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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劍人間

第十一章 扛

研劍人間 石無棱 3096 2020-02-28 22:59:13

  世間總有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就像那些關(guān)于這曲《如夢令》不同版本的故事,若非讓人動容,又怎么會歷百年流傳至今呢?說不定某個纏綿悱惻的版本中,女主角也只是借用了木小婉這個更動人的名字而已。

  楚江開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覺得那數(shù)十種故事的版本,至少有一個是接近事實的。但原本意料之中的事,結(jié)局卻總在意料之外。

  所有他聽到過的故事版本,竟然都不是這個故事的原版。

  當(dāng)然,這只是他自己的判斷,因為在場的這三位前輩,究竟有什么樣的瓜葛,他其實并不知道。他只能從他們說的話中,簡單的梳理出一條脈絡(luò)。

  但就是這條簡單的脈絡(luò),否定了那些流傳已久的版本的真實性。

  可是傳說就是傳說,要那么真實有何用。至少楚江開眼里看到的耳朵里聽到的,也許真實的故事已經(jīng)輸給了一部分的傳說。

  真實中的這兩位男主角,顯然都不是什么翩翩佳公子,而傳說中的絕色佳人,也已經(jīng)美人遲暮了。

  杜學(xué)究在楚江開的眼中是有點迂腐,也的確有點學(xué)究的頑固,除了他扛著劍的時候。

  因為他扛著劍的時候,他代表的就是'一柄劍'的最高權(quán)威。

  現(xiàn)在,闊劍還在他的肩上,但那道唯美身影這句哪家夫人的質(zhì)問后,他的臉上已經(jīng)有了一些迂腐的神色。

  或許他真的不該叫那一聲夫人,但不見已有近百年,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了。

  叫小婉?他覺得自己早就沒有了這樣的資格。

  他只能低頭沉默。

  楚江開甚至覺得,杜學(xué)究此時最想的也許就是放下肩上扛著的這柄闊劍。

  只不過馬將軍并不這么想,一邊憐惜的看看那道唯美身影失望的臉頰,一邊怒其不爭的瞪一眼杜學(xué)究。

  想來這樣的場景在他們年輕的時候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多次,才練就了他這樣忍痛成全別人的耐心。連楚江開都替他覺得扎心。

  左看看右看看,馬將軍終于忍無可忍,''媽的,你們這樣子到死都理不清。不如這樣,姓杜的,咱倆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我輸了,性命你拿走,她從今往后都做她的木小婉。你若輸了,我會留下你的性命,乖乖的跟她回牧云湖,讓她做你的杜夫人,我從此不踏入西周和南齊半步。怎么樣?''

  杜學(xué)究怔了怔。

  在楚江開的記憶中,他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表情,他的迂腐和頑固,都是建立在斬釘截鐵的性格基礎(chǔ)上的。

  但這時候,他顯然猶豫了。

  ''婆婆媽媽了一輩子,我說扛劍的,臨了了你就不能痛快一回?''馬將軍怒道。

  ''不是我不想痛快,我是想,按你說的這一架若是打下來,不論輸贏,豈非都對你太不公平了?''杜學(xué)究道。

  馬將軍愣了下神,繼而將握著那卷麻紙書的手攥成拳頭,重重的砸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我什么時候得到過公平?我不要公平,我只想她能得償所愿,那就算是給我的公平了。''

  那道唯美的身影,聽到這里也已動容,狠狠的將手中舉著的'歸于硯'摔到馬將軍和杜學(xué)究中間的石板路面上。

  楚江開嚇了一跳,惋惜的閉上了眼睛。

  但并沒有破碎聲傳來,等他疑惑的睜眼,那柄'歸于硯'如劍般插在了石板上,紋絲不動。

  ''還有這'歸于硯',打贏的也可以拿走。''她抬手理了理發(fā)髻,''至于我,我會回我的牧云湖,不勞兩位惦記。還有這夫人,我雖然一直都想做,但我永遠都不會去做了。兩位各自安好最好,若是真打出個你死我活來,也不必?fù)?dān)心,我會一直記得你們的。''

  說完這些話,她又恢復(fù)了最初的神色,沖著楚江開招了招手,''楚江開,我也叫你阿開好了,你過來一下可以嗎?''

  輪到楚江開怔住了,他怎么想都沒想到,師兄柳入江在場的情況下,這兩位初次見面的前輩,會接二連三的首先提起自己。

  而這一次,連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師兄柳入江,都忍不住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楚江開看看蜷縮在地上一直處于失神狀態(tài)的小菊,又抬頭疑惑的看了一眼那道唯美的身影,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需要幫什么忙的話的,顯然同為女人的小菊更合適,而不是自己這個毛頭小子。

  雖然,他心里很是期待,但他覺得一定是對方弄錯了。

  ''阿開,你不愿意嗎?''

  楚江開不敢不愿意,但也不敢愿意,他在等身前的杜學(xué)究發(fā)話或者示意。

  可是杜學(xué)究卻連頭都沒有回。

  楚江開無奈,只能緩步向前,走過杜學(xué)究側(cè)面的時候,還轉(zhuǎn)頭征詢的看了看,但杜學(xué)究依舊面無表情,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楚江開磨磨蹭蹭的來到那道唯美的身影跟前,終于看清楚了那張不知在多少人夢中出現(xiàn)過的臉。

  不是他之前看不清楚,而是當(dāng)那曲《如夢令》響起,那個小婉的名字被叫出后,她在楚江開的眼中,就真的成了一道唯美的身影,不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看到她具體的容貌。

  楚江開突然明悟,并不是別的原因,她從出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用了某種讓自己看不清楚的手段了。

  也就是說,他和馬將軍一樣,看似漫不經(jīng)心,去自始至終都在關(guān)注著自己。

  楚江開覺得他自己這一段演的很傻很傻。

  但看著眼前的這張臉,他又覺得,如果能天天看到這張臉,傻一輩子又何妨?

  這張臉還是像傳說中的那樣風(fēng)華絕代傾國傾城,除了時間留在上面的些許痕跡,依舊能讓人忘記姓甚名誰。

  ''呵呵,你小小年紀(jì),沒想到對這曲《如夢令》也會癡迷。阿開,你以前見過我嗎?''

  楚江開癡癡的搖搖頭。

  ''那你覺得我老嗎?''

  楚江開依舊癡癡的搖頭。

  ''那就好,你隨我來。''邊說,她竟然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在楚江開還不夠?qū)掗煹募珙^,輕輕的捅了捅,也不管已經(jīng)一頭大汗的楚江開尷尬不尷尬,轉(zhuǎn)身進了'雅園小筑'的那扇門。

  楚江開面色赤紅,轉(zhuǎn)頭求救般看向杜學(xué)究和柳入江,杜學(xué)究還是沒有看他,倒是師兄柳入江沖著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楚江開明白師兄的意思,他此時希望有人能解救他,但又不希望那個解救他的人阻止他,他更想得到的是杜學(xué)究或者哪怕是師兄柳入江的首肯,而不是搖頭。

  所以,師兄沖著他搖頭的時候,他看到了,但卻也是一掃而過,之后,低著頭邁入了那扇門中。

  馬將軍的眼神比柳入江還要疑惑,不過畢竟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他就算驚訝的大張著嘴,也還是沒有多說。

  在木小婉面前,他試過太多次了,就算鼓足了勇氣,發(fā)泄情緒的話也永遠只是頭一句,第二句,他就又是老樣子了。

  但看著楚江開走入那扇門,馬將軍實在忍不住了,因為他想起了一種可能,而這種可能,唯一能求證的就只有杜學(xué)究了。

  ''你這個后輩到底什么來路?扛劍的??偛粫悄莻€······''

  話還在馬將軍嘴里,那邊的杜學(xué)究已經(jīng)動了起來。他的另一只手也突然握在了闊劍的劍柄上,那柄劍頓時活了過來,拋開了銹跡斑斑和死氣沉沉,發(fā)出了一聲獨有的劍吟。

  它在杜學(xué)究的雙手中綻開了一朵燦爛的劍花,而這朵花的中心,是那壇子原本挑在劍尖上的天啟十六年。

  ''還給你,堵上你那張馬夫的臭嘴!''

  酒壇子在劍花中飛馳而來,勢如破竹,比當(dāng)初飛過去的時候還要猛烈。

  馬將軍抬手,攬住了飛過來的酒壇子,但這道力道還是很強,他又憐惜其中裝著的酒,便不得已攬著酒壇子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才勉強卸完這飛馳的力道。

  ''驢臉???說翻就翻?姓杜的,是不是我的話說到你的痛處了,嘿嘿。''

  馬將軍最后這聲冷笑,其實是替自己找回些臉面,因為這酒壇子一去一回,接壇子的氣勢上,他其實已經(jīng)弱了一分。

  ''看你這樣子,老夫定然是猜對了,那小子果然就是。''

  ''是不是其實已經(jīng)不重要了,我的劍已經(jīng)出了,這一架自然是不可避免了,打完了,你哪怕昭告天下,我也不攔著你。''杜學(xué)究的闊劍上,青色的光芒暴起,劍尖吐出的光暈足足比三尺九寸的闊劍本身還要長出數(shù)寸。

  馬將軍凝視著對方,眼神中國多了一分慎重。他身上原本幽光閃爍的盔甲漸漸斂去了鋒芒,他的人也如同路人一般,沒有了半分張揚。

  輕輕的抖了抖手中的那卷麻紙書,麻紙書在馬將軍手中舒展,夜風(fēng)卷起了麻紙書的第一頁,幾個蠅頭小字從書頁上躍起,如同幾只飄在夜空中的螢火蟲。

  有靈力燈的照射,區(qū)區(qū)幾只螢火蟲的光本不該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線中。

  但馬將軍這卷麻紙書上的這幾個小字,卻愣生生的以一點點的熒光,扛住了靈力燈的光芒,甚至還漸漸有了點喧賓奪主的意思。

  這一扛,扛的很有骨氣。

  或許還有野心。

  因為不遠處,還有一柄闊劍,劍尖吐出的青光,遠比這靈力燈的虛張聲勢要剽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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