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冬去春來,山中的一草一木,皆攜帶著春天的氣息紛至沓來。
“儒君哥哥莫怕,我最善于爬樹了,你身體虛弱,站在這里等我就好了?!蓖ㄖ倦m已在沈儒君的身體里纏綿四月有余,雖有長生露的滋養(yǎng),沒有太多的病癥顯現(xiàn),但面色慘白如雪,身形略有消瘦。
“好,但你可小心點,這樹如此高,別摔下來!”小丫頭總是冒冒失失的,沈儒君不免擔心起來。
不一會兒,只見凌柔已躍于茂密的樹葉間,站在最大的樹干上,摘了好幾枝青榖樹叉,放在籮筐里。轉(zhuǎn)頭望見不遠處的樹枝上有一碩大的綠果,心想:這個這么大,肯定很好吃的。便慢慢向樹枝上爬去。
剛可以夠到的時候,凌柔感覺有“嘶~”的聲響從耳邊劃過。只見一條細長的小白蛇纏繞在斑駁的樹干上,不停地吐著信子,不待凌柔反應(yīng)過來,一下子咬在了她的手上。凌柔吃痛,“啊”的一聲,驚嚇的松開抓住枝干的手,身體失去了重力,從樹上飄了下來。
沈儒君本就是習(xí)武之人,看到凌柔失重,立刻施以輕功飛至樹下,伸出雙臂正好接住了她。樹葉搖曳紛紛,落于二人之間,沒有感受到預(yù)料之中的疼痛,凌柔睜開雙眼,看見面前的男子雙臂抱住自己,眼眸里透露著某種曖昧的情緒。
“你,”凌柔忸怩不已,“你放我下來吧?!?p> “啊,”沈儒君一怔,才意識到自己失了態(tài),趕忙把懷里的凌柔放了下來。尷尬之余竟不知說什么是好。
“嘶~啊,”凌柔手上被蛇咬傷的傷口隱隱作痛,不禁痛苦的叫出聲來。
“怎么了,我看看。”沈儒君彎下身,關(guān)切地查看起凌柔的傷口。
“沒什么,只是一條小白蛇。傷口不礙事?!?p> 兩人尷尬地走回合璧館。
陽春三月,天氣逐漸回暖,沈儒君往生花之毒早已解開。
合璧館主屋的內(nèi)廳中,紅棕色的茶具鋪滿了竹木桌,上清真人正在品茶,“凌柔啊,你嘗嘗這新炒出來的綠羅春,”上清真人遞給徒弟一盅茶,凌柔嘗了一口,咂了咂嘴,“倒也沒什么不同??!我覺得味道都差不多,苦唧唧的?!绷枞釋ζ凡枭跏菬o感,也不知道師父怎么喜歡這酸苦的茶水,道法里總講“渡劫飛升”,怕是喝苦茶也是一種劫難吧!
“你這小丫頭就不懂了吧,”上清真人輕輕敲了敲凌柔的頭,“不同味道的茶水能影響修煉的?!毕肓艘幌?,跟這小妮子說了也不懂,畢竟才十五歲,還未游歷江湖,若是待她下山游歷回來,到那時也許就開竅了。小銀好像感受到上清真人的想法,“喵嗚~”一聲以示贊同。
“真人、凌柔妹妹,”沈儒君走進廳內(nèi),拱手作揖。
“儒君哥哥可還是客氣了,沒必要一見面就行禮吧!”
上清真人見此便明白了,“沈公子的往生花之毒已解,也在此處待了許久,今日前來想必是要辭別吧!”
“確實如此。我出門游歷已有兩年之久,之前便打算打道回府,只不過因中毒才耽擱了,”沈儒君與父親原本就約定好兩年之期,現(xiàn)如今已拖延了小半年了,怕家中父親擔心,還是早日趕回去的好。
“儒君哥哥,你可是要走啦!”凌柔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滿的小情緒,“你這一走,我可會想你的!”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且來日方長,這江湖之大,也許我們?nèi)蘸筮€會再相見的?!鄙蛉寰龑@位妹妹也很是喜歡,但人生便是如此,聚散終有時。
定昏亥時,凌柔悄悄溜進西院的內(nèi)室,差點把沈儒君嚇了一跳。
“儒君哥哥,你要走了,凌柔舍不得你呢!”第一次遇到像沈儒君如此溫柔有趣的人,準確來說,是第一次遇到除了上清真人之外的人,“除了師父以外,我不認識任何人,也沒有朋友,和你做朋友真的很開心?!?p> “如若有緣,他日必定相見。后會有期!”沈儒君堅定地說道。
后會不止有期,也許還有劫難。人世間的因果,本就是如此輪回。
三年后。
“師父,這鎮(zhèn)魂曲譜我已經(jīng)熟記啦!”三年的時光,凌柔如今也十八歲了,性格卻比之前更加活潑,“話說師父為什么總是要我記這個,我也沒有樂器可以練習(xí)?。 绷枞徂D(zhuǎn)身又想起了師父的那把古琴,“不如師父把那弦羽琴給我玩玩?”
上清真人自內(nèi)室出來,一如往日身著純白色的長衫,如劍般的英眉斜眺一眼,通透的兩眸里溫柔地好似星辰大海?!盀閹熥屇阕鲞@些,自是有為師的道理。潛心修煉,方能悟其道本。你呀!凡心太重?!?p> “無為而尊者,天道也;有為而累者,人道也。我只不過是遵循道書的指示罷了。”凌柔思維異于常人,讀道書總是能讀出些歪門邪理出來。
“善者不辨,辨者不善??!”上清真人痛心疾首地拍著胸脯,“為師心痛啊,怎么教出你這樣的油嘴滑舌?!?p> “略……”凌柔沖著師父吐了吐舌頭。
“道家修煉,講究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為師還是覺得你應(yīng)該去外界游歷一番?!?p> “徒兒……不知師父何意?”
上清真人閉目思索,似是下了一個決定,“若是你想要下山,那么明日來找我。”
窗外風(fēng)聲四起,竹林搖曳。
這一夜,凌柔輾轉(zhuǎn)反側(cè)。
“師父?”見上清坐在自己床前,凌柔吃驚地喊出來。
“睡不著嗎?”
“嗯?!?p> 上清真人只身著純白的內(nèi)衫,倚靠在床旁。月色如水,斜映在他的側(cè)臉上,絕美的容顏卻泛著深沉的表情,凌柔不禁問道:“師父?”
上清真人摸了摸她的頭,“柔兒,你今年十八歲了……十八年了……呵……”
凌柔感覺他不開心,也不言不語,只靜靜地握住他那雙白玉般的手。
感受到手掌上傳來的溫?zé)嵊|感,他回了回神,從懷中拿出了一朵火絨花,放置于凌柔的手上。
“明日你……下山吧!”上清低頭嘆息一聲,似是下了一個鄭重地決定,“若是遇見我?guī)煹馨姿嫒?,你告訴他,火絨花不能泡茶,太苦了,喝不下……”
凌柔聽此,不覺心里有點委屈,像小時候那樣依靠在師父的胸膛上,帶著哭腔問道:“師父可是……不要凌柔了?”
只聽他又嘆息了一聲,將凌柔緊緊抱在懷里,“傻丫頭……你的心思為師怎么會不明白呢?人生若無來處,便只剩歸途。去找你想要的答案吧!”
“光憑你的巫術(shù)及武功,一般的武士道人傷不到你。”上清真人從內(nèi)室里取出一檀木盒,將其輕輕打開,“此為鎮(zhèn)魂蕭,是你娘留下的一件寶物,此蕭配合鎮(zhèn)魂曲譜,所聽之人皆會心脈震動、喪魂失魄,離你越近,受傷越深,為師將此物贈予你,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使用,你可記住了?!?p> 凌柔雙膝跪地,向上清真人行拜行大禮。
“為師,等你回來!”上清真人彎腰將凌柔扶起,看著自己心愛的徒兒,堅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