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里只有無盡的黑夜。
分不清時(shí)間的流逝,林檎只能依靠著那藤蔓吸血的次數(shù)來判斷到底過了多久。
而為了能讓身體好些恢復(fù),林檎開始逼迫自己長時(shí)間的睡覺。
幸好自那天起贏無異也不再找她麻煩了,仿佛這山洞里只是多了件擺設(shè)。這樣很好,林檎不用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面對他。唯一比較糟糕的是,那藤蔓似乎從贏無異瘋那么一次后,便不再有意控制每日的吸血量了。
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氣血的加速流逝,這不是什么好兆頭,林檎便不再省著用藥,盡管她帶出門的丹藥本就不多。
這日,原本是到了那藤蔓吸血的時(shí)辰了,贏無異也早就醒了,但他坐在床邊并沒動,而是垂著頭,眉頭緊鎖。
過了一會兒,他抬手,藤蔓飛射而出,扎進(jìn)了林檎身后的石壁里,將她捆緊。但那藤蔓并沒有探出尖刺吸血,林檎察覺到異常,面上神色卻不動。
下一秒,地動山搖。
洞外原本漆黑的夜色,此時(shí)已經(jīng)染上了紅光,四面八方都響起了野獸的哀嚎聲,一時(shí)間黃沙舞動。
而贏無異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蜷縮著,渾身都在顫抖。他的衣服被一點(diǎn)點(diǎn)撐破,那暗綠色的藤蔓瘋狂生長,從他皮肉里鉆了出來。
與此同時(shí),原來藏匿在洞口底下的藤蔓也鉆出來了,它們在洞口狂舞。
困著林檎的這根藤蔓似乎也受到了影響,裹著林檎從石壁上飛起來,帶著她在洞里上下顛倒的晃動。
林檎被晃得不行,抽出了逐水砍在藤蔓上。
黏膩的汁液噴濺而出,又很快復(fù)原。
林檎無法,只能任由它暴躁的晃動。
洞頂上那顆原本一直散發(fā)著光芒的珠子,此時(shí)也開始忽明忽暗地閃爍了幾下。
這時(shí),整個(gè)山洞突然動起來了,林檎能聽到那些野獸的嚎叫越來越遠(yuǎn),山洞內(nèi)也不再晃得那么厲害。
原本蜷縮在地的贏無異開始抽搐,他面色猙獰,似乎十分痛苦。
這是個(gè)機(jī)會。
林檎穩(wěn)住身形,展臂召出韶華,隨后將劍拋出,抬手握上劍身。
沒有靈力的情況下,以血為引,這是林檎能想到的下下之策。她的手掌被韶華劃破,鮮血自上而下留滿了劍身。
雙劍并行,林檎抬劍扎進(jìn)了藤蔓之中。
濃濃的墨綠色汁液噴灑開,藤蔓斷成兩截,林檎掉落在地上,咳了一口血。
贏無異低吼了一聲,想爬起來,但顯然他踉蹌了一些,又倒在了地上,他身上的藤蔓仍舊在不安分的亂舞。
林檎撐著身子起來,把剩下的藥丸全給吞了,一股暖流自丹田而出,擴(kuò)散全身,她暫時(shí)恢復(fù)了些體力,隨后她抬劍沖向贏無異。
那些藤蔓似乎還殘存著理智,在林檎的劍堪堪送到贏無異身前時(shí),迅速的集結(jié)沖著她纏繞洶涌打去。
林檎揮劍斬下,部分藤蔓便斷在了地上,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甩飛出去,撞在石壁上,跌落在地。
盡管藤蔓能分出神來對付她,但顯然它自己處于極大的痛苦中,連帶贏無異在內(nèi)都孱弱不堪,需要藤蔓支著才能勉強(qiáng)站著。
林檎飛快的爬起來,提劍又沖了上去。
原本閉著眼的贏無異突然睜開了眼,瞳孔猩紅,臉色蒼白。他彎腰拾起地上斷裂的藤蔓,抬手一甩,好似握著一柄劍。
林檎屈膝避開這一下,隨后并劍送向贏無異。
原本柔軟的藤蔓,在他手里突然變得堅(jiān)硬無比,他橫臂在胸前,抬手劈向沖上來的林檎,與此同時(shí),他身上殘存的藤蔓也跟著卷了上來。
林檎抬起逐水擋下,韶華挽了個(gè)劍花斬?cái)嗑砩蟻淼钠渌俾?p> 贏無異還想再變式一刺,臉色卻是再度猙獰起來,他仰頭吼叫一聲,臉上的皮肉也開始涌動。
那些原本暗綠色的藤蔓漸漸的竟是轉(zhuǎn)變成了暗紅色,舞動的速度也緩了下來。
林檎抬劍一刺,韶華洞穿了贏無異的胸口。
不給他反擊的機(jī)會,林檎抬腳一蹬,將他蹬退后,兩劍合擊,將他釘死在石壁上。
所有狂躁著的藤蔓在這一刻沉寂了一秒,但隨后林檎眼睜睜的看著他的胸口一眨眼就恢復(fù)了原狀,那些藤蔓又開始舞動。
林檎抬頭,看向了洞頂那顆珠子。
她咬住逐水的劍柄,抬手拔下頭頂?shù)钠刑嶂?,握著它扎向自己的大腿。菩提枝并不尖銳,但林檎下了狠勁,菩提枝扎進(jìn)了肉里。
隨便沾了血的菩提枝便生長枝丫,托著林檎觸到了洞頂。
贏無異想攔,但他卻自顧不暇,那暗紅色的藤蔓已經(jīng)垂落一地,而他沒了支點(diǎn),也癱倒在了地上。
他眼里是憤怒,痛苦和不甘。
林檎不再看他,握住逐水猛刺向那珠子,當(dāng)?shù)囊宦?,沒有破開。
“不要!”贏無異似乎終于得了一絲說話的力氣,他啞著嗓子大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p> 林檎頭也沒回,舉著韶華又是一劍。
“不要!”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一瞬間所有動靜都?xì)w于沉寂,轟的一聲山洞砸在了地面上。
碎裂開的只是珠子的外殼,林檎看到那珠子內(nèi)部,一個(gè)暗紅色的陣法,流光溢彩。
贏無異口噴鮮血,整個(gè)人迅速萎靡了下去,一息之間雞皮鶴發(fā),容光不再。而他身上的藤蔓紛紛回縮,鉆回了他體內(nèi)。
“憑什么!憑什么!”贏無異嘶啞的叫喚。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彼砼吭诘厣?,試圖爬向林檎,“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我能幫你直入歸墟,離開這里,你救救我?!?p> 溝壑縱橫的臉,再沒有初見時(shí)那樣奪目的光彩。
林檎緩緩落在地上,走近他,抬手舉劍將他釘在了地上。
他并沒有因此斷氣,而是整個(gè)人都在哆嗦,神色痛苦。
林檎抽回逐水又是一刺,隨后低頭看著他,“說吧,怎么才能殺了你,免得我一個(gè)個(gè)辦法試?!?p> “不,你不能殺了我,你殺了我你在這里是活不下去的!你沒辦法離開這里的!”贏無異癲狂的大喊。
“你是不是忘了,這些天我是怎么過來的?”林檎蹲下身子,湊近他,眼里只有冷漠。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贏無異咳了幾口血,他伸手抓住林檎的鞋子,神色卑微。
“……”林檎抬腿踢開他的手,不說話。
“我可以幫你出去的,只要你繞我一命……只要你饒我一命……”贏無異扯了一抹笑。
“有意思嗎?”林檎瞇著眼看他,“這樣活著有意思嗎?”
贏無異被激怒了,他揮舞著雙手,林檎便后退了幾步,避開他的手。
“誰不想活著,你不想嗎?你不想活著你第一日為什么不去死?”他狂吼著。
林檎不想再跟他廢話,洞頂那顆珠子被她用韶華撬了下來,此時(shí)它已經(jīng)破了個(gè)口子,顯然正是這個(gè)口子讓贏無異再起不能。
“砸了它,你是不是就死了?”林檎單手掂了掂珠子,斜著眼睛看著地上慌亂的贏無異。
“不是,你不能,你不可以!”贏無異尖叫。
在他的尖叫聲中,林檎翻手便砸向地上,隨后反握著逐水狠狠將它捅了個(gè)對穿。
山洞里驟然黑了下去,只有洞外的點(diǎn)點(diǎn)星光灑進(jìn)來。
贏無異喉嚨猶如破了個(gè)口子一般霍霍作響,緊接著就見他挺了挺身子,不再動彈了。
過了一會兒,有什么從他口鼻流出,墨綠色,并不是血。
林檎皺著眉看著他眼神一點(diǎn)點(diǎn)渾濁,抽劍舉起,猶豫著是不是還得來一下。贏無異卻突然像是回光返照,直接掙扎著坐了起來。
“啊……我……終于要死了……”他的神色突然正常了起來,聲音平淡。
他抬眼看著林檎,渾濁不堪的眼睛里,林檎看到了點(diǎn)點(diǎn)釋然,或許在這臨死前,他找回了一點(diǎn)神智吧。
“茍延殘喘這么多年,因緣際會,竟是他的后輩給了我一個(gè)痛快。”贏無異低頭,看向那被韶華捅穿的珠子,勉強(qiáng)露了個(gè)微笑。
“很好,你很好?!壁A無異并不在乎林檎的一臉冷漠,他緩緩朝著那珠子爬去,林檎提劍防備,正猶豫是不是要再給他一劍,卻見他雙手捧住珠子,抬頭猛撞向珠子。
沒有林檎意料中的后手,贏無異只是將自己的頭撞破,血液順著破口緩緩流進(jìn)那珠子里。
“我送你離開?!彼痤^,臉上全是血,一點(diǎn)點(diǎn)在往下淌。
隨后他抬手拉住林檎,另一只手舉著珠子,鮮血凝聚,緩緩流入那殘破的珠子里。林檎看著它一點(diǎn)點(diǎn)吸納他的血液,隨后那珠子里暗紅色的陣法陡然變大,旋轉(zhuǎn)著飛了出來,浮在她頭頂。
陣法光彩奪目。
贏無異松開林檎的手,抬手輕柔的撫了撫她的額頭,隨后整個(gè)人軟成了一副皮囊,珠子隨著他一滴掉落。
頭頂?shù)年嚪ú粩嘈D(zhuǎn)變大,光芒傾灑在林檎身上。
原來是傳送陣,林檎后知后覺的在昏迷前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