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邊河之戰(zhàn)(貳)
蕭仁旦站在火箭彈陣地觀察位，用熊皮帽子捂住耳朵，聽著火箭彈連續(xù)發(fā)射的“噗嗖”聲，冷漠地看著對岸的一道道土墻。
蕭仁旦忽然看到一個拿刀的敵軍，從剛剛第一發(fā)校準(zhǔn)彈砸塌的土墻后爬了出來。
蕭仁旦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個敵軍想干嘛，一發(fā)拖著尾焰的火箭彈就落在敵軍身前爆炸了。
蕭仁旦眼睜睜看著剛剛爬出來的敵軍被炸得四分五裂到處亂飛，心里泛起一陣惡心。
“嘔！”蕭仁旦干嘔一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人死去的畫面，蕭仁旦看過宰羊宰牛，看過殺雞殺魚，蕭仁旦都不覺得有不適感，但是遇到殺人的時候，蕭仁旦的心理防線承受不了了。
蕭仁旦轉(zhuǎn)過身“嘔！”一聲就吐了個天翻地覆。
炮兵領(lǐng)隊正在監(jiān)督炮兵們不斷調(diào)整角度進行延伸射擊，一轉(zhuǎn)身看到了“哇哇”吐得不像樣的蕭仁旦，于是走到蕭仁旦身邊扯著嗓子，用蓋過火箭彈發(fā)射噪音的音量喊道：“泰王殿下！您去休息吧！這里有末將盯著呢！”
蕭仁旦擺擺手，掏出手帕擦了下嘴角，把手帕扔到地上，平復(fù)了一下扯著嗓子喊道：“不用！我得到的軍令是帶著你們發(fā)射火箭彈！我不能走！”
領(lǐng)隊聽蕭仁旦提到了軍令，明白軍中軍令比皇令還要大，一時也不好再勸說蕭仁旦離開這里。
領(lǐng)隊想了一下，摘下腰間的水袋來遞給蕭仁旦：“泰王殿下！這水壺里是淡鹽水！末將早上剛灌的！末將還一口都沒喝呢！殿下您喝一點壓一壓！”
蕭仁旦接過水袋點點頭，揮手示意領(lǐng)隊繼續(xù)盯著炮兵們。
領(lǐng)隊抱拳行了一禮，跑回剛剛的位置，繼續(xù)盯著炮兵們進行延伸射擊。
蕭仁旦打開水袋猛灌了幾口淡鹽水，強壓下心腹間的不適，整了整衣服又回到了觀察位。
。。。
火箭彈的延伸射擊很有效果，對岸的那些土墻都被炸成了土坑，土坑被翻起的泥土填成了平地，躲在土墻后的敵軍一窩一窩地被炸成了碎塊。
蕭仁旦咬著牙忍著想吐的欲望，盯著爆炸聲四起血肉橫飛的戰(zhàn)場。
蕭仁旦不允許自己再吐出來，大涼是蕭家的，蕭仁旦是蕭家人，想要日后保護好自家的大涼，就得學(xué)會面對這些腥風(fēng)血雨，如果一味地躲避，永遠也保護不好大涼的百姓和自己的家人。
炮兵領(lǐng)隊趁著火箭彈發(fā)射的間隙，偷偷看了一眼站在觀察位的蕭仁旦。
領(lǐng)隊見蕭仁旦面色蒼白、咬著牙關(guān)盯著對面殘肢斷臂亂飛的戰(zhàn)場，不禁佩服起蕭仁旦來。第一次見真正血雨腥風(fēng)的戰(zhàn)場吐了一下就能硬忍住不再吐，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
一萬枚火箭彈一會兒就打出去了五千多枚，硬是把對岸的敵軍陣地從左到右、從前到后犁了兩遍，把地下的濕土都翻了出來又炸干之后，蕭仁旦才命令炮兵停止了射擊。
蕭仁旦不讓炮兵停不行了，大涼的先頭部隊已經(jīng)到了對岸岸邊的淺水處，再炸下去怕是要炸到自己人。
登岸的大涼士兵們踩著焦土行進在河岸上，一個會喘氣的敵兵都沒遇到。
直到大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陌讶亢影抖祭卫握碱I(lǐng)之后，才有探馬回報在前方一百二十里處發(fā)現(xiàn)了倉惶逃竄的敵軍殘部。
“暫且不追擊，我們剛在敵國國土上站穩(wěn)腳跟，穩(wěn)扎穩(wěn)打才是萬全之策?！崩钤娒骺戳税胩燧泩D說到。
“我同意！”程耀京手里拿著一個演習(xí)榴彈說到。這個演習(xí)榴彈就是昨天程耀京從中軍大帳打飛的那個。
“你老拿著那東西干嘛？”尉遲靖?撇撇嘴問程耀京。
“這是個好東西啊，這就是縮小的火箭彈啊?！背桃┠弥輵蛄駨棻葎澋溃骸盎鸺龔椖敲磪柡?，這玩意也絕對差不了，我老程得把怎么用這東西琢磨透了才行，我這次出征的軍功全靠它了?！?p> “那你昨天還不相信泰王殿下?！蔽具t靖?拆臺到。
“那是人之常情好吧！就跟我說你是我的兒你能信嗎？”程耀京翻了個白眼撅了尉遲靖?一句。
“你個老貨！你再說一遍！”尉遲靖?要跳腳罵娘了。
“好了好了！消停點不行嗎？”秦遠江把快要扭打到一起的程耀京、尉遲靖?兩人拉開。
。。。
神機營營帳。
蕭仁旦去跟李詩明復(fù)了軍命之后，喝了點米粥躺在床上烙煎餅睡不著。
白天那個敵軍的慘狀蕭仁旦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來，甚至能數(shù)清那個敵軍被炸成了幾塊。
蕭仁旦烙著煎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蕭仁旦不知道自己一意孤行把皮凍炸藥和無煙火藥這種東西搞出來是對是錯。
白天的場景太震撼，碩大的戰(zhàn)場在火箭彈轟炸過之后一個活口都沒有，用人間地獄來形容今天的戰(zhàn)場一點不夸張。
若是按照以前刀對刀、槍拼槍的大法，今天的戰(zhàn)場上肯定會有幾千號俘虜，這些俘虜可能會被運到大涼當(dāng)奴隸使喚，但好歹他們能活著。
蕭仁旦只是想趕走入侵的寒凌敵軍，想讓大涼的軍隊傷亡小一點，少給那些普通士卒背后的家庭帶去絕望，讓每個上戰(zhàn)場的大涼兒郎都能全乎的回家，沒想著搞大屠殺。
可是今天的情況超出了蕭仁旦的控制，蕭仁旦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自我懷疑困擾住了。
可能諾貝爾當(dāng)年也是這種感覺。
。。。
大涼大軍休整三日之后。
蕭仁旦連續(xù)三天沒睡個好覺，頂著黑眼圈冒著寒風(fēng)，帶著神機營的炮兵們，隨著大軍往寒凌定左城行軍。
定左城是寒凌國離邊河最近的一座大城，按照蕭仁和的意思，既然要打就把寒凌國直接打廢，要一路打到寒凌國都城去，燒了他們的都城殺了他們的皇帝，讓他們百年之內(nèi)再無南侵大涼之力。
“唉，老程，我怎么瞅著泰王這兩天一直不對勁??？”尉遲靖?騎著馬走到程耀京身邊說到。
“正常正常！我老程第一次殺人上戰(zhàn)場也是那個鳥樣，不用管他，緩兩天就緩過來了?！背桃┳炖锏鹬莶菡f到。
“我是怕他影響作戰(zhàn)，畢竟火箭彈只有他領(lǐng)著的神機營炮兵才會打?！蔽具t靖?沉聲道。
“不會影響作戰(zhàn)的，放心吧！”程耀京“呸”一聲吐了嘴里的枯草：“從泰王那天冒著寒風(fēng)大雪趕到前線的時候起，我就敢打保票泰王殿下是條漢子！”
“他難受歸難受，該打仗的時候他不會含糊的，放心吧！”程耀京解下水袋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把水袋遞給尉遲靖?。
尉遲靖?接過來喝了一口，“唔！”尉遲靖?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盯著程耀京。
“噓！別讓李大總管知道了，這是我兒子給我特意買的，上好的醉江南?！背桃┬敝劭戳艘谎畚具t靖?，很是得意地說到。
尉遲靖?又猛灌了一口水袋里的酒，把蓋子蓋好還給程耀京：“晚上駐扎之后我去弄點肉來，咱兩找個地方躲著好好喝一頓?！?p> “行！誰讓我老程大方呢！”程耀京接過水袋說到。
“這倒是實話，你這個人平常雖然嘴損，但是絕對夠大方。”尉遲靖?笑著說。
程耀京“嘁！”了一聲，沒搭尉遲靖?的話，自顧自從懷里摸出一根肉干來塞到嘴里，邊嚼邊哼起了小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