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院子里兩道陷入魔怔的身影陳丙略感頭疼,半月前王封路遇奇人得傳刀術(shù),回村后拉著他和衛(wèi)鄭操練,陳丙練了兩天甚感無趣,倒是衛(wèi)鄭十分積極,每日追著王封練習。
“封哥,那位奇人還有沒有菜刀,我愿意用千金交換。”衛(wèi)鄭看著亮銀色的菜刀,十分眼饞,暗恨自己為何遇不到如此機緣。
“沒了,只此一把?!蓖醴獠唤o衛(wèi)鄭開口討要的機會,倏然出刀,于面前劃過一道圓弧,聲勢凌厲,王封卻并不滿意,皺緊眉頭陷入思索,短刀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經(jīng)過半個月的練習他的拔刀術(shù)已經(jīng)足夠熟練,卻始終做不到出刀隱蔽。
“午飯你們吃,不必等我。”王封將菜刀揣進懷里,進廚房拿了饅頭醬菜,出門朝田野走去。晨起在家練刀,午飯前下田練刀已經(jīng)成為王封近半個月的日常,倒不是為了親近自然,追求天人合一。按照歷史正常發(fā)展,這段時間會有一行重要人士途經(jīng)五鹿北郊,東去齊國。雖然所處的春秋與歷史上有諸多差異,但根據(jù)手頭匯集的信息,王封有八成把握此事不會改變。
拔刀,收刀,再拔刀,王封機械式的重復兩個簡單的動作,逐漸找到幾分感覺。午飯時分,遠處傳來一陣車輪聲,王封收刀站立,拿起樹蔭下的饅頭醬菜朝路旁走近一點,運氣還不錯,重耳逃亡的路線沒有改變。
史書記載,重耳自狄國外逃,行至五鹿,饑餓難耐,向路旁老農(nóng)討要食物,老農(nóng)拒而辱之,后來晉文公出兵滅衛(wèi)與此經(jīng)歷不無關(guān)聯(lián)。王封看著田頭上正在吃飯的東村老爺子,不出意外,扔給重耳一塊泥巴的老農(nóng)便是他了。小人物也能改變歷史,誰能想得到一個老實巴交的老農(nóng)竟會影響一國氣運,歷史的魅力大抵在此。雖是同鄉(xiāng),但王封的計劃需要東村老爺子無意中的配合,所以他并沒有提前阻止。
“老人家,我是晉國的公子重耳,路過此地,未有余糧,可否向您討要一些吃食?”
東村正吃著午飯,一輛馬車突然停在他身旁,馬車內(nèi)走下一人,張口便要討食,東村下意識的護住面前的食缽,他年老體衰,每年耕種的糧食自己都不夠吃,哪有余糧接濟陌路人。
“喏,拿去吃吧。”見來人沒有離去的意思,東村沒好氣的從腳邊拾起一塊土扔給重耳,管你是哪國公子,在五鹿沒有吃白飯的道理。
重耳本以為面前的老農(nóng)會給予飯食,恭敬地雙手接過,定睛一看,竟是一塊土疙瘩,氣得扔在地上,跺腳不已。
“土者,土地也,東村先生獻土,寓意公子必將得到土地,請公子不要見怪?!币娛虑榘凑占榷ǖ姆较虬l(fā)展,王封快步上前,搶在狐偃之前朝重耳勸解道。
“這位公子所言甚是,您該拜謝接受此土?!蓖醴馑哉撬胝f的,狐偃心下奇怪,無形中多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感。重耳從善如流,謝過東村,小心地拾起地上的土塊放進懷里,東村看得好笑,竟真有人拿土疙瘩當寶貝,嘀咕了幾句走下田壟。
“公子認識在下?”
“晉公子重耳之賢名如雷貫耳,在下王封,見過公子。”
和重耳搭上話是第一步,這個場景王封已經(jīng)在腦海中演練過數(shù)次,十分自然地張口說道:“若公子不嫌棄,可以至寒舍略作休整,雖無大魚大肉,卻也足以充饑?!?p> 重耳聞言大喜,在狄國過了十年安逸日子,他已經(jīng)差不多忘記逃亡的感覺,這次出逃匆忙,未帶足干糧盤纏,一路受盡白眼,此時身心俱疲,能夠有個休整的地方再好不過。
“這是什么情況?”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帶回一群人,陳丙知道他的這個弟弟能折騰,但眼下的狀況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衛(wèi)老爺子應該和你說過衛(wèi)侯曾與我密談,這群人為首的那位是晉國公子重耳,衛(wèi)侯吩咐我接待他們,并和他們一起前往齊國入學?!蓖醴馀c衛(wèi)侯的談話內(nèi)容無人可知,但將要去齊地求學的事情陳丙卻是知曉,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兄弟兩人十幾年從未分開,卻即將相隔千里,念及于此陳丙不禁有些傷感。
“又不是不回來,等我學成歸來罩著你?!蓖醴忮N了錘陳丙的胸膛,寬慰道。
“小兔崽子,你就算學成了也得叫我哥。”陳丙笑罵了兩句,后知后覺地拍拍胸脯,小心翼翼地說道:“當年驪姬亂晉,聽聞公子重耳出逃,沒想到逃來逃去,逃到咱們家來吃飯了?!眱扇藦膹N房端來飯菜重返酒席,重耳一行人許久未曾受此禮遇,紛紛起身行禮。
“不瞞公子,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過飽飯了?!敝囟煊X到自己吃相不雅,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及諸位請隨意,說起來倒應該是我向公子道歉?!甭犅勍醴獯搜裕娙私酝O驴曜?,一臉好奇。
“其實是衛(wèi)侯囑托我一定要款待好重耳公子。”提起衛(wèi)侯,在坐諸位無不義憤填膺,若非顧及王封在此,少不得開口大罵。當初他們一行人經(jīng)過楚丘,衛(wèi)侯不但不按照禮節(jié)款待,還大閉城門,逼迫眾人繞道而行。
“楚丘城內(nèi)正逢叛亂,諸位進城萬一卷入其中,衛(wèi)侯必將追悔莫及。衛(wèi)侯久聞重耳公子賢明,苦不得相見,所以囑咐我在此等待,條件簡陋,還望公子恕罪?!北娙嘶叵氘斎盏那樾危鸪菈χ系陡炅至?,衛(wèi)兵肅穆,本以為是針對他們,現(xiàn)在聽完王封解釋,頓時了然。
“衛(wèi)侯贈予我等些許財物也好啊?!毕容F是個直脾氣,緊閉城門之事可以理解,但完全可以暗中贈予財物,若有財物傍身,眾人也不至于如此狼狽。
“衛(wèi)侯確有財物相贈。”王封領(lǐng)著眾人來到地窖,絲帛錢銀一樣不少,為了安置這批財物,他連封賞儀式都沒有參加,帶著衛(wèi)政連夜趕回。
“衛(wèi)侯高義,倒是我等錯怪衛(wèi)侯了,屬實慚愧?!币姷匠啥训呢斘铮囟热烁屑ぶ嗖幻庥行┬呃?,拱手沖楚丘方向虛拜,謝過衛(wèi)侯贈予。
“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被氐骄葡?,王封突然說道。
“公子但講無妨?!?p> “稷下考核在即,可否容許在下隨公子一同前往齊國?!比羰莿e的要求,重耳必然會答應,但這個要求讓他有些犯難。
“公子可知夷吾對我等追殺不斷,同行恐有危險?!焙人妓髌蹋嵝训馈?p>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王封卻是不怕的?!贝巳R國不下千里,獨自前往并不現(xiàn)實,王封認真衡量過,跟隨重耳雖需應對追殺,但收益頗多,值得冒險。見王封心意已決,重耳不再規(guī)勸,他現(xiàn)在身邊不過六人,能夠多一人同行自然是好事??紤]到之后日夜相處,張口公子閉口公子顯得生疏,重耳索性與王封拋卻稱謂,直接以名姓相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