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顧恙早早就醒了。
推開窗戶,她就發(fā)現(xiàn)這觀溪客棧雖然離城中心遠(yuǎn),可是正因為它地處郊外,占的地方也是格外的大。
除了這一棟四層的主樓,還帶著一個大大的庭院,院中有散養(yǎng)的雞鴨,還有一塊地圈著幾只小羊羔。
灶房雜物房一類,都是直溜一排平房,老板娘也住在那平房中的一間。
客棧后門的附近是塊野地,有一個八角涼亭,旁邊還有一個小石橋。
一泓清溪穿橋而過,遠(yuǎn)遠(yuǎn)的望去,好似還有幾尾錦鯉在里頭游哉快哉。
顧恙一下子來了興致,她迅速梳洗裝備好,直接從三樓的窗戶躍到一顆二樓高的大樹上,又順著樹敏捷的滑到院里。
衛(wèi)凌濯本站在窗邊捧茶漱口,看見那樹搖搖曳曳起來,又有一片淺綠從眼前略過。
他定了定眼,方才瞧清楚了是顧恙。他心里想,真是見了鬼了,這世上,居然有女子直接就從三樓掛著樹滑下去。
突然,他看見顧恙回頭往樓上張望,他趕緊退后一步,還以為自己站在窗邊被看見了。
“大師兄,你別擔(dān)心,我沒事!我的輕功你還信不過嘛!”
“可也還是要小心些,知道你的輕功好,這么危險的動作卻也要少做些?!?p> “就是,小恙兒,你就不能走前面樓梯嘛?”
原來是常愈和岑歷也看見了她掛著樹下來,在喊話詢問。
“走前面,得白白繞好大一圈呢!多麻煩!而且我都習(xí)慣了?!?p> 顧恙心中理由充分。
“師妹,你用過早飯了嗎?”
顧恙一邊往小石橋那邊走,一邊回頭,對二樓大師兄他們指著那方向。
“我去去就來,一會和你們一起用!”
懷虛湊過來窗前看:
“公子,他們這師兄弟之間,感情可真好?!?p> “世間一切的摯情,總是算緣分,要無緣,親生血緣的兄弟也未必和樂。”
說完看著在洗漱的懷虛,怕他會想起死去的兄弟,就轉(zhuǎn)換話題,說起今日的打算。
“公子,今天我們還去玉娃館嗎?”
“去。”
“那這疫病的諸多事宜?”
“這個,有人自會告訴我們的?!?p> 聽了這話,主仆相視一笑。
衛(wèi)凌濯背著手,踏出房去。
“快些洗漱,我先去下頭食肆?!?p> 顧恙走到橋上,把半個身子倚上去,跪在橋邊俯下去。
看著明鏡似的水里,果真有幾尾魚兒歡快的游來游去,她的心情也就不自覺的變得很好。
這些年在山上長大,她充分的知道,自然世界那無處不在的微妙瑰麗。
懶懶的望著那粼粼的水面,她覺得世界上最好的翡翠玉石,都比不過這一捧碧色溪流。
不過嘛,自己帶著的玉鎖得是個例外。
因為她不知道這玉鎖從何而來,有何意義,又價值幾何。
這玉鎖承載著她未知的過去,神秘的東西,總是無價的。
看著那溪流,不自覺的就被那水波給蕩進(jìn)去了,這心思飄遠(yuǎn)了,身上的勁也就散了。
她撐在石橋扶手上的手一滑,一下失了重心,身體往下一栽,大半個頭都浸在了水里。
顧恙本以為自己就要摔進(jìn)水里了,卻在水泡到耳背的時候,感到下墜的力量消失了。
原來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腰帶,她趕緊用把手往后一扳,借著拉她的人手上的力把自己推了回來。
等頭從水里出來后,急急的手腳并用,終于沒有跌進(jìn)溪里。
她噓了一口氣,把嗆進(jìn)喉嚨的水咳出來,趕緊轉(zhuǎn)頭一看,竟然是那個沒有口德的男子。
畢竟也幫了自己一把,顧恙一邊把自己濕淋淋的發(fā)髻弄散,一邊擠出一個笑臉。
“哈!你怎么在這里,好巧,早,早上好,咳咳?!?p> 衛(wèi)凌濯瞇著眼看著她,心想倒不如剛剛幫她一把,給她推水里。
明明功夫好,又機(jī)靈,居然總是在這些小事上沒頭沒腦,蠢得很,看個魚也能把自己看進(jìn)去。
這么想著,他故意輕輕動了動嘴唇,比了幾個口型。
“啊?什么?”
顧恙還以為是自己耳朵進(jìn)了水,聽不清別人說話。
衛(wèi)凌濯心中好笑,又比了一遍。
“你.....你可不可以大聲點?”
顧恙表情困惑。
他動動手掌,示意她湊近。
顧恙眉頭一皺,要是平時,她肯定不會湊過去。
可是在這春寒料峭的早晨,給這冷水一泡,她腦子都有些不清醒了,心里只想知道眼前這廝到底說了什么。
于是她就緩緩的,一頓一頓的湊了過去。
“你還真是蠢?!?p> 顧恙一聽,氣的一下子就清醒了,右手一翻,帶著一記掌風(fēng)就向衛(wèi)凌濯的手肘擊去。
衛(wèi)凌濯沒想到她敢直接動手,本能就抓住她的手腕一鉗,又一擰,擰到一半又趕緊收了力。
顧恙本就只是用了三分力,卻沒想到他反擊這么快,雖然感覺到他收力了,可是手腕還是開始有一陣一陣的痛傳來。
她后退一步,看他一眼,還是那么平靜如水,深不可測的樣子。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p> 顧恙心里只道是自己,先向一個才認(rèn)識沒多久的人動手的,實在是很沒禮貌。
何況他剛剛還幫了自己,于是完全忘記了他罵自己的事,道過歉,轉(zhuǎn)身小步快走離開了。
衛(wèi)凌濯心下有些后悔,本是要去食肆,卻被這邊風(fēng)景迷住,怎么也跑到這里來。
現(xiàn)在她肯定對自己警覺起來了,自己下意識的那一鉗沒控力,肯定不輕,她若真的開始防備自己,可不利于從她那里收取情報。
顧恙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往食肆走。
本來今天早上心情很好,誰知又濕了頭發(fā),又傷了手腕。
這才過兩天,又給人掐了臉,又給人擰了手,這樣窩囊,要是給人知道,她是清樽閣的少小姐,那可就太丟臉了。
那廝果然有隱瞞,回想他的反應(yīng),還有下意識自衛(wèi)時那凌厲的眼神,就他這一抓,手腕都紫了,怎么可能是小小不知名鏢局出來的。
偏偏今日是人家先出手相助,而且爹說過,自己這一身好功夫,不是與人爭一時之長短的,也就釋然了些。
為了防止大師兄看到自己吃了虧,會去找那人的麻煩,引起不必要的爭執(zhí),她把衣袖扯下來,擋住那指印的紅痕。
走進(jìn)食肆,大師兄和常愈已經(jīng)坐在那里等著了,自己剛坐下,廚子就把早餐端了上來。
時間倒是恰好,顧恙捋了捋頭發(fā),拿起勺子正要喝粥。大師兄看見了,關(guān)切的問:
“師妹,怎么頭發(fā)濕了?”
“我,我見溪水清,就把發(fā)髻拆了洗洗,沒事的,現(xiàn)在天暖了,一會子就干了?!?p> “這天氣,還有好一段日子冷呢,怎么拿冷水洗頭呢,會落下頭風(fēng)的,待會吃了飯,去廚房灶上炭火烤烤吧,再給你梳個頭?!?p> 小時候,大師兄就經(jīng)常給自己梳頭,為了能給自己梳各種不同的發(fā)式,爹還專門給了師兄一本小冊子。
讓師兄像練習(xí)武功典籍一樣去學(xué),顧恙甜甜一笑,嗯了一聲,低頭吃東西。
大家都用過飯后,出了食肆,發(fā)現(xiàn)天上飄起了雨絲,岑歷讓常愈去房中拿傘,自己就領(lǐng)著顧恙去廚房烘頭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