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陰雨連綿,屋內(nèi)立著兩個男人。
哦,不對,屋內(nèi)立著一個半男人。
確切說,是一個男人,外加一個太監(jiān)。
影畫依舊是身著那素白如雪的袍服,一塵不染,平靜肅立,他已在此等候約莫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里,屋外一共閃過六道雷,雨勢由大而小,又由小而大。
“國師大人,不如……”那太監(jiān)有些站不住了,起初影畫不曾開口,他便隨他一道等候,可是這人似乎愛上了站立姿勢,他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屋內(nèi),除了腦袋偶爾跟著某個旋律晃動一下。
有著狹長丹鳳眼的男人舉起右手,做了個擺手動作,他一甩袖子,再次恢復如同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一般的直立姿勢。太監(jiān)很想一巴掌抽死他丫的,可是他不敢,因為影畫是堂堂國師,更因為這是暮涼帝國皇帝的御書房!
自從影畫推門進入開始,一縷悠揚的樂聲傳入耳中,他便再不動彈半分,宛如老僧入定,而這樂聲的來源不是別處,正是屋內(nèi)屏風后的暮涼帝國皇帝陛下!
全暮涼的人都知道,暮涼帝國的皇帝陛下喜歡拉二胡,他為什么會有這么奇葩的愛好?自然不是作者惡趣味使然,而是因為他的樂理老師,是一個二胡大師。
全暮涼的人都知道,暮涼帝國的皇帝陛下二胡拉得意外的妙,他不是那種明明自己拉得像用生銹的鋸子鋸鐵桿一樣,還強迫文武百官好好聽好好學,學完順便總結一下“陛下這曲子那叫一個宛轉悠揚催人淚下,好評!必須五星好評!”他是那種拉得宛轉悠揚催人淚下,可是一拉就是一下午,一拉就是一晚上,逼你第一輪眼淚哭完了搞點洋蔥抹眼睛上,擠一擠,眼淚總會有的。
全暮涼的人都知道,暮涼帝國的皇帝陛下最討厭別人在他拉二胡的時候打擾他,曾經(jīng)有一個不長眼的大臣突然內(nèi)急,他沒有選擇趁我們的皇帝陛下如癡如醉的時候光速開溜解決問題然后光速回來,而是愁眉苦臉地來到皇帝陛下面前按住了他瘋狂抽動的手。
后來這位兄臺還是個官,只不過在前面加了個宦字。
屏風后面一如既往的曲音綿長跌宕起伏,屏風前的太監(jiān)自然不是不知道皇帝的特殊癖好,他之所以想要試圖打斷皇帝陛下,不是因為梁靜茹給了他勇氣,而是因為他身邊站著的人,是影畫大人。
影畫大人何許人也?暮涼帝國開國最大功臣是也!不僅最大功臣,而且對什么權力什么金錢美女不太感冒,他老人家就喜歡躲在幽離宮中天天搗鼓什么仙術什么舞法,要不是初代皇帝非要封他個國師當當,說不定他就功成身退告老還鄉(xiāng)了。
作為全暮涼甚至全天下首屈一指的智將,愛好還這么的沒有追求,皇帝們能讓他跑了嗎?自然不能!封他國師后,為了避免他老人家無聊沒事做,所以把管理暮涼帝國大內(nèi)刺客的任務教給他來管轄,而且沒事給他撥點款,讓他給暮涼帝國的科技樹開點叉。
二百多年來,因為幽離宮刺客團的存在,不提偏遠地區(qū),至少暮涼皇都之中日均犯罪數(shù)量無限逼近于零,老百姓們安居樂業(yè)幸福美滿,大門敞開都沒人敢進去摸點銀兩帶走。不是沒人想犯罪,而是犯罪之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長了幾個腦袋,夠不夠刺客團們噶韭菜一般噶干凈了。
而整個暮涼帝國的軍隊系統(tǒng)得益于影畫大人的軍事化法術研究,每個士兵用的佩刀都是靈力附魔威力加強版,每個士兵的鎧甲都是護甲+9定制尊享版,就連帝國的狗都武裝到牙齒,整體戰(zhàn)斗力上浮50到70個百分點。
總結陳詞,影畫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存在,就算那屏風后面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看見影畫也得放下二胡叫一聲相父大人。
我們的太監(jiān)閣下此時此刻的處境只能說進退兩難,進,前面是皇帝陛下,惹不起,退,后面是國師大人,更加惹不起,他想打斷皇帝陛下的二胡獨奏,然后趁他倆商議大事的時候趁機開溜,可是沒想到國師大人他不給這個機會。
“難道你不覺得,陛下這一曲,比以往又進步了一分嗎?”影畫微笑著轉過頭來,望了望坐立不安的太監(jiān)閣下。
太監(jiān)閣下剛剛想要附和幾句,不料屏風后面?zhèn)鞒鲆宦暪笮?,悠揚二胡戛然而止,一個看起來比影畫老多了的大叔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一把抓住影畫的手臂:“相父此言,深得我心!來人,給相父賜座!”
太監(jiān)閣下可不管一個五十歲的老男人叫一個看起來最多四十歲的男人爸爸這一違和場面,聽了皇帝陛下的命令,他笑逐顏開心花怒放,撒開腳丫子就跑到一邊給影畫搬了張椅子過來,然后識趣地退到屋外,給他倆關上屋門。
“且慢!”影畫的話語,使太監(jiān)閣下的心,砰的一聲跌入谷底!
“國國國師大人有何吩咐?”太監(jiān)閣下滿臉堆笑地湊到影畫面前,點頭哈腰阿諛諂媚。
“外邊雨大,你若前去茅屋方便,可將我這雨傘拿去,稍后還來便是?!庇爱嬑⑽⒁恍軆A城,至少太監(jiān)閣下覺得很傾城,簡直暖到了心肝里。
待得那太監(jiān)滿心歡喜地離開屋內(nèi)之時,影畫方才還面露微笑的臉翻開新的一頁,凝重如同斷頭臺上陰惻惻冷凄凄的鍘刀。
“陛下,影畫此番前來不為其他,只為一事?!?p> 皇帝陛下剛剛還在回味影畫贊譽的那句“進步了一分”,他尚在沾沾自喜,一方面也暗自歡呼相父大人居然是自己難得的知音,回過神來,看見自家相父大人冰冷而凝重的表情,嚇了一個哆嗦!
“何,何事?”皇帝陛下試探性地問道。
“呵,陛下有所不知?!庇爱嬙?,目色沉著如水,“前朝丞相夜雨,復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