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無塵?!?p> 這三個字自韓笑口出,說得篤定。
他收起刀,“我見仙子的兵器并未打磨,可以去找城中唐鑄詢問?!?p> 韓笑拜別離去。大師兄把苗空空托付給安王爺,自己帶著游子安趕回宗門。
臨走時(shí)還留下一塊玉佩。
摸著玉佩,苗空空想去見見韓笑所說的唐鑄,順帶探查一下關(guān)于雪桂花的線索。
京都比蘇州熱鬧,南來的北往的都是大商賈、大老爺。他們隨侍的女眷家丁也個個傲氣十足,付起銀子也是老爺派頭,倒是苦了那些賣藝賣貨的人。
“看那邊!”花吱從袖袋里鉆出來,朝街邊指著。順爪子看去,是耍猴戲的。
苗空空把花吱揪出來,放在頭頂,走到人群里圍觀。
人群中間的空地,金毛猴子穿著小馬褂,踩著小高蹺,手里拋著三色球。
球拋得利落好看,旁邊頭戴圓帽的耍猴人大聲吆喝:“看猴戲!看猴戲!猴子踩蹺拋球戲!”
人群里頭呼喝著,地上丟滿了銅板。
“咣當(dāng)?!?p> 地上掉了一大塊銀錠,砸在銅板上的聲音聽得耍猴人耳朵都直了。
丟銀錠的是個少女,穿著上白下彩的罩紗長裙,青絲披落,額前梳云鬢,舉手投足間有天生的貴氣。
“啊呀呀,姑娘出手闊氣啊!”
“這銀錠怎么也得……嘖嘖?!?p> “這是哪家的大小姐?”
周圍看戲的公子老爺也議論,還有書生想跟少女搭話,卻被她旁邊兩個兇神惡煞的侍衛(wèi)給嚇跑。
耍猴人嬉笑拱手,“姑娘出手大方!”
少女語出驚人:“您這猴賣嗎?”
“啊?”耍猴人一時(shí)愣神。
少女食指指著吱吱叫的金絲猴,“您這猴賣嗎?”
“不賣!”耍猴人趕忙擺手,“這猴不賣!”
少女伸出五根指頭,“五百兩?”
“不買!”
“一千兩?”
“……不賣!”
少女惱怒,“你這人,一千兩都不賣?”
“不賣就是不賣!你今天就是出一萬兩我也不賣!”耍猴人也生氣,把金絲猴抱在懷里。
看客看在眼里,笑嘲:“嘿,這人怎這么較真?”
“就是啊,一千兩……嘖嘖?!?p> 對于他們,在京都里住的這些老爺。一千兩盡管很多,但也不是拿不出來,可就算拿出來,也不可能買這么一只賣藝猴子回去。
這么一看,這少女開口就是一千兩,想來家里是真的闊綽。
苗空空也看在眼里,但她看的不是少女闊氣,而是她的幼稚。
且先不說買猴對不對,就古話來講:財(cái)不露白。這可不是瞎說!
這不,上來就喊價(jià)一千兩,讓人給盯上了吧!
人群里鬼鬼祟祟的那個小賊,別人沒注意,苗空空這內(nèi)行高手怎么會看不見?
說他鬼鬼祟祟,腰板倒是挺直,但是直著腰桿子就不是偷偷摸摸了?不可能,就那神態(tài),簡直是把“我要偷錢”四個大字畫在臉上,擺給苗空空看。
這小賊也是膽大,那倆侍衛(wèi)可都是好手,要是給他逮住,恐怕胳膊腿都得給卸了。
可他就這么直直上前,在少女和耍猴人爭執(zhí)的間隙,身形一轉(zhuǎn)。
他得手了!
沒人注意到他是怎么下手的,甚至除了苗空空,根本沒人知道他偷了錢。
快、狠、準(zhǔn)!
這絕不是一般的偷兒。
她想會會,說不定能碰出什么門道。
少女還在跟耍猴人爭執(zhí),小賊正想撥開人群往外走。
苗空空從他身邊一過,云淡風(fēng)輕。
小賊高出苗空空許多,沒留心她,行兩步卻突然皺眉。
他得手的東西不見了!
他腳步一晃,身形閃在苗空空前,“姑娘,敢問芳名?”
她沒回答。他也沒作揖,沒拱手,因?yàn)樗氖终诎档乩锔硪浑p手過招。
就在他這一句話的時(shí)間里,那一只鳳繡荷囊已經(jīng)數(shù)次易手,最驚險(xiǎn)時(shí),竟飛至半人高處,又在兩手爭奪中落下。旁的看客無半分察覺。
他手中捏有薄刃,寸許,寒光滲人。她手中幾片花瓣,桃瓣,隨手摘的。
薄刃劃過無數(shù)衣袖,也劃過無數(shù)咽喉,卻怎么也過不去花瓣,碰不上她的手腕,他想把對方筋腕給挑掉!
“噠?!?p> 荷囊落在她手中,二人同時(shí)收手。
“苗空空。”她說,“敢問是哪路神仙?”
“神仙談不上?!敝車寺曕须s,他聲音小卻鏗鏘有力,“不過是路過的小鬼?!?p> “小鬼也會闖大禍?!彼馈?p> 他未答,默半響,才說:“盜門?!?p> “盜門是哪門?”
“盜亦有道,就是盜門?!?p> “盜門的盜,是什么道?”
“盜富者,濟(jì)窮苦,是道?!?p> 苗空空捏著荷囊笑道:“盜門盜婦孺可算道?”
“富人子女,可不窮苦?!彼辉贍庌q,大踏步繞開苗空空,朝人群外走,“小鬼無名,自會有大鬼找你?!?p> 大鬼?
她笑了笑,在不經(jīng)意間將荷囊還給少女。
……
“她叫苗空空,身手很利落。我跟她交手沒使靈氣,她也沒用,純憑技藝我輸她半籌。”
與她交手的小賊,此時(shí)正坐在酒樓里,對著另一人說話。
那人捏著酒杯道:“可不是半籌?!?p> “不是?”小賊驚疑,“您看得出來她深淺?”
酒杯中玉液輕晃,“深,很深,天下沒有她拿不到的東西?!?p> “嘶——連您也不是她的對手?”
“不?!彼Φ溃骸坝行┤?,不是對手。”
……
“?!?p> 大錘子砸下,鐵器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拿錘子的胳膊粗壯如蠻牛,每一錘都好似有千斤力道。但其實(shí)掄捶的人心里明白,打鐵不需千斤力,要恰到好處才能成器。
風(fēng)箱呼嘯,爐火燃得旺盛,在這炎炎烈日里,催得人汗如雨下。
有寶衣在身,苗空空倒不覺的燥熱,一拱手說:“您是唐鑄?”
“正是。”他確實(shí)身強(qiáng)體壯,站在鐵砧前如同磐石,“您打什么器具?”
苗空空取出霜翎,問:“我這劍還能打磨嗎?”
“打磨?”唐鑄接過劍匣,拔劍,整個鋪?zhàn)拥臏囟榷冀迪掳敕帧?p> 劍身如冰鏡,劍周寒霧凝雪。
他沉聲說:“此乃神兵利器,不需打磨。仙子所求,應(yīng)該是淬煉吧?”
“淬煉?”
“對?!碧畦T收劍交還,“神兵提升最基本的方式就是淬煉。”
苗空空追問:“那怎么淬煉?”
“淬煉需要解玉砂。第一次淬煉需要兩個,第二次四個,第三次八個……往后都是如此。一柄神兵,最多淬煉八次?!?p> 她一怔,這怎么跟強(qiáng)化武器有點(diǎn)像。
她問:“這解玉砂哪里能尋到?”
“這我不清楚?!彼终f:“解玉砂也算珍貴,能尋來的不多,我打鐵至今也只見過百余枚?!?p> 看來這東西應(yīng)該很稀有,也很貴。如果安分地掏錢去買,恐怕淬煉八次,家底都得敗完。
“那除了淬煉,有沒有別的辦法提升神兵?”她問。
“有?!碧畦T轉(zhuǎn)身從武具架上取出一桿槍,“這就是另外一種方法?!?p> 槍不出奇,不像神兵。而且槍頭、槍桿、槍尾拼接違和,并非渾然一體。
“仙子看得出來,這槍是拼接組合起來的。”唐鑄將三樣拆開,每個部件雖然精巧無比,但終究還是凡物。
苗空空看著霜翎,問:“我這劍也能拆?”
“你的劍已經(jīng)成一體神兵,不必拆分。”唐鑄將槍組裝好,放回武架上,“但你的劍匣只是凡物,與你的劍不搭。如果能找來奇材,我可以打一個合適的劍匣?!?p> 奇材……還不是得氪金,看來這劍是沒辦法提升了。
念此,苗空空取出同生枝,“這個可以提升嗎?”
“這個……”唐鑄仔細(xì)翻看,“這節(jié)樹枝倒是奇材,可以打成劍匣。”
???
苗空空一愣,感情這唐鑄還以為自己要把同生枝打成劍匣。
她趕忙解釋:“不,這是我的同生枝,我是問能不能提升它?”
“同生枝?”唐鑄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千年前的秘法至今還有傳人,是我失言了。”
他又說:“仙子是醫(yī)劍雙修?”
“是。”
“要不把這兩件做成一件如何?”
做成一件?那可太好了!
如果要催動香意就需要同生枝,但是這樣就沒辦法拿劍,戰(zhàn)斗起來多有不便。但兩個合而為一,那她就可以用香意催動劍氣。
實(shí)力肯定大增!
“好!”苗空空當(dāng)即應(yīng)下,“需要我準(zhǔn)備什么?”
“準(zhǔn)備一張珍寶畫作!”唐鑄一板一眼說:“畫紙作傘面,靈枝作傘骨,劍身作傘刃!”
“傘劍?”
“對,傘劍?!碧畦T忽然嘆氣,“若是仙子能尋來一張珍跡,這把傘劍出世時(shí)必將引來天地異象。能打造這等神兵……我唐鑄也算是天下第一神匠了!”
他又皺眉,“當(dāng)然,我打的兵器,只有忠肝義膽之人才配使用!”
“呃……什么樣的人是忠肝義膽之人?”
他字字頓挫:“不賒賬!不抵賴!不翻臉!”
這哪里是忠肝義膽之人……
“好,我尋來畫作就來找你?!笔栈厮岷屯Γ缈湛辙D(zhuǎn)身離去。
出門時(shí)正好進(jìn)來一位持扇公子,與她擦肩而過。
公子道:“唐大哥,打個扇骨收二百五十兩,這也太貴了吧!”
唐鑄大喝:“哼!不賒賬!不抵賴!不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