!蹦侨艘荒槻桓吲d說,“我聽說別的地方至少10%?!?p> “不會吧,我可只是聽說3%,因為您要得多,我才咬咬牙提高了兩個百分點。”楊軍果斷地回答,絲毫沒有不讓步的意思。
來人不說話了,眼睛轉了幾轉?!澳阍偬睃c。”他說。
楊軍不斷搖頭。
來人又說:“要現金?!?p> “行。既然給你,當然給現金了?!?p> 他的同事小王擔心經理知道他自行做主會不答應,事情鬧大了,弄不好丟飯碗,低聲對他說:“這樣做行嗎,頭可沒有給我們殺價的權力?!?p> 楊軍對他耳語:“只能我們頂雷了?!?p> “那好吧,我們可以成交。多少錢一臺?”來人問。
楊軍指指柜臺下的標簽說:“你看,2050元一臺,我給你1950元?!?p> “開玩笑了。”來人嚷道,氣鼓鼓地說下去:“不是告你了嗎,我的量特別大,最高只能1850,降200。”
“朋友,比你量大的我們見多了,真的不算什么。”楊軍滿不在乎地說,同時用目光制止住同事小王質疑的眼神,小王會意地附和楊軍點點頭。
“好吧!”楊軍堅定地說,“我們咬咬牙,就1900元吧。成交?”
“好。一言為定。”來人也是痛快人。
做了銷售,楊軍篤定的信條是,不拒絕任何一單生意,無論顧客購物的價格貴賤、無論顧客衣冠楚楚還是衣衫襤褸,只要有生意做,絕不放過。
因此,他根本不會在能力完全達不到情況下放棄,而是千方百計促成。
半年中,他遇到過各種難題和形形色色顧客,頑固的信條有幾次折騰得他身心俱憊,但他堅定不拔,窮盡辦法解決難題。
一次次歷練逐漸養(yǎng)成了他對每一次生意的敏感,也養(yǎng)成了他迅速處理果斷完成的習慣。
“明天你給我們送貨,貨到后我付錢?!?p> “后天行嗎?寬容兩天?!?p> “也好。來之前給我們打電話。保修單呢?”來人又想起一個問題。
“保修好說,我們今天晚上把保修單備好,發(fā)貨時一并給你?!皸钴妼λZ:“既然你住家離這兒近,回扣你到這里拿。”
來人在提貨單上寫下姓名何新民、詳細地址和聯(lián)系電話。
來人走后,幾個同事大眼瞪小眼:“楊軍,你真夠膽大的,我們手里只有20臺,你竟敢應下800臺,瘋了?”
“沒有。”楊軍心里也緊張,他說:“丟了這么大的客戶不是太可惜了?”
“哪來這么多錢進貨?這么個讓利法弄不好容易賠啊?!蓖?lián)摹?p> “是個問題?!睏钴娤?,讓利確實太多,必須從尋呼臺找優(yōu)惠支持,否則利潤太薄可就賠本賺吆喝,沒法向經理交待。
再想想剛才就顧嘴里逞強,800多臺尋呼機連影子都沒有,楊軍心虛得直冒冷汗。
公司進貨都是從批發(fā)市場走,太大量,而且價格壓得又很低,從批發(fā)進貨已經不可能了,必須趕緊去尋呼臺想辦法了。
......
第二天一早,楊軍叫上主管進貨的小王同去尋呼臺。
小王心里打鼓,總覺得楊軍膽子大得沒譜,一點把握沒有的事竟敢答應下來,怕經理怪罪下來把自己牽扯進去,又怕買方臨時變卦退貨,公司沒法收場遭受損失,找了許多借口不愿意去。
楊軍好說歹說,做了提成對半分等一大堆承諾,才算拉上小王,匆忙趕往位于二環(huán)路西南角的尋呼臺。
其實小王并不認識尋呼臺臺長,楊軍怕繞過他直接進貨,違反公司工作流程,堅持讓他一起去。
半途上,小王接到尋呼,女朋友的父親突然腦中風,正在趕往協(xié)和醫(yī)院。這還了得,小王掉頭,風風火火去了醫(yī)院,也算是擺脫了難纏的楊軍。
楊軍走進四四方方的寫字樓,探頭探腦,企圖溜進著名的騰訊達尋呼臺。被緊靠臺階辦公室里,一個看似和善、目光有些刁鉆的女秘書懷疑成可疑分子,擋在門外。
火急火燎的楊軍臉上立馬堆出笑容,這是他對付難對付的人慣常手法,百試不爽。
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聲稱是臺長的小舅子,家里有急事找臺長。女秘書張口閉口“我們鄭站長”,竟也讓楊軍輕而易舉知道了臺長的尊姓。
女秘書領著走到站長辦公室,門虛掩著,里面隱隱約約傳出說話聲。她推開門,房間里有些暗。
楊軍抻頭向里看,見鄭站長正對著電話發(fā)脾氣,他抬頭,見女秘書身后的楊軍,一指桌旁靠墻壁的沙發(fā)說:“稍等一下?!?p> 楊軍略施小計騙過女秘書,自鳴得意。他搶先一步,嬉皮笑臉邁進辦公室,反身幾乎貼著女秘書的臉說聲謝謝,向門外輕輕推了一把女秘書,把門掩好,女秘書被擋在門外。
房間很大,楊軍一進屋,感覺距離坐在窗戶邊、棗紅色老板桌后面轉椅上的鄭站長很遠。
沙發(fā)椅上坐下,楊軍隨便觀察房間的布置。
這間房裝飾得相當文儒,一面墻并排靠著五個書柜和一個衣柜。書柜只有上面一層排列書籍,看樣子是大部頭工具書,對面是兩個黑色單人沙發(fā),中間是茶幾。
他打量著正在接電話的鄭站長。
約莫40多歲,渾圓的身體被乳白色襯衫包裹著,一條咖啡色的絲綢領帶突出在外,腦袋圓圓的,五官好像畫在臉上,兩側頭發(fā)很黑,頭頂稀少的頭發(fā)向一邊倒去,一張噘噘的嘴不大,但是說出話如同咆哮。
很快,楊軍的注意力集中在鄭站長打電話的內容上來。
“你小子怎么這么笨。300臺竟然每臺降到1000元?!胱屧蹅兌己任鞅憋L呀,你、你、膽子也忒大了,誰給你的權利?!”聽得出他在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