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連沒想到譚老爺如此害怕那廖仕偉,都快嚇哭了,干涸的雙眼竟像兩汪泉眼不停冒著淚。
鐵定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洪連玩心大起,雙手撐在那書桌上,清了清嗓,一本正經(jīng)道:“本仙原是云游路過此地,聽聞在此府發(fā)生一件駭人的事情,特來理清緣由,點化一二?!?p> “你務(wù)必要將實情告知于我,如若真有冤情,本仙必定協(xié)助鏟除那可惡之人?!?p> 譚老爺一聽不是那惡鬼,是神仙,而且還是來幫他的神仙,感激涕零的一一道來。
“神仙在上,譚某不敢說假話。事情是這樣的,原本我那府上有一批幫我做農(nóng)事的仆人,那仆人們在我府上也是十分勤勞能干,后來前段時日收成不佳,我就延緩給他們發(fā)工錢,他們也同意了。近日他們突然以罷工要挾我加工錢,收成不好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但是他們?nèi)绱顺没鸫蚪賹嵲谑翘^分了!”
“遂我講將此事報到衙府,衙府便將他們關(guān)押起來,后來是他們不聽信衙府安排,妄想逃獄,死于那衙司們的棍棒之下。”
“仙姑啊仙姑,譚某并未做錯什么,現(xiàn)如今那仆人之首竟要找我索命,求求您,把他帶回陰間,之后我定給您修建寺廟,為您鑄造金身,讓它香火不斷?!?p> 洪連眨了眨眼,聽得稀里糊涂,怎么,這怎么和廖老伯說得不一樣?
怎么那廖仕偉怎么成歹人了?
到底誰在說謊???
洪連皺了皺眉,“你所講當真屬實?可我聽說,是你拖欠他們六個月工錢之久,他們皆是窮苦之人,沒有工錢來源,生活過得十分拮據(jù)?!?p> 何止拮據(jù),簡直是天天挨餓。
那譚老爺眼神躲閃,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這種事譚某可做不來,不知仙姑是聽誰說的?竟如此歪曲事實。不過,仙姑怎能因為窮苦就心生偏袒之意?實在是有失偏頗,不像是個仙家所有的思想道法。那仆人不僅人窮,還心惡,難怪只能是窮苦之人……”
還未等他回答,洪連只感覺她身后所背的斗笠正在輕微顫動,之后抖動迅速,像是什么要迸發(fā)出來。
突然,見一青煙從斗笠飄出,變成一人披頭散發(fā),一身被血洇開的囚衣,斑駁不堪的模樣。竟是——
廖仕偉!
他怎么會附身于我的斗笠上?!何時附的?!
洪連一臉震驚,而那譚老爺更是一臉驚恐,如面死亡。
現(xiàn)下廖仕偉面目猙獰,雙目怒視著那譚老爺,沖他吼道:“沒想到此時你還在誣陷于我!我們要挾?我們趁火打劫?我們逃獄?!”
“冥頑不寧!你這樣心思狠毒之人竟還能存活于世!這世道真是太可笑!太荒唐了!”
“既然天不收,那我就帶你一同和我下地獄?。?!”
只見他雙目發(fā)紅,失了理智,雙手直直向譚老爺伸去,想生生掐死他。
譚老爺聽后嚇得坐在地上瑟瑟抖動,腳上嚇得沒有力氣,只能癱坐著,手里揚著那幾道符,嘴里反復(fù)說道:“別過來!你別過來!”
洪連見狀不妙,就算譚老爺真的有罪,也是陽間衙府的事情,若死于魂者手上,那到時負責的橋人就有苦頭吃了。
她連忙甩出鎖魂鏈,將他的腰身卷了一圈,緊緊鎖住,不讓他朝前走去。一邊施了個讓方圓五里的橋人都能聽到的傳音術(shù)。
互幫互助,是無區(qū)傳統(tǒng)的美德。
沒辦法,誰叫自己法力渣呢……我弱我有理。
幸好,邢侍者給她的法術(shù)還有多余。
那厲鬼看著仇人僅在一尺之遠,卻不得動彈,仍是想要掙脫束縛朝前走去。
洪連也是死死的在他身后拉住,法力加身,也是能稍微牽制住些許時間,只希望聽到傳音的橋人能盡快前來救助一下。
集市上尋人未果的颯羽,耳邊突然聽到洪連急迫的聲音,一下子腳步頓住。
“各堂橋人,現(xiàn)清河鎮(zhèn)譚府內(nèi)有惡鬼行兇,惡鬼怨氣較重,若有橋人得閑煩請前來相助,洪連先在此謝過!”
聽完他立馬朝譚府飛去。焦急萬分,心中氣道:難怪找不到,一個人就去譚府了!非不聽話非要一個人行動,打不過又一個勁往前沖!
不一會兒,到了譚府跟前,卻獨獨見譚府上方有一結(jié)界,心下明了,有人故意引開他,想要害死洪連!
雙手蓄力,朝那結(jié)界打去,藍色靈流的靈光逐漸加深,卻依然不見那結(jié)界有絲毫破損。
他再蓄力,靈流之柱越來越粗壯,顏色變成深藍,朝那結(jié)界擊去。結(jié)果就像光射入水中,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結(jié)界還是泛著幽幽白光,吞噬了所有靈流。
颯羽眉目狠厲,雙拳握緊。依然再次蓄力,再次擊去。
實在不是他的法力退步了,只因在無區(qū)后這身體根基不怎么好,承受不了他那磅礴的法力。使上十成功力,最后出來的也只有一成。
而另一邊,臥床而躺的葉沉遲遲未等到那厲鬼,沒想到竟在洪連那處。心想她那低等法力,肯定是控制不住那物才傳音求救的。
聽完傳音后,掀起被褥,連忙帶著他的劍破門而出,繼而又傳音回過去,“洪侍者,你現(xiàn)在在哪!”
另一頭,因厲鬼失去理智,任何阻擋之物他都要鏟除,轉(zhuǎn)身便朝洪連攻擊過來。
而拽著鎖魂鏈的洪連正全力拉著鏈子,另一頭的阻力突然消失,整個人向后重重摔去。
還未從疼痛中清醒過來,那厲鬼雙手就朝她脖子上掐來。
怎么說呢?掐她肯定是掐不死的,但重力之下肯定是會痛,而且他萬一使勁太重,說不定她的脖子都被擰斷了,到時她可不想歪著脖子去做任務(wù),想想還是躲開比較好。
連忙向一旁閃去,此時剛好收到那葉沉的回音,她又迅速傳音回道:“書房,速來!”
她這一聲剛回,就見書房門被人粗暴的踹開,殺氣騰騰,不是葉沉又是誰!
洪連心里贊嘆著,來得真快,剛說完就來了。
只見葉沉手持武器,劍劍向厲鬼刺去,將火力全部引到他那邊。
而洪連坐在地上,終于放松的喘了口氣,疲憊的向那漸漸上風(fēng)的葉沉說道:“葉侍者,我先喘口氣,馬上就來助你?!?p> “……”
葉沉看也不看她這邊,冷冷道:“你要是想睡一覺我也不介意?!?p> 只見劍鋒逐漸逼近那厲鬼,葉沉也掏出他的鎖魂鏈捆了上去。一手拽鏈,一手執(zhí)劍,那厲鬼也只是空有冤氣加深的蠻力,形同上是比常人力量大上好幾倍。與輕巧的法力比起來閑得過于笨拙了。
葉沉這劍畢竟是沾染了萬千亡靈的武器,甩出來的劍氣也有些殺傷力,他怕威力太大傷到魂者到使他魂飛魄散,也不敢使出全力。只想稍加制服就將他帶回無區(qū)。
連連追擊之下,那厲鬼被他耍得暈頭轉(zhuǎn)向,力量也漸漸減退。趁著此時,葉沉將一顆安魂丸射入他口中,只見他迷迷糊糊的轉(zhuǎn)了一圈,緩緩倒下。身上散發(fā)的厲氣漸漸淡去,眼神渙散,望著上方。
洪連剛坐下沒有一會兒,就看到那厲鬼已經(jīng)被葉沉打得倒了下去。
心里萬分震驚,看來是人不可貌相,看著這么年輕的樣子竟沒幾下就把厲鬼制服了,又想到今天下午收伏晉飼妖的颯羽。不禁感概,看來無區(qū)厲害的人還是很多的,難怪別人嘲笑她欺負她,自己真的是太弱了。
葉沉給厲鬼結(jié)結(jié)實實捆了幾圈,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嘆道:“爾等鬼魂還妄想能改變什么?不論仇恨和過節(jié),從你死后就都是身后之事了?!?p> “若真殃及人命,下世的福分便少了一半,放下吧,今天是投胎最后一日,錯過了今日你要等下個輪回了?!?p> “回頭吧?!?p> 那像是誦經(jīng)的陣陣低語傳入廖仕偉耳中,久久不能散去,萬分悲痛,竟開始哭了起來。
“我父……因家中沒有糧食活活餓死,死后還是……開膛破肚之相,無法下葬……”
洪連聽到“開膛破肚”四字,一驚,竟那個時候就附身在她斗笠之上了。暗暗嘆了口氣,那殘忍之相,應(yīng)該全部都被看到了。
“我妻我兒……皆在尋我之路受妖獸所害……尸首全身被咬噬,已無人樣……”
“我的兄弟們皆枉死于衙司棍棒之下,衙府妄想屈打成招……我們不從,便被活活打死……”
洪連又是一驚,真想竟然是這樣,那譚老爺剛剛還不知悔改,試徒栽贓。她氣得快步走到譚老爺身旁,狠狠踹了一腳。
作惡多端,果然該打!
另一角落的葉沉看到這幕,目瞪口呆。因為橋人是不能摻手陽間之事,萬事皆已定,不管是否善惡,不能上前相助,不能上前打罵。
顯然,洪連犯禁了。而且,顯然她還不知道,否則怎么會……又加了一腳。
“那賊人還說是我們逃獄!若不是你買通了官衙,若不是拖欠我們工錢,我們一家怎么這樣?!我又怎會怎樣?!”
“他這種十惡不赦的罪人為何還能存留于世,他難道不該死嗎?!”
“這天爺太不公了!我們這種拼勁全力想要活下去的人的命竟被他們這種惡毒之人玩弄于手掌之中,他們都已經(jīng)要什么有什么了……而我們就只想活下去,為何老天連這一點點都不肯呢……”
“我因誰家破人亡?我定要他陪葬!!”
眼前廖仕偉的怒氣高漲,妄想卷土重來,葉沉上前重重的拍了下他的頭,厲聲道:“命定之事,你執(zhí)意這樣,什么都改變不了。和天命抵抗,簡直飛蛾撲火。”
廖仕偉未作聲,那洪連卻開了口,反問道:“葉侍者,雖然這樣說,但這種人真的就在世間過得如此舒坦?竟沒有一絲懲罰?”手指著腳下所踩之人。
葉沉扶額,心里罵道:我這邊還沒弄好,你個法力低下的啥起什么哄。
隨即提醒道:“你們堂主是這樣教你們的?看到萬惡之人不管無區(qū)律禮,只顧自己發(fā)泄隨意毆打?”
洪連被他提醒,一下想起,不可摻合陽間之事。趕緊把腳從那人身上挪下來,道:“只不過一時氣不過罷了?!?p> 只聽葉沉又冷哼了一聲,道:“氣不過?天下冤魂多了去了,侍者你也要效仿眾天神一樣,妄想普渡眾生?”
“神都救不過來,別說你,區(qū)區(qū)一個死人了?!?p> 區(qū)區(qū)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