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是帝星嵐
他竟舍得回來了?
這是選擇原諒他了嗎?
帝洛眨了眨眼睛,確認不是幻覺。
他吞了口唾沫想開口目光接觸到星嵐閃爍著又閉了嘴,神色上是糾結(jié)和愧疚。
“星嵐?”
北辰側(cè)身,似乎才注意到星嵐也進來了,開口喊了一句,夾著幾分疑惑。
此刻的星嵐,臉上一絲身處皇宮的不自在都沒有,反倒是眼神里多了些她之前不曾見過的倨傲和厭惡。
只是他的眼神略過她,落在她身后的帝洛身上,無聲的對峙。
看雙方的樣子,帝洛和星嵐明顯就是認識的。
即便認識,可是那樣的目光,她并不認為他是善意的。
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北辰,往前站了一步,擋住了星嵐的目光。
她的眼神在倆人身上來回掃了一眼,看這倆人有些相似的面孔頓時明了。
父子?
北辰倒是有些好奇了,帝洛這樣的父親,又能和他有什么樣的仇恨?
思及此,她的眸光也冷了些,極淡的紫瞳里閃過冷冽。
所有對她所在乎之人有絲毫的不善,她都不允許。
注意到北辰護犢子的心態(tài),星嵐眉宇間的戾氣一瞬間被激起。
“父皇還是一如往昔的‘康健’,還以為傳信讓我回來是直接參加父皇的葬禮繼承你的皇位呢?!?p> “不曾想這般境地的你,身旁還有如此傾世佳人在懷,可真令兒臣失望呢!”
帝星嵐衣裳染血,背手而立,冷嘲熱諷的話還帶著幾分恨意,尤其加重了失望兩字。
那雙與他七分相似的眸子里有幾分通紅,明明暗暗的全是對他如今境況的幸災樂禍。
“你...”
帝洛想要開口問候的話哽在喉間,臉被憋得通紅,喘不上氣。
見到他那副恨不得自己去死的模樣,氣的一大口鮮血吐出來,用力咳嗽。
北辰身后的衣擺染上帝洛的血,轉(zhuǎn)身扶著帝洛躺下的手腕都用力了些。
“星嵐,無論怎么樣,他都是你父親?!?p> 北辰輕柔的給帝洛順了氣,掖好被子,一步步靠近帝星嵐,眸光染了冰。
“你住口,你是以什么樣的身份來質(zhì)問我?他的新寵嗎?”
帝星嵐眸子通紅,夾雜她看不懂的痛意和恨意,語氣極其不善。
“父親?他配嗎?”
“我至此,都以身上流淌著他的血感到恥辱!”
“而你,我也是看錯了!”
帝星嵐上前幾步站在北辰面前,指著帝洛,低頭看她,言語激動,額頭和頸間的青筋都露出來,大聲說道。
“阿嵐...朕...”
帝洛見帝星嵐對北辰的態(tài)度這般不好,強撐著要起身,又無力的倒下。
“閉嘴,阿嵐也是你該叫的嗎?”
“你為什么還活著,你該去死才對!”
帝星嵐許是聽到他的稱呼,往邊上站了站,身子前傾,帶著強烈的恨意。
他竟還是這般恨他嗎?
帝洛愧疚的目光閃爍著震驚,一口氣沒順過來,直接暈了過去。
北辰默,看來這倆人還有誤會。
此時大殿寂靜無聲,阿七守在門口,時刻注意著周圍的環(huán)境。
屋里的松林在一旁急的眼圈都紅了,可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只求這幾位主子誰能看到他,幫他解了這禁錮。
北辰側(cè)目,伸手劃過留在桌上的針包,幾根銀針便出現(xiàn)在指縫。
銀針閃著冰冷的光,下一瞬便扎在了松林身上,快很準。
“殿下殿下...你快救救陛下...”
不過瞬息,他恢復說話能力后第一反應便是跪在地上抓著北辰的衣擺要她去救皇帝。
帝星嵐也因為這句“殿下”瞳孔微縮,甩了甩袖子深呼吸地偷瞥了北辰一眼。
他原本見到帝洛與北辰的相處模樣,以為她是帝洛的新寵妃子,才出言不遜。
可是現(xiàn)在冷靜下來想想,北辰那樣高傲又絕世的女子,怎會甘愿囚于皇宮呢?
他躊躇在原地,眼神胡亂的瞟,似乎又為剛才氣的帝洛吐血有些惱。
即便他恨帝洛,可是他依舊是他的父皇,是他唯一的父親。
他又怎么會真的要他去死呢?
...
北辰也懶得搭理他的心態(tài)轉(zhuǎn)變,順手拿了脈診和針包便來到帝洛床邊。
稍一診斷便知曉這是疫區(qū)的毒藥,只是他入體更深耽擱更久,加上剛才氣急攻心,棘手的很。
再晚些時刻,即便是她,也無法逆轉(zhuǎn)他的情況。
想到這,她蒼白的臉色染了怒,有了些紅潤。
帝青果然狠,竟然想直接弒君,奪取皇位嗎?
北辰讓松林去喊來貝兒,手里的針包逐一排開,有些滲人。
“帝、星、嵐。”
北辰將銀針仔細消毒后盯著他一字一頓的喊出他的名字,清冷的嗓音里沒有一絲的溫度,令他生生退了幾步。
內(nèi)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鬧。
這看似不急不緩的施針卻讓北辰的精力耗損的厲害,本身沒有血色的臉此時更是蒼白了幾分。
貝兒進來時已經(jīng)震驚的無法言語了,整個人呆呆愣愣的。
她哪能想到,她這樣的平民這輩子居然還有機會進皇宮,見到傳言中的皇帝呢?
北辰的額頭漸漸的沁出了薄汗,手也有些抖,卻咬牙堅持到結(jié)束。
她的身體透支的厲害,此刻搖搖欲墜,帝星嵐上前幾步,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
他又有什么資格去扶她呢?
貝兒小跑幾步扶住北辰,目光里全是擔憂和心疼。
“貝兒,帶回來的藥材,你親自熬親自端過來?!?p> 她如小雞啄米般點頭,隨后跟著松林小碎步跑去了偏殿。
...
收針時已過了一個時辰,貝兒剛好也端著藥進來,站在北辰身旁。
這一個時辰里,北辰腦海閃過無數(shù)模糊的畫面,驅(qū)逐不開。
可是她的眼神焦點卻時刻盯著銀針,生怕有什么變故。
所幸,她還能控制住他的情況。
北辰抽出靴子上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拉起袖子在干凈的位置劃拉一刀,鮮血如注的滴入藥碗里。
帝星嵐心頭一跳,她竟然能做到以血為引來救帝洛嗎?
等鮮血溶于湯藥散發(fā)出清香,北辰抿唇,一邊手下快速收最后一針。
“松林,拿痰盂過來。”
話音一落,她利落的劃開帝洛的手掌放血,半晌后又將湯藥徹底灌進他嘴里才算完。
“松林,拿著玉牌,向所有人宣告我的回歸?!?p> 北辰虛弱的喘著氣,撐在桌上五指露出青筋,卻宛若藝術品,極致的好看。
“阿七,讓若雪動手,整頓京都?!?p> 她的指尖還滴著血,那雙涼薄的眸子里,卻是看不透的冷冽,充斥著整個大殿。
“貝兒,你去...給他處理傷口?!?p> 北辰深吸一口氣,本不想管他,可是瞥到帝洛沉睡的臉,又指著帝星嵐補充道。
做完這一切,她剛想挪動一步,就眼前一黑徹底倒下。
她冷冽的氣息瞬間消散,陷入昏迷的她宛若神顏,白色與紅色交織的裙擺,墨發(fā)散落與蒼白的臉色輝映,給人極大的視覺沖擊。
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震撼到,沒有任何辭藻可以來形容她的驚艷,直到貝兒手忙腳亂的扶起北辰,大聲呼救。
...
北辰昏迷期間,源源不斷的補品和珍貴藥材似流水般送進靈曦殿,惹得后宮眼紅不已。
沉睡四五日后才她將將醒來,只是她的蘇醒,整個人似乎比上次更加冷漠了些。
此后半月緩緩而過,帝洛已經(jīng)好轉(zhuǎn)了許多,已經(jīng)可以下床走動,只是不能太過勞累。
勤政這么多年,這是他第一次這般輕松的休息,也算是托了北辰的福。
至于為何是半月,帝洛本身底子不錯,他認為解毒了便無事了,因此貝兒送來的藥他都是盡數(shù)倒入花盆中。
以至于北辰見他好轉(zhuǎn)的太慢,逼問下才知道他做了什么。
她緊了緊冷白的手,什么都沒說,只是好些日子沒來逍遙殿。
直到貝兒給他甩臉色,他才知道是北辰以血為引給他煎的藥。
以至于他之前日漸好起,而她的身體日漸虛弱。
“帝星嵐呢?”
七日后,北辰端著藥重新進來,明黃色紗裙襯上她冰冷的面具,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之感,語氣淡淡。
“回公主話,太子殿下...今日未曾來此...”
松林小心的接過托盤,斟酌道。
北辰微微蹙了眉,掀開簾子便見到帝洛靠在榻上,臉色好了些。
“辰兒,我不是故意不喝藥...”
帝洛面色憂愁的輕輕戳了戳北辰的手腕,有些委屈。
他也感受到北辰這次蘇醒后似乎性子更加冷漠了些,一下子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能好起來即可?!?p> 北辰輕輕扯了唇角,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其實她能感受到自己...
“為什么不讓帝星嵐守著?”
北辰坐在床邊,伸出冰涼的手為他把脈后,心中的擔憂才放下來。
雖然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隔閡,但是一個父親生命垂危之際作為兒子卻不在身邊,著實讓人失望。
“星嵐回來了便好,總歸是我欠了他,欠了他母妃?!?p> “我給了他至高無上的權利卻也讓他從小失去了母親,他恨我也是正常的。”
“辰兒你別怪他,只怪這宮廷爭斗造化弄人罷了?!?p> 帝洛深深嘆了口氣,眉宇間滿是沉痛,整個人蒼老了幾歲似的。
可是她依舊聽出了,屬于這個皇權頂端的帝王的無奈和愧疚。
北辰默,拿過藥碗,擼起袖子眼都不眨的割出一條口子。
而她的手臂,已經(jīng)有密密麻麻的傷口還在結(jié)痂,在光潔如玉的手腕顯得觸目驚心。
“辰兒..我可以不喝嗎?”
帝洛的眸底似乎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想要噴涌而出,扯著臉皮笑著,打著商量。
若是她知道,他竟然浪費了北辰這么多血,她該有多心疼???
“你說呢?”
北辰淡笑一聲,毫不在意地拉起袖子慢吞吞的包扎著。
對,她就是故意給帝洛看的。
“辰兒...好吧...”
接觸到北辰的目光,帝洛認命的將藥一飲而盡。
其實藥不苦,只是他的心有些揪起來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