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前塵蹉跎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到鐘聚眼上，有點刺眼，鐘聚想慵懶的翻個身，卻發(fā)現(xiàn)身上的重量不容許他這么做，只能費力的睜開眼，看看是什么東西壓著自己，結果一睜眼就看到了李墨優(yōu)越的側臉，彼時正隔著好幾層被子死死壓著自己。

　　“喂！”鐘聚輕輕推他一下。

　　李墨顫動著睫毛睜開眼，隨即觸電一般跳下去，“你醒了？”

　　“不然你還想沾我多少便宜？”鐘聚坐起來，故意逗他。

　　外面的動物還在，鐘聚只一眼就差點嚇得差點跳起來，隨即腦海中出現(xiàn)了昨晚暈厥前的畫面，這些動物仿佛不會攻擊他們。

　　狐疑的目光送到李墨身上，李墨雙手一攤表示我也不知道。

　　鐘聚這才一層一層掀被子，下床，想開口說話，這才后知后覺的感到臉疼，用手一摸，還硬邦邦的，顯然是腫了。

　　這邊鐘聚擦鏡子的空隙，李墨已覺大事不妙，轉身就想逃跑，但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鐘聚在鏡子里看到自己臉上巴掌印疊著巴掌印的尊容，怒不可遏，一個猛虎撲食，把李墨按到地上。

　　求生欲望使然，李墨順手就抓起一本書砸過去，卻被鐘聚半路劫殺。

　　“你居然還拍我的臉？”鐘聚怒吼，卻在不經(jīng)意瞥到書里的內容之后，停下動作。

　　原石？或者說是日記才對。

　　——前塵

　　民國時期的烽煙蔓延各處，蘇泱托了家境的福，得以在康橋的柔波里度過平靜的青春，十七歲時，留學歸來，那時的她風華正茂，火車站的人群擁擠亦擋不住她的風華。

　　和李空的婚約，幼時既定，二人在安排下會面，蘇泱雖然對媒妁之言的婚姻十分排斥，但早聞李空的大義，因此同意會面。

　　可那一次的約定，李空并未出現(xiàn)，秒針過了約定時間一秒，蘇泱即刻憤懣不平地起身，滿心都是被輕視的委屈，快步走出茶館時卻與一名俊秀男子迎面相撞，男子手中的百合散落一地，蘇泱低頭去撿，男子卻道：“新采的百合露水正盛，撿起來也已經(jīng)沾了泥土，怎好配心愛之人？”

　　蘇泱恐花被糟踐，默不作聲悉數(shù)撿起才起身，“花質本潔，正配美人玉骨，想來也不會介意?！?p>　　男子一笑，“那就請你收下了?！?p>　　蘇泱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人正是李空，當即譏諷一句，“先生真夠守時的。”

　　李空還沒回答，身邊的隨從就耐不住性子了，“我家少爺早就來了。”

　　“那為何不進去？”

　　“小姐不俗，李某唯恐落了俗套。”

　　所以選擇了另一種方式見面，雖然不妥，卻實實在在令蘇泱不那么在意包辦婚姻這四個字了，茶館門前，美人手捧百合垂眸一笑，男子長袍儒雅凝神相望，怎么看都是美好的開始。

　　可是天不予成美，蘇泱國外投黨，被人出賣，李空用盡人脈，才得以帶著蘇泱逃回老家，或許當初就存著留一處世外之鄉(xiāng)，李空一直沒有將祖屋搬遷，而今困難來臨之時，隱匿于大山中的龐大村落，成了最佳的避難所。

　　那段歲月即使大起大落，卻也是一對神仙眷侶的生活，李空下地耕耘，蘇泱學著種菜，與世隔絕而又自由自在，那段記憶成了二人往后的唯一支撐。

　　山中多鬼魅，對蘇泱來說卻只是小動物的低語，蘇泱自七歲開始就能聽懂萬物之言，與萬物對話，在鄉(xiāng)野中，常能預測風雨天氣，馴服野豬野狼等兇猛異獸。

　　這份福報，被村中的人稱贊，只道是李空祖上積德，才有如此賢妻。

　　可是，人類是多虛偽的存在呀！他們的臉變得比天還快，蘇泱在湖里第一次結識那條大蛇，驚異的發(fā)現(xiàn)，那條蛇的智商堪比人類，甚至高于人類，在蘇泱日復一日的教導下，竟能認寫文字。

　　在那個沒有朋友的環(huán)境下，蘇泱自然而然與大蛇成為朋友，取名“夭華”，日日相見，風雨無阻，不能訴于家人愛人的話，都和這條蛇緩緩訴說。

　　風和日麗的一天，村子里一個放羊的人，發(fā)現(xiàn)湖灘上的蛇蛻，聽聞大蛇的眼睛名為陰陽珠，是個至寶，且蛇膽價高，遂聯(lián)合捕蛇人，欲捉。

　　但那日，夭華不僅蛻了一層皮，這些天它的身體發(fā)生巨大變化，體型變得越來越巨大，本就虛弱的它躺在水底休息，看著手持兇器的人類突然出現(xiàn)，還未適應新體型的夭華，嚇得逃竄著胡亂攻擊，意欲恐嚇，卻不想直接咬死了四個人。

　　剩下的兩個活口，逃回村中，湖里蛇妖的傳言瞬間傳遍每一個有人的角落，蘇泱心急如焚，擔心夭華的安危，晚上悄悄去看，在岸上喚著夭華的名字，巨大的蛇頭從水里出現(xiàn)，蘇泱嚇了一跳，待到定睛細看，那蛇雖然巨大，但眼睛處白色桃花妝的花紋仍在，“夭華？”

　　大蛇溫順的點頭，蘇泱一下?lián)渖先?，“你怎么會吃人呢？?p>　　大蛇搖頭，心聲告訴蘇泱實情，隨即潛回水中，將四具尸體送回岸上，以此證明自己沒有吃人。

　　蘇泱蹙眉啜泣，抱住蛇頭，清冷的月光灑下，這幅詭異的景象被幾個來看大蛇的孩子看個正著。

　　孩子們的世界與大人不同，那件事大人將信將疑，但孩子們已經(jīng)把蘇泱當做西游記里的妖怪，處處透露敵意。

　　尸體詭異的出現(xiàn)在岸上，加上莫名傳言，久而久之，村子里的人的眼光都變得奇怪，只是忌憚著李空的勢力，不敢造次罷了。

　　為保夭華平安，蘇泱一晃數(shù)日都沒有再去湖邊。

　　幾天后，老友傅遠石拿著鑒定單在山村里找到蘇泱，那是蘇泱第一次得知了人類變異傾向，和異能的構想，攻讀人類科學的二人，像全世界的科學家一樣，癡迷于這項新研究。

　　可惜，二人夜以繼日的學術研究在外人眼里則是不清不楚，縱使李空表示理解，但蘇泱要面對的還是越來越多，但關系到人類新發(fā)展的謎團就擺在眼前，真正的學者都會想盡辦法克服外界因素，蘇泱也是如此，她知道這是一項關于人類命運新紀元的研究。

　　從器材，到實驗室，化學藥劑，二人一路攜手同行，扛過世俗眼光，凋謝女兒家嬌嫩雪膚，為科研消瘦臉頰，只是那雙眼睛卻越發(fā)有光彩。

　　知道雙方父母找到實驗室時，蘇泱才想到李空替她扛下了多少世俗壓力，父母們以死相逼，要求蘇泱停止實驗，完婚生子，過一個平穩(wěn)人生。

　　內心不愿，卻對李空滿懷愧疚，于是蘇泱答應完婚，期限是三月后，那些日子，外人忙著十里紅妝，剪裁嫁衣，蘇泱依舊白大褂西裝褲，行走于地下室里的試驗臺中間。

　　傅遠石深思熟慮后離開，決定與蘇泱分開研究，再通過信件交流所得，蘇泱只得應允，并帶著他來到湖邊，“我懷疑夭華也是變異者。”

　　傅遠石早已在之前的交流中，得知了這位蛇友的存在，聞言輕輕點頭，只道：“汝言若真，則非人類變異，而稱生物變異?！?p>　　誰料湖邊一言，一語成箴。

　　夭華再度現(xiàn)身，蘇泱輕撫它，取出蛇血讓傅遠石帶走，“以后，保護好它?！?p>　　這句話蘇泱說的時候，像是已經(jīng)預料到了大難將至。

　　數(shù)日后，村子里再次發(fā)生死人事件，女尸渾身濕透，被遺棄在湖邊，身上的傷口是規(guī)則的血洞，所有人都把犯人鎖定在夭華身上。

　　可是蘇泱知道，那女人是被村里的人奸殺，嫁禍給夭華的，可那有什么用，只有蘇泱能聽懂夭華的伸冤，能聽到動物的佐證。

　　人群圍攻大湖的時候，蘇泱攔在人前，拿出一個鐵爪鉤，那是農(nóng)耕的工具，但也是殺害女孩的兇器，當著全村的面，蘇泱用它驗證傷口究竟是何物所為。

　　但作惡者，怎會容忍真相大白，當即口出狂言，污蔑她是妖女，甚至向前搶奪蘇泱手里的證據(jù)，爭斗之中，水面嘩啦作響，夭華探出頭，將那人拉進河里，水面頓時一片殷紅，剎那間人心惶惶，妖女之名蘇泱百口莫辯。

　　再后來，李空將蘇泱所有研究成果寄給傅遠石，同時書信一封，將蘇泱托付給他。

　　可是傅遠石等了又等，始終不見友人蹤跡，只得跑到村莊附近打探消息，卻知，蘇泱逃走的那一晚，被族人生擒，處以火刑，李空已經(jīng)另結新歡。

　　怒不可遏的傅遠石再也不遮掩身份，直奔李家大門，李空眼神悲傷恍如行尸走肉，傅遠石沒能下手，“到底怎么了？”

　　“你把蘇泱帶走吧，她應該不想被埋在這里。”李空說著，轉身離去，消失在蘇泱親手所植的杏花樹下。

　　傅遠石帶走的除了棺槨，還有蘇泱最后的書信，“原石事大，新界欲起，宜分不宜合。”

　　許多年以后，傅遠石臨死之前探望夭華之時，才得知，李空當日新婚，就是為了與蘇泱死同穴。

　　可他仍然讓傅遠石帶走了蘇泱的遺體，這是在用命給蘇泱一個選擇的空間，可以魂歸故里，亦可回到他身邊。

　　這本書囊括蘇泱，李空，傅遠石，三人的身前身后事，絕無可能是他們三個所寫，那么參與了這個故事，而且仍然活著的，只有一個——夭華。

　　這個蘇泱和李空拼死保護的生靈，它的身上又藏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