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染沫河鎮(zhèn)

　　女人腳下使力，一點點地碾著。

　　王永剛一張臉痛苦扭曲，卻因為嘴巴變形所以連一句完整的臟話都罵不住來，只能嗚嗷嗚嗷的亂叫。

　　有了這般別致的伴奏，女人心情大好，一邊踩得更加起勁一邊笑語嫣然地說道：“延和四年，幽城郊外，破落佛堂...想起來了么？還用我說得更多么？”

　　漠北四惡作惡多端，殺過的人傷過的人不計其數(shù)，按理說哪能全記在心里，但巧的是他們四人都對女人口中的時間地點有印象。

　　因為那是他們沒能斬草除根留下大患的地方，而這個大患就是害得他們兄弟來到黔南落到此種境地的——沈子奕。

　　模糊的畫面漸漸鮮明，記憶里已經(jīng)斑駁的少女面容此時正和眼前的女人重合在一起。

　　李廠倒吸了一口涼氣：“是你！”

　　他記得他們當年走的時候，那個女孩已經(jīng)是出的起多進的氣少了。受了他們一番大刑，又被老四那樣糟蹋，怎么還能...怎么可能活下來！

　　看到他們紛紛回憶起來，女人眼中的愉悅更甚，她笑著狠狠一跺腳，只聽“咔擦”一聲脆響，接著便是王永剛凄厲的慘叫聲。

　　他的顴骨碎了。

　　女人收回腳，慢條斯理地從懷里掏出一個黑色瓷瓶，接著用腳挑起王永剛的身體，幫他翻了個身。

　　盈盈如玉的手指托著黑色的瓶身顯得愈加白皙，兩根手指優(yōu)雅地拔開瓶塞，而后手腕翻轉一股墨藍色的液體被緩緩倒在王永剛的下半身上。

　　女人溫柔地笑道：“是我。我今日來就是為了感謝你們當年的...招待?！?p>　　張北望，齊楠，李廠，王永剛四人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如地獄惡鬼般的女人施為。

　　現(xiàn)在，他們才感覺到了真正的恐懼。

　　“不！?。。。?！”

　　“嘭”得一聲，房間的門在女人身后猛地合緊。就像那個雪天里，緊緊合攏上的廟門。

　　而后，慘絕人寰的叫聲自封閉的房間傳出，驚飛了院內(nèi)樹上的角鸮。

　　不知時間流逝了多久，一陣清風吹過，這間偏僻小院中的屋門才被重新打開。

　　聽到身后“吱呀”一聲響，站在門口的女人微微回頭。

　　只見一身著銀色長袍的男子正站在小院中間，看到女子回頭，他手上的扇子輕輕一抖，一只紫色鳳蝶從扇骨上振翅而飛。而后他用扇子敲擊著自己的左手掌心，一步一步瀟灑愜意地向前走去，直至女子身旁。

　　“玩得開心么？”

　　帶著愉悅的聲音在女子耳邊響起。

　　尾音輕佻，配著男人眸光流轉的桃花眼勾人萬分。

　　可是女人卻對眼前的男色毫無觸動，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借著月色，男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屋中的慘案。

　　四條血肉模糊的肉蟲躺在地上，勉強能看出個人形。無數(shù)毒蟲蛇蟻盤在他們身上肆意噬取著他們的血肉，可地上人卻連痛呼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有偶爾響起的呻吟聲顯示著他們還活著。

　　面對如此人間地獄般地慘狀，銀袍男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在看到王永剛的下半身時嘴邊的笑才微微收斂。

　　沒辦法，那個位置爛成這樣，是個男人看到都會接受不良。

　　“嗒”一聲，扇子扣進手心停住，男人側頭看著女人好奇地問：“白天時你遇到沈子奕了？當時直接讓他把他們解決了多方便，何必還要做戲放跑他們？還生生浪費了一只幽潭蠱?！?p>　　幽潭蠱雖為蟲，卻能散發(fā)出沼玉林中特有的幽潭花的香味。這種香味一般人聞不到，只有紫翼鳳蝶能察覺，所以他們一直用它來尋人。

　　身邊人能輕松找漠北四惡靠的就是白天下在李廠身上的幽潭蠱，而他亦是。

　　一直沉默的女人終于有了反應，她側眸睨了一眼，涼涼地說：“殺人，還是自己動手比較有趣。”

　　男人的嘴角抽了抽。

　　感嘆，這丫頭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還是小時候怯生生又聽話地樣子討人喜歡啊~

　　第二日，一直到中午燕知行才從屋里出來。

　　沈子奕早早就醒了，等在樓下，看到燕知行下樓后邀請她出去吃飯。

　　擔心燕知行吃不好，他特意挑了旭陽城最知名的酒樓。

　　“沈大哥，抱歉，我昨晚沒有休息好，所以今天起晚了，讓你等這么久?！?p>　　沈子奕點好菜后，燕知行垂著眼睛好似不好意思般柔柔地道。

　　沈子奕溫文一笑：“沒有關系，經(jīng)歷昨日的風波你心里不安是正常的，不用道歉?！?p>　　看出沈子奕是真的沒有多想，燕知行點點頭舉起茶杯呷了一口，掩蓋住自己挑起的嘴角。

　　“你們聽說了么，就離在旭陽城不遠的那個沫河鎮(zhèn)，死人了！”

　　旁邊一桌，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神神秘秘地對同伴說。

　　雖然他很努力地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掩蓋不住驚恐的情緒，輕而易舉地被沈子奕和燕知行聽了個清楚。

　　但他的同伴卻毫不在意。

　　“死人？那不很正常么。這世道，天天死人?！?p>　　書生看他不當回事的樣子，生氣地“嘖”了一聲：“那可不是普通的死法，聽住在旁邊的鄰居說，慘叫聲響了一個晚上呢，直到天亮才消停。那鄰居一開始都不敢去查看，拉了好幾個大漢才敢去。結果一打開院子門，蒼天啊，忒惡心了！四個男人橫躺在屋子里，身上的皮都沒了，只剩下血紅血紅的肉和白森森的骨頭，嘔…不行，想想我都受不了……”

　　這下同伴來了精神：“真的假的！這么慘！那不是一般人干的吧。”

　　書生趕緊點頭：“肯定不是??！據(jù)說是江湖人尋仇，死的那四個還有個名號，叫什么…漠北四霸！”

　　“我就說朝廷應該好好管管這些江湖人，古以武犯禁，這話不是沒有道理的！簡直沒有王法！”

　　“哎…沒辦法啊，我們的圣祖皇帝就是憑借這些江湖勢力推翻大乾的，那個江湖上最有名的淮南李家，人家祖上就是開國功臣，怎么管……”

　　后面的話燕知行和沈子奕沒再注意聽，他們兩個的心神都停留在“漠北”兩個字上。

　　燕知行咬咬下唇輕聲問道：“漠北…他們說得不會是漠北四惡吧？”

　　沈子奕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雖然漠北四惡死有余辜，但是能用如此殘忍的手法，想來也不是什么正道之人，看來…他得去沫河鎮(zhèn)看一看了。

　　“燕姑娘，等吃完飯我們先去沫河鎮(zhèn)一觀可好？”

　　燕知行心念轉動。

　　昨日剛被漠北四惡挾持，她正好可以用害怕為借口留在旭陽城讓沈子奕一人前去，然后……

　　打定主意，燕知行面上為難攪著衣袖說：“沈大哥，我……”

　　可沒等她把拒絕的話說出來，就被身后叮叮當當?shù)芈曇舸驍唷?p>　　“小二，先上兩壺茶！”

　　進來的是一群穿著黑色勁裝身上佩刀的男子，有青年有少年，但都不超過二十五歲。

　　他們剛落座就開始狀似無意地討論起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燕知行他們聽到。

　　“小師弟聽說了么，漠北四惡死了，嘖嘖嘖……那位沈大俠也是倒霉，辛辛苦苦追了兩個月，最后被別人搶了先手?！?p>　　燕知行看著對面的沈子奕，一直掛著笑的溫柔男子此時收斂笑意面容沉靜，無悲無喜。

　　被稱為“小師弟”的少年笑道：“哈哈哈，可不是么。看來什么凌淵劍門的大弟子，武林魁首江湖第一人的愛徒也不過是徒有虛名啊！”

　　燕知行本來不知道他們說的是誰，但這話一出又哪能不清楚了。

　　這群陌生男子議論的正是與她對面而坐的——沈子奕。

　　沈子奕默默喝了口茶，表情還是波瀾不驚。

　　燕知行不認識他們是誰，他卻知道。

　　新進來的這些人都是武林第二大門派金刀門的弟子，是的第二大門派就在凌淵劍門之下。

　　金刀門門主白雨鳳自覺威望武功不下于沈子奕的師父江卿，所以在李家后繼無人李楠方又卸下盟主之位的情況下，他自認為一定能成為正道第一人，金刀門也會是江湖第一大門派。結果卻被江卿和凌淵劍門壓下一頭。

　　自那之后白雨鳳心里一直忿忿不平，他門下弟子對凌淵劍門冷嘲熱諷也是平常。

　　金刀門弟子一邊說話一邊偷偷觀察著沈子奕的臉色，見他置若罔聞更是氣惱。

　　最開始說話的那位血氣上涌，重重哼了一聲：“不說沈大俠的師妹，凌淵劍門門主的愛女對沈大俠芳心暗許，一片癡心，非君不嫁么？也對，師兄師妹青梅竹馬勾勾搭搭也是正常。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妾有心郎無意了，若是她知道沈大俠與別的女子有染，不知道是要哭死還是氣死嘍……”

　　這回沈子奕的臉終于沉了下去，他們對自己怎么嘲諷他都不在意，可若誹謗師妹和燕姑娘，辱了她們的名節(jié)，他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只見沈子奕一拍桌子，一根筷子應聲而起，而后他手掌一拂掌風掃過，筷子彈射而出。

　　口若懸河的男子還無知無覺，倒是坐在他旁邊一直冷冷聽著的青年率先察覺，屈指一彈一顆花生從指間飛出，擊中飛來的筷子。

　　可顯然，青年的功力不及沈子奕?？曜与m然從中間折斷，但去勢不減，只剩一半的筷子依舊氣勢洶洶地沖向出言不遜男子的臉。

　　“啪”

　　沈子奕雖然生氣，但并不是殘暴之人，所以還是留有一線。

　　想象中血花四濺的場景沒有出現(xiàn)，男子臉上沒有筷子插出來的洞，只有一條被抽出來的紅痕。

　　雖然傷得很輕，但被當眾抽了一個嘴巴子，男子的臉面怎么也掛不住了。

　　他騰地站起來，當場就要拔刀跟沈子奕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