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生一世一雙人

　　來到橫濱的平生、大力還有張偉，循著之前悠悠留下的地址，來到了眼前的“關谷稻荷神社”。

　　“張偉，還有大力和平生，你們終于到啦?！鼻赜鹉鳛榘槟?，早幾天就先到了，陪著悠悠，這會兒，她和擔任伴郎的關谷大師兄杜俊，以及表演嘉賓的萬能小黑，共同出來迎接三人。

　　“這個宗祠，據(jù)說是四百年前由關谷家的先祖，關谷灰太郎建立的。關谷家的所有婚喪嫁娶都要在這里操辦，關谷和悠悠的婚禮也是在這里舉行?！毕啾绕饠嗑淝迤娴拇髱熜郑约爸v求押韻的小黑，最正常的羽墨向大家介紹著這里的歷史。

　　順便一提，羽墨之前曾經(jīng)和張偉有過一次長談，沒人知道談話的內(nèi)容。但那之后，兩人曾經(jīng)有過的尷尬消失了，重新變回了彼此那個最熟悉的樣子。

　　“悠悠和關谷呢？”張偉問。

　　“他們正在突擊學習婚禮禮儀，因為……”羽墨沒說完，被小黑打斷了。

　　小黑唱了起來：“神社婚禮自成一體，新郎新娘都要戴上面具，面具上是貍貓和狐貍，它們是稻荷神的仆役。稻荷神主管豐收，好的食材帶來好的料理，關谷家是料理界的大V，對稻荷神五體投地。自從確定婚期，關谷悠悠就要遵守面具之儀，還要禁用攝像頭和手機，不然會打擾神靈休息。”

　　走過蜿蜒的走廊，來到后院，一個光頭男子在等待著大家。那是關谷的父親，關谷健次郎。

　　“歡迎歡迎，大家遠道而來，辛苦了?！标P谷爸爸一個鞠躬。

　　“哪里哪里，很感謝您邀請我們來參加婚禮。”

　　“唉，要不是悠悠懷了孩子，這次的婚禮也不會這么倉促。你們懂的，要是再等一段時間，悠悠的身子就藏不住了。真是給大家添麻煩了?！?p>　　“沒關系的，關谷叔叔，你們的顧慮我們可以理解，別介意，現(xiàn)在這樣也挺好的。而且今天在我們看來是小年夜，有辭舊迎新的好兆頭，是難得的好日子。”大力很有禮貌地說。

　　“這可愛的小姑娘太會說話了！小伙子運氣很好啊，找到這么好的女朋友。”關谷爸爸拍了拍平生肩膀，“神奇那個笨蛋！那臭小子本來不想要孩子，不想當爸爸就不要隨著心意亂來。明明悠悠一直都很想懷上他的孩子，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關谷爸爸用回日語，語氣感慨，而在場能完全聽明白的只有大力，她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包。

　　之后，關谷父親繼續(xù)去安排婚禮的大小事務，羽墨和大師兄去學習流程和禮儀，小黑則去排練他的詩詞朗誦。平生三人閑逛著，一邊參觀神社，張偉一邊跟他們聊著以前和悠悠關谷在一起的故事。

　　這時候，任平生接到了一菲的視頻通話申請。

　　“什么？！胡老師，你們可能來不了？”

　　“還不好說，但希望很渺茫?！币环?、曾老師、子喬和海棠在一個偏僻的直升機場焦急地等著。“之前實在買不到票，最后是海棠有個什么黑榴蓮卡，說是包了一架私人飛機，結(jié)果是直升機。這會兒正在等起飛呢。噢對了，七爺也在這個機場上班，張偉來打聲招呼?！?p>　　張偉湊了過來，看到的事老當益壯的七爺：“七爺，您怎么在這兒，這些年過得還好吧？”

　　“哈哈哈蠻開心蠻幸福的。三百六十行，我撿了幾行，到老年大學進修，充充電。這不，這幾年到機場來歷練歷練。”

　　“挺好挺好……”張偉跟七爺哈拉兩句，鏡頭給回到了一菲這邊。

　　“胡老師，直升飛機應該到不了橫濱吧？”大力提出了質(zhì)疑。

　　“那肯定到不了。這個是先到南坎，然后我們在那里轉(zhuǎn)機。不過現(xiàn)在直升機還沒到。誒等等，機場大屏改了?！?p>　　七爺慢悠悠地過來，把時間起飛時間改了。延誤了！

　　“唉，看來是沒戲了，剛才七爺說受天氣影響，直升機又延誤了。估計到時候只能靠你們實況轉(zhuǎn)播了。”

　　“唉，我的年假……”

　　“曾小賢你什么意思，回來看看我不行嗎，看看我們家的裝修不行嗎？！你想去日本是不是還有別的目的??？！”一菲一邊擰著曾老師的耳朵，一邊斷掉視頻。

　　三人面面相覷。

　　找了個地方坐下，任平生問張偉：“張偉哥，你覺得悠悠姐和關谷，還會回愛情公寓么？”

　　可能是因為人少，或者是跟兩個公寓里最睿智最正常的人在一起，張偉也正經(jīng)起來?！澳銈円仓?，我現(xiàn)在的律所，之前是關谷和悠悠的房間。之前關谷爸爸來中國的時候，已經(jīng)把大部分的行李都搬回去了，但后來我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一些私人物品。所以我就跟悠悠說，先幫他們保管著?！?p>　　張偉嘆了口氣，接著說：“可是這次來日本之前，悠悠聯(lián)系我，說有個卷軸讓我?guī)н^來，好不容易才放在箱子里沒被壓壞。她還跟我說，以后雖然還會回愛情公寓，但回來長住的可能性很小了，這個事讓我先別告訴子喬一菲他們。

　　自從她懷孕了，關谷似乎有很大的觸動，也不跟他爸吵架了，兩父子有時候還會一起喝酒。關谷媽媽私下告訴悠悠，自從關谷去了中國，很久沒看到關谷爸爸那么高興了?！?p>　　任平生明白了：“因為自己也準備當爸爸了，所以關谷開始明白他父親的心情。關谷父親也有60多了，可能他也打算回到日本，起碼離父母不那么遠?！?p>　　“對啊，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對一個兒子來說，是最痛苦的。關谷也是不想讓自己有著遺憾吧，我理解他的選擇?！睆垈タ粗h方的天空，眼神空洞、表情落寞。他感覺到寂寞，因為又有兩個朋友，可能以后難以相聚了。

　　同時他為自己的身世感到難過。關谷還有機會為自己曾經(jīng)的固執(zhí)彌補，不讓自己留有遺憾，而自己呢，自己的親生父母親還在不在？他們過得好不好？為什么要選擇遺棄自己的孩子？為什么從沒有來找過自己？已經(jīng)過了三十多年了，自己還有沒有機會見到他們？

　　“哥，雖然關谷和悠悠姐回不來，但你還有我們在。胡老師和曾老師，子喬哥和美嘉姐，大力和我，還有海棠和咖喱，我們都在，我們都是你的朋友、你的家人?！?p>　　“嗯，沒錯，愛情公寓就是我的家。”張偉的情緒也有點上來了，大喜的日子，他趕緊止住，“你們小兩口慢慢逛，我去看看羽墨和大師兄他們排練的怎么樣。”然后快步離開。

　　留下平生和大力兩人，靜靜地坐著。四處無人，大力把頭靠在平生的肩上，平生從后面攬著大力，有節(jié)奏的輕輕拍著。

　　過了一會兒，大力幽幽地說：“師兄，你說既然悠悠姐跟著關谷來到日本，她心里會遺憾嗎？她放棄了自己曾經(jīng)的事業(yè)，來這里重新開始。遠離了自己的親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度?！?p>　　平生輕輕吻了一下大力的額頭，化開她皺著的眉，然后才說：“感情的事，有時候是不能很理性地評判的。比如說，悠悠姐選擇來到日本，這其中的機會成本（opportunity cost）在我們外人算起來，似乎很大，但對悠悠姐來說，這個價值和與關谷結(jié)婚相比，是不對等的，因為在她看來，兩人經(jīng)歷這么些年過來的感情，是無價的。

　　再說了她來到日本，也不意味著放棄一切呀。在國內(nèi)，她的演藝事業(yè)無法推進，說不定在這里能找到屬于她的機會呢。

　　而且他們現(xiàn)在準備結(jié)婚了，在我們的思維觀念里，婚姻其實就是靠雙方的共同摸索、磨合，才慢慢從兩個獨立的人，融合為一個家庭的。融合的過程中，不可能雙方都堅持自己的立場寸步不讓，而是兩夫妻經(jīng)過商量探討，大家互相讓步，有時候是你多讓一點，有時候是我多讓一點，而不是單方面的，一個人完全去遷就另一個人?！?p>　　“胡老師和曾老師也是一樣么？”

　　“也是啊。你是沒見過以前的胡老師，那比現(xiàn)在可是厲害多了。也只有曾老師，這么多年的以柔克剛，死纏爛打，才慢慢把胡老師這塊兒百煉鋼，化成了繞指柔。

　　你看曾老師在ALS的時候，每次視頻胡老師多高興啊，還會擔心曾老師一個人在那邊冷著熱著。新家的裝修，胡老師也特別上心，連論文都耽誤了，因為在她看來，那個家是她和曾老師的將來，比她的個人榮譽更加重要?！?p>　　到了吉時，婚禮如常進行，順利完成，關谷神奇和唐悠悠正式結(jié)為夫妻。在最后的新郎宣讀誓言階段，關谷就像當初的子喬一樣，對著父母、來賓和遠方的好朋友們，說出了屬于自己的誓言：

　　“我生在廚師世家，但最愛的卻是漫畫。從小我就想證明自己，這讓我變得很較真、很固執(zhí)、很容易生氣。我喜歡說切腹自盡，因為我覺得自己寧愿死也不妥協(xié)。而因為不妥協(xié)，我離開了父母、離開了家?，F(xiàn)在，我又因為不妥協(xié)，重新回到了家鄉(xiāng)。

　　曾經(jīng)，我的不管不顧傷害了很多人，我的父母，甚至還有我的愛人。但今天我終于明白，當武士和當廚師不矛盾，人生也不是非黑即白，地球也不會圍著我轉(zhuǎn)。但是，只要是和最愛的人一起前行，生活就會一點一點、變得美好起來。”說完，關谷向著父母親、悠悠和所有來賓，各鞠了一躬。

　　我們每個人都遐想過自己婚禮的模樣，但當婚禮真的開始，又會發(fā)現(xiàn)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人生就是這樣，充滿著變化和意外。但我們終將會找到一個可以手拉手、共同面對一切變化的人。就算天河倒灌、星月逆行，兩個人也會陪著彼此，走到時間盡頭。

　　…………愛的分割線…………

　　婚禮結(jié)束后，張偉住在了關谷家安排的地方，平生有著去東京迪士尼的計劃，帶著大力住到了迪士尼所在的千葉縣。

　　當晚，月色皎潔。

　　洗完澡，大力來到平生的房間，兩人跟回到愛情公寓的伙伴們以及悠悠、關谷視頻連線聊天。但折騰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

　　“大力，你要不要……”心里猶豫著，不知道怎么開口的平生，轉(zhuǎn)身看向大力，呆了。

　　“留下來……？”睡袍不知何時落了地。她聲如蚊蚋。

　　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灑在月下的精靈身上。

　　…………

　　月光被厚重的窗簾截斷，薄薄的云飄過，似輕紗蒙住了月亮的臉。

　　“我在……我會一直在?！?p>　　千與千尋千般苦，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