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溫柔依舊。
云汐倚在夏麟覺的懷里,想要阻止夏麟覺,卻整個人都在發(fā)軟,實在無力說話,最后只得掐了下他攬在自己腰際的手。
夏麟覺瞬間收了聲,低頭看她,也順著她的眼神看到一旁嚇得臉色發(fā)白的夏曦。
夏麟覺突然想起那時候陳柔快要去世時的模樣,也是這樣臉色蒼白,唇角與睫毛都在發(fā)抖。
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夏麟覺眉心皺得更緊了,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自然知道夏曦不是故意的,他們從來都不對盤,夏曦不過是找到機會就會在云汐面前說他的壞話,這一次恐怕也是一樣的情況。
他也很清楚,云汐如今的身體狀況,根本不是夏曦這么幾句無關痛癢的話能氣吐血的。
“你先退下吧,”夏麟覺抬手揉了揉眉心,覺得自己方才確實話說得重了,只好放緩了語調(diào),“云汐不會有事的,放心吧,你改日再進宮來見她?!?p> 夏麟覺難得這般溫和,對面的夏曦似乎是不太相信他的話,直覺他在騙自己,臉色又白了一些,手足無措得站在那里看著夏麟覺,眼眶里已有淚水在打轉(zhuǎn),顯然無法安然的離開。
夏曦難得的在夏麟覺面前露出了一絲怯懦,渾身都在打顫,泫然欲泣得喊了聲:“父皇……”
他畢竟還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從未遇上過這樣的事情,吐血的又是他自幼喜愛的云汐姑姑,一時間六神無主,只得憑著自己的潛意識,想要找最親近的人依賴。
夏麟覺看著他的模樣,心中也是難得的柔軟了下來。
這孩子自幼與他不親,雖然是名義上的兒子,也沒有人和夏曦說過他的身世,可是夏曦自幼聰慧,很多事情說與不說,皆能從大人的言行舉止里看出來。
所以他從來只親近云汐,對夏麟覺敬而遠之。
云汐已經(jīng)脫力得昏睡了過去,夏麟覺抱著她只覺得她輕的沒有重量,就像是一片羽毛隨時能被風吹走一樣。
她是那么的疼惜這個孩子,即便這其中有陳柔的托付,可更多的卻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這輩子大概都無法做母親了。
慕容仁曾與他說過云汐問過關于孩子的事情,他自然也想與云汐有一個他們自己的孩子,可他也清楚明白,云汐的身子是受不住懷胎十月的,更不用說她體內(nèi)的毒性影響,她可能根本就無法有孕。
所以云汐才把夏曦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
夏麟覺愛云汐,自然也會愛屋及烏。
“過來,”夏麟覺朝著夏曦招招手,待他走到自己跟前,抬起粗糙的手抹了下夏曦臉頰的淚,“你云汐姑姑看你哭也會跟著傷心,所以不許哭。”
他說著說著,眼眶也微微有些泛紅,聲音也變得暗啞。
夏曦被他這么一說,聽出他言語中的哀傷之意,一下跪倒在夏麟覺的腳邊,伏在他的膝頭,再也忍不住得放聲大哭起來。
夏麟覺嘆了口氣,雖然說了不許他哭,可真看到夏曦哭得那么傷心,還是心生不忍,只空出一只手來摸了摸他的發(fā)頂以示安慰。
這大概是他們“父子”二人這么些年來,兩顆心貼得最近的時刻。
當晚,夏麟覺喂著云汐吃下了第七粒還神丹。
他出神的看著匣子里僅剩的那三粒還神丹,最后也只是悠悠得嘆了口氣,命德順領了令牌出宮,去聯(lián)系暗樁,讓他們將情況通知給不知在哪里的荀羽與慕容仁。
每吃下一粒還神丹,便意味著云汐的時間又少了一分。
這還神丹藥效甚好,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云汐已是悠悠轉(zhuǎn)醒。
她睜眼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夏麟覺冒著胡渣的下巴。
云汐看了一會兒,才輕輕得喚了一句:“皇上?!?p> 夏麟覺可能是在想什么心事,眼神初始的時候是直直得看著一旁的燭火,直到聽到她的聲音,才低頭看過去。
他收拾了心情,嘴角勾起一個微笑,大手摩挲著她臉頰柔嫩的肌膚,“醒了?感覺可還好?”
這些年來云汐時而昏睡時而清醒,大部分醒來的時候,她都是在他懷里的。
這似乎已經(jīng)成了他們之間一個小小的默契。
云汐搖搖頭,摸著夏麟覺垂在胸前的發(fā)尾問:“嚇到豆豆了嗎?”
“他是個堅強的孩子,”夏麟覺捏著她的另一只手把玩,語氣淡然,“不會有事的?!?p> 兩人間一時無語,氣氛有些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云汐掙開了夏麟覺的手,自他懷里坐起,與他面對面得對坐著。
她看著他的模樣,依稀記得初見時他冷漠的表情,歲月只在他臉上平添了幾分成熟。
“皇上,”她垂下了眼眸,臉色顯得有些冷淡,“豆豆說的話沒錯,皇上任性了這么多年了,也是時候該為成國的未來考慮?!?p> 夏麟覺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過了好半晌,他才抬手去捏云汐的臉頰,依舊笑著說:“怎么又提這事,看來我確實要替豆豆換個太傅了?!?p> 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這話里也透著薄涼。
云汐抬眼看夏麟覺,也是難得的冷了臉色,抿著嘴,眼神堅決。
兩人對視了片刻,最終還是夏麟覺扭開了頭,松了手,神色不自然的說:“不換就不換,你莫要這副模樣,真當我拿你沒辦法么……”
空氣中滿是寂靜。
又過了一會兒,見夏麟覺依舊倔強得扭著頭不肯看自己,云汐才收了眼神,只從床上翻身而下,站在一旁平靜的說:“皇上既然不肯,奴婢也不敢做那個罪人。奴婢這就回側(cè)殿了?!?p> 因為她身體畏寒,哪怕是已經(jīng)入春,元靖殿里的地龍仍是燒得旺盛,故而云汐只著了一身雪白的里衣,這會兒赤著腳,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她方才走出兩步,手腕便被身后的人扣住,那人一使力,她就只能往后跌了兩步,跌入那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里。
云汐掙扎了幾下,但他抱得緊,一只手箍著她的腰,一只手橫扣在她肩上,讓她的掙扎顯得徒勞。
“你就知道威脅我……”夏麟覺自背后抱著她,云汐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這聲音委實泄露了滿滿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