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暮色四合,這些山民滿載著獵物,還有路上撿的兩個人回到了莊子里。
一路的閑談中,容涼得知,這座莊子名為“穆家莊”,居民多為本家,大都以打獵為生。
大漢家里一共四口人,除了那名叫“虎子”的少年,還有一位溫柔賢惠的妻子,一位活潑可愛的女兒。
“虎子”少年大名叫做“穆云銷”,初聽這個名字,洛青荼還好奇的問道,“那你妹妹是不是叫雨霽?”
本來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少年竟然“嗯”了一聲。
大漢哈哈大笑,道這是他們娘親取的名字,好像是出自什么序的文章。
云銷雨霽,彩徹區(qū)明。出自《滕王閣序》,洛青荼心想。這個時代的很多歷史人物、事件,和前世是重復(fù)的,但是時代背景和出現(xiàn)的時間順序上都不大一樣。
比如這個時代的歷史上也有李太白,生于七百年前秦國的盛世,是位絕代的劍客,劍法高超,江湖人稱“青蓮劍仙”,他一生與美酒相伴,游歷九州,寫下了無數(shù)詩篇流傳千古,史上稱其為“詩酒劍,謫仙人”。
這個時代也有寫了《滕王閣序》的王勃,不過這位才子卻是姜國的少年宰相,十多年前,秦國鐵騎踏進了姜國的都城金陵,他帶著文人的傲骨殉了國,和著秦淮河上的紙醉金迷,成了時代的一個烙印。
《滕王閣序》注定名傳千古,傳聞?wù)f當(dāng)年還是十皇子的大秦宸帝曾因為惜才從北疆南下金陵,金陵城破之日,想要帶他離開,他卻拒絕了,毅然決然地跳下了金陵的城墻,年僅二十五。
這個王勃顯然和他前世的王勃有很大出入,不過了解到自己是架空穿的洛青荼也沒有在意這些,他好奇的是,這個偏僻山村里面的一個婦女,一個獵戶的妻子,怎么會知道《滕王閣序》,還根據(jù)其中詩句為自己的一雙兒女起了名字。
不過這疑惑自見了穆云銷的母親后便解開了,那是一位溫婉的少婦,見了客人淺淺一笑,宛如一湖靜謐的水輕輕蕩開一圈漣漪,讓人不自覺地也溫柔起來。
洛青荼猜測她以前是位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知道《滕王閣序》并不奇怪。
洛青荼腳受傷的腳腕被溫婉親切的穆夫人用草藥包裹好,“山里人受了傷都是用這種藥外敷的,效果很好的,注意腳腕不可以用力,要靜養(yǎng)?!?p> 洛青荼聽見她溫柔的叮嚀,連連點頭,“謝謝夫人?!?p> 在受到山民的熱情招待后,容涼和洛青荼被安置在了同一間屋子里。
容涼扶著洛青荼在床上躺好,屋子簡樸干凈,床上的被褥也是新洗過,干燥溫暖,帶著清新的皂角味道??v然洛小侯爺一身潔癖,也沒有多說什么,睡在山民家里,這對他來說是個新奇的體驗,而且總比露宿荒野的好。
這戶人家只有一間客房,而且容涼在外人看來就是個男子,她還對山民們說,他們倆是兄弟,要到姑蘇城里投靠親戚,因此他們倆就一起被放進了這間屋子。
“你睡哪里?要不你上來擠擠?小爺不嫌棄你。”洛青荼開玩笑似的道。
容涼站在床邊,垂眸看著他,屋子里光線昏暗,洛青荼看不見她的神情,就見她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了。
洛青荼以為她要遵著什么男女大防,心里松了口氣。
結(jié)果她卻是走到桌邊熄了燭火。
洛青荼在漆黑一片里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接著容涼不咸不淡地聲音就在耳畔響起,“往里邊點。”
洛青荼身子在一瞬間繃緊了,僵硬地往里邊挪了挪。
洛青荼沒想到她真的會同意,他從沒見過她躺著睡覺,認識她這么長時間來,她休息時一直都是盤膝一坐,也不知道是老僧入了定還是她有坐著睡覺的本事。
他說出那句話時就覺得她不會同意,畢竟世家女子大都被三綱五常束縛著,絕對不會隨便和男子同床共枕的,況且這位還是個有夫之婦。
事實證明,這位“有夫之婦”根本不能以常理來看。
容涼自小被當(dāng)做男孩子養(yǎng)大,在她的意識里,自己就是個男人。幼時在寺廟里長大,少年時浪跡江湖,后入軍營淬煉,一步步成為北疆百萬雄師的領(lǐng)帥,再到成為一代帝王,這樣一個女子,怎么可能會知道男女大防,她連三綱五常是什么都不知道。
容涼毫無顧忌地在自己身邊躺下。
于是前世今生加起來三十多歲的洛小侯爺,做了有生之年第一場春夢。
一夜很快過去。
洛青荼在一陣清越的鳥鳴聲中醒來的,容涼已經(jīng)醒了,坐在窗前正嘗試自己綰頭發(fā)。
洛青荼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容涼綰頭發(fā),一頭青絲被她弄得亂七八糟。
他單腳蹦到容涼身后,從她手中抽走了發(fā)簪,“你這雙手是木頭刻出來的嗎?”
“對,由我們洛小侯爺親自刻的?!?p> 洛青荼手一歪,剛要插發(fā)簪的發(fā)髻就散了,“……”。
有必要給她“冰溜子”這個綽號改改了。
洛青荼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手型非常好看,十指細長,骨線清晰流暢,冷白色的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若隱若現(xiàn),就是這樣一雙手,掌內(nèi)卻覆蓋著一層肉眼可見的繭。
剛綰好發(fā)髻,一陣輕快的敲門聲響起。
容涼起身去開門。
大約十二三歲的女孩站在門口,抬頭看容涼的時候,大眼睛彎成了月牙,嘴角兩個深深的梨渦,笑意盈盈,“娘親讓我來給二位哥哥送早飯啦。”
聘聘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
正是穆云銷的妹妹,穆雨霽,和他哥哥一樣眉眼深邃,只是更加精致一些,膚色更是白了好幾個等級,更像他們的母親一點,絕對是個大美人胚子。
容涼喜歡好看的人,毫不吝嗇的回給女孩一個嘴角微揚的笑容,“多謝姑娘?!保岄_了身子。
穆雨霽走進屋子,將手里用托盤裝著的兩大碗白粥和一碟腌菜放到桌子上,“都是山里人的吃食,還望哥哥們不要嫌棄啦?!?p> 洛青荼道,“怎么會呢,感謝還來不及呢?!甭迩噍笨戳搜圻€站在門口的容涼,略微湊近女孩道,“叫我哥哥,叫他可就要叫叔叔。”
女孩愣了下,也悄悄地道,“好的!”
以容涼的耳力自然聽得一清二楚,不夠她可不會跟兩個孩子計較。
女孩蹦蹦跳跳地離開時,候又沖容涼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臉。
白粥熬的又稠又甜,腌菜也是山里人特有的手藝,這一頓早餐比昨天的冷饅頭好太多了,兩人很快就吃完了。
容涼收拾了碗筷送到廚房,路過院子時聽見院墻外有弓箭的聲音,放下碗筷,和穆夫人笑著打了聲招呼,來到了院墻外。
墻外是一片樹林,遠處的樹干都釘著粗制的靶子,遠近不同,大小不同。
一個布衣少年正在練習(xí)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