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不翼而飛
…………
佛門有三寶。
佛、法、僧。
蔣酬志徐徐道:“維摩寺乃我南魏第一的佛教中心,百寺之首,天賜飛來之佛名揚八方,人人朝拜?!?p> 這是廢話,眾所周知。
“世人卻不知曉,維摩寺還藏有另一件至寶——大慧禪師。大師禮萬佛懺,修行不輟,數(shù)年前便功德圓滿,已臻虹化之境?!?p> “以大悲為首的執(zhí)事瘋狂斂財,怙惡不悛,終于在大佛腹中養(yǎng)出活尸妖物,禍亂人間,導(dǎo)致周家滿門慘死。”
蔣酬志依照世子的意思,將道悲的殺人罪名洗脫,推給了活尸。
“大慧禪師多年遲遲不涅磐虹化,便是要以一己之力鎮(zhèn)壓妖物,同時保護寺中不知情的其他僧人?!?p> 能活到今天的僧人其實大多知情不報,算不上清白。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這些被脅迫的普通僧人罪不至死。
作為老友,蔣酬志明白大慧禪師選在此時圓寂,也是出于維護之意。
“今日大佛顯靈,親自鎮(zhèn)壓妖物,大慧禪師再無掛礙,碎身證果而去,功德慈悲結(jié)成五顆舍利子,流傳世間?!?p> 鄔先生皺眉斥道:“空口白牙,休得妄言!”
他博聞強識,知曉如今普天之下,供有舍利寶珠的佛塔不過一手之數(shù)。比如南魏北海的永安寺,涇川的仙游鐵塔,北魏大藏佛寺等。
也不過各自只有一顆。
五顆舍利寶珠同時出世?故事都不敢這么編,簡直異想天開。
老疤邪肆一笑:“蔣大人,你胡言亂語該不會只想拖延時間?”
蔣酬志心中一抖。
這個綁帶怪物眼光好毒。他自己也覺得只是在為營救弗神捕爭取時間。
反正他已經(jīng)說完了所有郭丹巖教給的臺詞,后面情勢如何發(fā)展,惟有聽天由命。
五顆舍利寶珠這種事兒,他也不相信。
“找?!?p> 鄔歸鴻突然道。
萬一呢?萬一大慧這老和尚真留下了舍利子,哪怕只有一顆,此事馬上會有天翻地覆的逆轉(zhuǎn),由大禍轉(zhuǎn)為大吉大利。
“——不必找了!”
……
郭丹巖平時用的是劍,這把隱藏的囊螢,郭小石與劉星函也很少見到。
刀光如江河白練,磅礴寫意,靜止后仍有種綿延不斷的感覺。但,世子為什么要對弗四娘下手?
“叮!”
刀鋒與弗四娘相觸的瞬間,所有人都清晰地聽到一聲金石之響。此人刀槍不入,毫毛無損。
它哪里是弗四娘?分明是玉尸!
郭丹巖方才嗅到是淡淡的尸臭。玉尸本身早已石化,沒有什么氣味,但它與血尸糾纏許久,難免沾染一身尸油尸血,這才被郭丹巖識破。
郭丹巖猛地將金繭翻了個面兒,撲在上面仔細摸索,絲毫不嫌棄它又臟又臭。
郭小石也想通了其中關(guān)竅:一根線,這頭是玉尸金繭,顯然還有另外一個線頭……連著弗四娘?他快步上前,蹲下仔細查看起來。
郭丹巖手上突然一頓。
郭小石緊張地問:“世子,摸到了?”
“嗯?!惫r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跳下空洞。靴子立刻深深扎進淤泥,直至沒膝,潮濕腐臭之氣撲鼻而來。
這次不會錯。
金線從他手中一路向下,扎進淤泥之中,郭丹巖終于變了臉色,淤泥有兩三尺深,人埋進去會迅速窒息而死。
他攥緊金線心臟狂跳,最后,終于,從淤泥底部摸出一件東西——
那是一串首尾相連、足有十幾圈的綰臂金環(huán)。
金環(huán)也叫纏臂金,許多女孩子都喜愛這類絞成螺旋狀的首飾,宛如佩戴著許多手鐲。
這只綰臂金環(huán),就是“嫘祖繅絲”的真身。
沒有。沒有。沒有。
到處都沒有。
郭丹巖撲在地上,一寸、一寸淘遍了這方空洞里所有的淤泥。上面的三人見他情況不對,打算下來幫忙,被郭丹巖厲聲喝止。
不親手摸遍,他不死心。金環(huán)明明在這里,人怎么會不翼而飛呢?
或許她被埋在更深的地下,金環(huán),在她死前已經(jīng)從手臂上脫落了。
這句話沒人敢說出來。
……
“——不必找了!”
雙目通紅的蓮生手捧著一個木匣,頂著士兵的刀槍一步步走來,他每進一步,面前的士兵就退一步。
良善無能的蓮生和尚不見了,眼前是一尊異常兇猛的怒目金剛,仿佛壁畫里背后冒火、青面獠牙的護法神。
木匣是小和尚圓通偷偷交給蓮生的,帶著一股灼熱的溫度,也不知是舍利寶珠的力量,還是大火的余溫。
鄔先生的喉嚨緊了緊。
老疤收起戲謔的神色。
就連蔣酬志都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巴,自己卻絲毫沒有意識到。
難道大慧禪師真的留下了舍利子?!
老疤斥退士兵,放蓮生上前。蓮生站定,先閉了閉眼,心中反復(fù)默念大慧禪師讓圓通一并帶給他的囑托。
“不能再死人了。”
片刻之后,蓮生面上漸漸恢復(fù)了平靜。他睜開雙目,規(guī)規(guī)矩矩單手施禮:“各位大人有禮。小僧奉方丈遺命,特來將五色舍利子獻與陛下。”
他雙膝跪地,高聲唱誦道:“舍利出世——活佛轉(zhuǎn)生——海晏河清——時和歲豐——!”
三百多名僧眾緊跟著跪下,齊齊高唱道:“舍利出世!活佛轉(zhuǎn)生!海晏河清!時和歲豐!”
“好?!?p> 鄔先生捻著胡須,對這一套說辭相當滿意,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嘛。
蓮生站起身,端莊肅容,緩緩?fù)崎_匣蓋,匣中躺著五顆晶瑩剔透的圓珠。
烏黑的發(fā)舍利,象牙色的骨舍利,赤色的血肉舍利,琥珀色的佛腦舍利,還有一顆色彩斑斕的透明舍利,最為光彩奪目,燦若星辰。
只一眼,所有人都明白,這一定是真的。
那種神秘威嚴的感覺溝通天地,仿似一個人站在維摩山大佛的腳下,抬頭仰望,巨大的佛像頭頂皇天,腳踏厚土,俯瞰人世滄桑變幻,萬古長空。
舍利寶珠華彩流轉(zhuǎn),威壓天成,讓人生出一種螻蟻般的自慚形穢。
“禪師他……當真是活佛轉(zhuǎn)世啊!”
蔣酬志忍不住喃喃地道。
此時天光乍破,西天夜幕低垂、星斗未褪,東方卻有緋紅云霞艷光四射。月不落,日已出,啟明星高懸,日月星同時現(xiàn)于天際,大放光明。
腳下的維摩山突然微微震動了一下。真佛出世時的震動是非常吉祥的,就像喜悅的春雷,將世人心中的善根震動起來,沒有危險。
“快看那邊兒!”
“水,是水!”
隨著地動,方丈室焦黑的廢墟下,竟有清洌的泉水從巖縫中汩汩涌出,逐漸匯成一條溪流。
兵士的跪拜歡呼聲,和尚的誦經(jīng)祝禱聲連成一片,此起彼伏。
蓮生眼眶酸脹,淚流滿面。
師父,一切如你所愿。
阿彌陀佛。
……
一輛普通的馬車駛出戒臺。
趕車的小廝居然是個八九歲的男孩,眉清目秀,面上表情卻很老成。
這輛車本是用來運貨的,內(nèi)里十分寬敞,如今卻只坐了三個大活人,并一只鼓鼓的大麻袋。
“嗯,照這個速度,咱們后天清早就能進京?!惫∈巴饪戳藭?,打破沉默。
馬三天,車五天。
這是戒臺到金京的標準速度。他們這輛馬車三天就能進京,完全是幾人輪流趕車,兩百里一換馬,不眠不休星夜兼程抄著近路搶出來的。
一方面,郭丹巖心里憋著火,跟自己較勁。另一方面,金京里出事了。
護國公府收到一封手貼。
后天,太子要登門造訪。
手貼本是文人好友之間的書信往來,太子以這種私人形式與郭丹巖相約,顯得親切隨意。
目的僅僅是籠絡(luò)?
“這有什么稀奇,放眼金京誰不想跟咱們護國公府交好?”劉星函如果有尾巴,它已經(jīng)翹天上去了。
郭小石一眼瞪去,劉星函癟茄子不吭氣。這小子在外人面前裝高冷,自己人面前就是個多嘴雞。
“籠絡(luò)沒什么,時機卻有點兒微妙?!碧釉绮粊硗聿粊?,偏偏選這個時候來?
“該不會是世子私自離京的消息泄露了,太子上門試探?”
“不會吧……”
車廂內(nèi)兩人竊竊私語。
車廂外,道悲輕輕拍著馬臀,聽車輪轆轆循環(huán)往復(fù),把今日之前的一切拋在腦后。
春風輕輕地吹,他沒有回頭。
……
我是誰,我在哪兒?
蔣酬志茫然環(huán)顧漆黑空蕩的溶洞。石筍如林,鐘乳低垂,陰影里藏著無數(shù)可疑的魑魅魍魎。
有人在他肩上輕輕一拍。
蔣酬志回頭。
一張恐怖的臉幾乎貼到他臉上。這張臉生滿了黑毛,雙眼向外鼓起,紅肉外翻的嘴唇一直咧到耳根,牙縫散發(fā)出腐食的惡臭,兩根半尺來長的獠牙狠狠朝蔣酬志臉上刺下!
“鬼媼蝙蝠!”
蔣酬志大叫,失手打落了桌案上的茶盞,咣當一聲,驚得他回了魂。
幸好只是個夢。
陸九州在外邊哐哐擂門:“大人?大人您沒事吧?”
沒事。也有事。
蔣酬志發(fā)愁地揉了揉眉心,特使大人捧著舍利子歡天喜地地走了,扔下周家這個案子他要怎么整理通判案卷呢?
活尸殺人,顯然證據(jù)不足。況且尚有許多細節(jié)他自己還沒問清楚,胡編亂造就怕會有漏洞??!
愁愁愁,白了大人頭。
“大人!”陸九州扯著嗓子又在外頭哐哐擂門。
這次卻是有客到了。
蓮生身著玉色僧服,絲絳碧綠袈裟淺紅,右眼下一點胎記殷紅如血。他眉眼間陰霾散去,唯有一股勇猛精進的決心閃閃發(fā)亮。
“阿彌陀佛,蔣大人近日可好?”
“不好,本官一點兒也不好?!?p> 蓮生微微一笑:“大人是因為周家的案子煩惱?小僧今日正是為此而來?!?p> 蔣酬志喜出望外,急忙令陸九州斟茶倒水,然后囑咐:“守在外面,別讓任何人接近!”
其實他想多了?,F(xiàn)在整個戒臺縣沸反盈天,到處都在宣揚著活佛大慧禪師降妖除魔,乃維摩山大佛轉(zhuǎn)世托生,虹化飛升之日山巒震動、地涌清泉、日月星同輝……
更不用說五色舍利出世,震動天下。
誰還理會周家那點破事兒——恐怕只有直接責任人蔣酬志大人。
蓮生低頭握著茶盞想了想,這一切,還要從薛家那個好贅婿,薛長忠說起。
“當晚,薛長忠初到戒臺,恰逢漁樵居士外出,返回云鶴別院的途中,他遇到了柳愛嬌。”
于是引發(fā)了后來薛家三姐妹上門大戰(zhàn)柳愛嬌的一幕。
這場罵戰(zhàn)沒有結(jié)果,薛家三姝悻悻而歸,以為薛長忠只是身上銀錢被搜刮一空。
她們不知道,這里隱藏了更可怕的陰謀。
在柳愛嬌家中,蒙面的大悲獅子大開口要價五百兩,否則就要告薛長忠奸污之罪。
薛長忠從頭到腳搜遍,只堪堪湊出十兩。柳愛嬌鄙薄的目光和大悲的威脅一樣,冰涼而沉重,幾乎壓斷他的脊梁骨。
他會被薛家三只雌老虎剝皮拆骨,活活整死的!
薛長情急之下竟然逼出一條毒計——他將薛家與漁樵居士相約,一萬兩買墓地沖陽之事和盤托出。
“銀子如今就在云鶴別院,你們?nèi)粲斜臼拢罂山倭巳?!?p> 萬兩豬腰銀?
大悲蒙面巾下的肥肉抖了抖。
漁樵這下地獄的畜牲!維摩寺出人又出地,冒著聲名盡毀的風險操持藏尸,每單生意才分到一千兩。漁樵居士嘴上說得漂亮,有福同享,一人一半,實際一人獨吞了九千兩!
大悲氣紅了眼珠子。
打劫薛家?不,不必。
“次日,大悲以維摩寺執(zhí)事的身份直接找上云鶴別院,假冒漁樵派來接洽之人,截胡了這單生意?!?p> 蓮生喝一口茶,繼續(xù)說道。
“有薛長忠里應(yīng)外合,薛家也不曾起疑,畢竟吳老實的棺材確實落到了大佛腹中,沖陽之事成了。但這件事,最終還是被漁樵居士知道了,他幾次威脅大悲將銀子吐出來,二人甚至曾在街頭起了爭執(zhí)。”
“薛長忠第一次造訪周家,就引起了周沛的懷疑,他冷眼旁觀大悲搗鬼,跟蹤薛家落棺第一次下了溶洞。在洞里周沛遇到詐尸,中了殃氣之毒?!?p> “大悲和漁樵最后一次爭吵發(fā)生在周家,激動中漁樵居士提及當年東郊鑼鼓寺殺人之事,引大悲起了殺心?!?p> 蓮生說到這里,頓了頓。
“后來的事,大人已經(jīng)知道了。”
蔣酬志曾經(jīng)親耳聽周沛講述過當晚的事。大悲扼死漁樵居士后離去,蓮生被誤當作兇手,道悲為了維護蓮生,在殃氣之毒的催化下大開殺戒,手撕了整個周家。
“本來周沛作為唯一的幸存者,只要裝聾作啞假裝失魂,官府查不出真相,日子久了自然就當懸案擱置了……阿彌陀佛,大人莫怪?!?p> 蔣酬志尷尬地搔搔頭。
這樁怪力亂神的滅門案本來正是奔這個方向發(fā)展的,誰會懷疑一個八九歲的孩子呢?
直到弗四娘出現(xiàn)。
“然而,弗神捕出現(xiàn)了?!鄙徤袷锹牭搅耸Y酬志的心聲,接著說道:“她盯上了維摩寺,周沛擔心她查到小僧身上,想干脆解決掉大悲。”
“所以他搞塌了縣衙的屋子制造假象,又畫了圖,引老陸帶他去維摩寺?”蔣酬志一點就通。
蓮生:“阿彌陀佛,正是如此?!?p> “回想慘案當晚,周沛的言行舉止猶如邪靈附體,靈貓也證實了這一點——它本是周沛一手豢養(yǎng),卻反目抓傷了他。再加上最近寺中流言四起,說夜里能聽到猛鬼發(fā)笑?!?p> “這些都太不正常?!鄙徤庵种敢粯訕蛹殧?shù):“周沛聯(lián)想上次遇到的詐尸,擔心大佛腹中再生妖物。所以他假扮薛家贅婿吳老實,以托夢還魂為由,哄騙薛家再次上山,逼大悲打開溶洞?!?p> 接下來的事,都是蔣酬志親自經(jīng)歷,無需贅述。
蔣酬志心中捋了捋,串起所有前因后果,突然一拍大腿:“這么說來,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蓮生在泉邊打坐一整夜,以至于感染風寒,哪里是為了什么感悟。他只是坐在大悲禪房的必經(jīng)之路上,阻止周沛對大悲下殺手!
當蔣酬志要帶周沛走,周沛假裝慌不擇路地撞向大悲,也是想抓住最后的機會殺他,結(jié)果,再次被帶病趕來的蓮生阻止。
大悲死有余辜。
蓮生卻不愿搭上周沛。
他當時想,萬一周家的案子破不了,周沛僥幸逃脫,他們兄弟二人便離開戒臺,隱姓埋名重新開始。
他料錯了開始——弗神捕談笑間輕松揭開了真相。
他更料錯了結(jié)局——兄長非但沒有斬首,更以侏儒之軀當上了王府侍衛(wèi)。而他,可以繼續(xù)留在維摩山禮佛修行,為師父和兄長祈福。
都挺好。
說到這里,蔣酬志突然想起一件事:“其實本官心中始終有個疑問——世子為何會知道有五色舍利之事?”
大佛坍塌得十分突然,完全是郭丹巖隨機應(yīng)變,臨時起意。大慧禪師則是被官兵逼不得已,為了保住三百多條性命才自焚圓寂。
一切都不在計劃中。
世子怎么可能事先知道大慧禪師體內(nèi)有五顆舍利子?
蓮生搖頭,這也是他最大的疑惑。
二人一時無言,相對默默,室內(nèi)靜了下來。最后蓮生笑道:“大人他日若得空,不妨上寺里來,小僧再為大人泡一杯蒙頂甘露。”
連蒙頂甘露也教了,蔣酬志眼眶微熱,大慧禪師后繼有人,幸甚。
未知苦楚,不信神佛。
房門外,陸九州背靠墻壁伸了個懶腰,日光曬得人皮膚發(fā)燙毛孔舒張。
“快要立夏了,今天回家得吃豌豆糯米飯,再來個囫圇蛋”。
他愉快地想。
……
“殿下這是?!”
“皮外傷,不必緊張?!?p> 太子一抬眼,將周海未出口的話統(tǒng)統(tǒng)堵了回去:“黃歇現(xiàn)在何處?”
周海忙回道:“老奴給他賃了處宅子,他一直在等殿下的旨意?!?p> “好?!?p> 太子由蓮西伺候著,換上一件全新的絳地交龍錦常服,寬袍大袖掩去了臂上的傷痕。
“讓他去護國公府走一趟?!?p> 周海小心翼翼地請示:“殿下,黃歇此去的任務(wù)是?”
太子唇角一勾:“見世子。只要黃歇見到護國公世子,一切自有分曉?!?p> ——郭丹巖,你究竟是不是個冒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