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迷霧揮之不去,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這些不知因何原理生成的霧氣在接下來的日子如影隨形。
原本應(yīng)該是晴空,現(xiàn)在也不知為何從萬里無云變成了“萬里烏云”。
這迷霧不僅讓人感覺進入了一個全新的可怕世界,而且迷霧中還隱隱約約能見到一些黑色影子,時不時聽到的嘶吼聲使得原本游輪上就并不活躍的氣氛更加死沉了。
好在還有每天的各種宗教活動和王可的陪伴可以給安蘿亞帶來莫大的慰藉,她可以虔誠地向著她最崇拜的神明祈禱,然后和王可一同回到房間中談?wù)摳鞣N各樣有意思的話題,游輪內(nèi)還有很多可以排解無聊的娛樂設(shè)施。
一路下來,雖然這迷霧很擾人心情,但好在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大約一星期后,他們登陸了。
要命的是,他們所到達的地方也是迷霧繚繞,能見度極低,根本看不清陸地的真正模樣。
不過維克多已經(jīng)提前告訴了她目的地,所以她知道自己的腳下是一座寸草不生的荒蕪島嶼。
來到目的地后,王可因為身份的原因暫時和安蘿亞分開了,此刻和其他應(yīng)邀而來的貴賓一同前往另一個方向。
而安蘿亞則被一眾信徒單獨帶往了一個地方。
盡管有迷霧的干擾,但他們還是順利地來到了一棟建筑面前。
望著那古老的暗銅色高大門扉,安蘿亞不難猜出這建筑很大。
走進去后,古老和莊嚴的氛圍瞬間席卷了安蘿亞的內(nèi)心。
一眼望去,整個建筑內(nèi)部大致呈漏斗狀,有點斗獸場的意味。
墻壁上鐫刻了大量的壁畫,大多都是眼睛,同時墻壁上還被挖出一個個小隔間,小隔間內(nèi)一只只白色蠟燭搖曳著充滿神秘氣息的火光,它們身下大量已經(jīng)凝固的燭淚也在訴說著這里的古老。
而最吸引安蘿亞注意力的,就是最下方中間的設(shè)施。
那里被挖出了一個超大的圓盤,占據(jù)著建筑地板90%的面積。在圓盤周圍還有一條條的水槽一樣的結(jié)構(gòu),大量的符文鐫刻在圓環(huán)周圍的石板上,一尊尊雕像呈規(guī)則的八邊形擺放在圓盤邊上。
構(gòu)成這個類漏斗形的主體則是周圍一排排石制的椅子,有著仿佛經(jīng)歷千奇萬古的古銅色。
“這里是以往嘗試召喚出深紅女王的儀式殿堂。”
一道沉著的聲音響起,安蘿亞被嚇了一跳,轉(zhuǎn)身一看,一位打扮得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有著和自己一樣的白發(fā)和紅瞳。
“你是……”安蘿亞沒有掉以輕心,而是謹慎詢問。
“我想,維克多已經(jīng)告訴過你了,我叫威爾遜·維克,我是維克家族的族長,同時,我也是你的父親。”
西裝男人語氣波瀾不驚。
“父親?”安蘿亞狐疑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沒錯正是我把你安排進教會里面的,雖然這對于一位為人父母來說,是不厚道的,但為了偉大的事業(yè),我不得不犧牲掉你本該擁有的快樂童年?!?p> 在威爾遜眼神示意下,安蘿亞身后的一眾信徒都識相地離開了。碩大的殿堂里只剩下威爾遜和安蘿亞兩人。
“對不起,但我必須這樣做。”
威爾遜雙手靠在殿堂最頂層的欄桿上,凝視著下面的巨大圓盤。
安蘿亞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所以,我們真的可以召喚出深紅女王嗎?”
“是的,這一次,我們可以。”威爾遜眼神中流露著一股堅定。
“這一次?”安蘿亞捕捉到一個奇怪的語句。
“是的這一次,在以往,教會也曾多次進行召喚,不過最終以失敗告終,召喚出來的神是不完整的,它們很快就被這個世界上的其他不愿回歸的人類消滅了。
“如此算來,這一次就是第十一次了?!?p> “什么時候開始?”
“這一次,我們的準備工作很多,所以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應(yīng)該還需要兩個星期。”
安蘿亞想了想,詢問:“你說你是我的父親,這么說,我媽媽呢,我想見見她。”
類似的問題,她已經(jīng)事先詢問過維克多了,但是得到的答案卻是“我也不知道”。
威爾遜平靜地望向眼前的白發(fā)少女:“她已經(jīng)率先為偉大事業(yè)做出了奉獻,在你們都還未記事的時候?!?p> 安蘿亞沉默了一會兒,繼續(xù)問:“可以跟我說說,你為什么會選擇信仰深紅女王嗎?”
“這不是信仰,孩子”威爾遜轉(zhuǎn)過腦袋看向她,臉上露出少許的慈愛,“而是一種使命,是一種我們從出生就被刻印在我們基因中的本能,就像人會生老病死一樣?!?p> “至于我為什么選擇這條路,因為我曾經(jīng)見證到了這個世界的奇跡,曾經(jīng)我也是一位為了工作不斷奮斗的年輕人,經(jīng)歷了重重的奮斗,我最終過上了人們心目中的理想生活。
“但我最終厭倦了金迷酒醉的生活,我想嘗試一些全新的不一樣的東西,最終我從家族過去的歷史痕跡得到的真相徹底改變了我,我以為在這個世界上,有了錢就無所不能,但我錯了,錯得很離譜。”威爾遜再次看向安蘿亞。
“我們?nèi)祟惗急荒琴x予出來的思維束縛住了,我們本該可以成為神,但我們卻選擇這條原始的道路,自從得知我們身上流淌著神的血液后,我就知道了我應(yīng)該做些什么了?!?p> 他說著,伸出了手,那只手在短時間內(nèi)變化成了一只血淋淋的爪子,然后很快又恢復(fù)了正常。
“我是在某個晚上,覺醒了這屬于神的力量,自那以后,神開始在我夢中夢囈,祂告訴了我這個世界的真相,于是我就徹底地淪陷了進去,我著迷這種神秘的力量,我開始研究神的力量,并與信仰著神的教會打交道,最終我明白了我們這流淌著神之血的人應(yīng)該做些什么了?!?p> 他握緊了手中的欄桿。
“我要將本該屬于神身上的血肉歸還給它,這是我們的使命,是我們被賦予這種神秘力量的使命,是我們必須去完成的使命?!彼聪虬蔡}亞。
“而你,你是我們家族中神之血脈流淌最為純正的人,有了你,有了神之血肉,再加上足夠多的原材料,我們將創(chuàng)造奇跡,我們摯愛的母親將會來到這個世界,我們將回歸它的擁抱,以更為高級的形態(tài)存在,并與母親一起活到太陽熄滅乃至宇宙圓寂?!?p> ……
來到為自己準備好的房間,安蘿亞望著外面揮之不去的迷霧陷入了沉思。
威爾遜的話無疑讓她思緒萬千。
如果這是使命,為什么周圍還有這么多執(zhí)迷不悟的人?
如果是神告訴了威爾遜真相,那么自己這個血脈要更為“純正”的人為什么沒有接受到它的旨意?
如果自己真的是召喚出偉大母親的鑰匙,為什么自己卻不知道?
如果自己身上真的流淌著神的血液,那為什么自己的先祖卻失敗了?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安蘿亞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種可怕的想法,這是在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咚咚咚!
這時候,敲門聲響起。
“安蘿亞,是我王可,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沒多久,安蘿亞身邊再次出現(xiàn)了這個讓她很安心的女人。
明明知道她是因為利用自己曾經(jīng)才這么好對待自己,但安蘿亞卻沒辦法對于這位漂亮的知性女性產(chǎn)生任何厭惡,因為相對于其他人,王可從她身上榨取到的東西實在是少得不能稱之為“利用”。
“我是來祝賀你的,因為你終于要完成你的夢想了?!?p> “嗯,謝謝?!?p> 王可明顯聽得出來,安蘿亞語氣中帶著幾分失落。
于是她一把將安蘿亞攬進了懷里,溫柔詢問:“怎么啦,可愛的安蘿亞即將要實現(xiàn)她的夢想,難道不應(yīng)該開心嗎?”
“王可小姐”安蘿亞依靠在對方懷中,那股柔軟讓她感到無比安心,“我不知道,我的做法是不是真的正確,剛剛我遇到了我的親生父親,他告訴了我,回歸神的擁抱就是人類的最終宿命。”
她說著,伸手抱住了對方纖細的腰。
“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們?yōu)槭裁催€要為了生存而奮斗,為什么還有如此的畏懼回歸,甚至是把這一切都列為無稽之談。
“無論是維克多還是父親,他們都告訴我,回歸是讓人們脫離苦海,進化到全新的形態(tài),可就算是乞丐也會因為尊嚴,學會拒絕;就算是資本家也會因為人性,學會奉獻;就算是惡徒也會因為親情,學會去愛……明明,他們可以在他們選擇的道路上前進,卻不愿意放棄原本的東西?!?p> 她停頓了一會,用那雙猩紅色的眼睛望向王可。
“而人們也在因為各自的原因,不愿放棄一切回歸神的體內(nèi),王可小姐你說我們的做法真的正確嗎,這樣去剝奪人類付出生命也想守護的東西,這種做法真的是對的嗎?”
這么久了,明明自己一直以來信奉的信仰最終將她來到此地,明明就離她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只剩下了最后一步,可是在這一刻,她卻畏縮了,她開始質(zhì)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正確的了。
王可撫摸著這個躺在她懷中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女孩的腦袋,輕聲說道:
“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選擇坐上希望公司的總裁之位,并拿你的血液去制造足以令人家破人亡的TIU病毒嗎?”
“為什么?”
她笑了起來,回答:“因為我也有想要去守護的東西,為了能守護他,我必須要去舍棄我生命中的某些東西,為此我必須這么做,而且我還會做得更多。
“乞丐為了守護他的尊嚴,寧可去死;資本家為了守護他僅存的人性,寧可虧本;惡徒為了保護他的家人,寧可害人。
“只有學會不擇手段,你才能守護好自己的東西。這就是人們不愿被剝奪的原因,如果你想守護自己的理想,那就要去學會不擇手段,甚至為此去傷害別人。
“因為不這樣,那么總有一天你也會被其他為了守護而不擇手段的人傷害,你的理想就是一個笑話。
“人們?yōu)榱瞬槐粍儕Z而不擇手段,安蘿亞你也能為了理想不擇手段嗎?”
王可的聲音明明那么溫柔,卻仿佛是一道道閃電一般落到安蘿亞的內(nèi)心。
她滿臉愕然,最后她笑了起來。
“謝謝你,王可小姐,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