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時間,足夠一個人做很多的事,尤其是對于天賦異稟之人而言更是如此。
坐鎮(zhèn)柳州的這三年,楚白衣經(jīng)歷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蛻變,這種蛻變并不特指外貌身形的變化,也包括了心靈上的成長以及武功的突飛猛進。
三年里,對于楚白衣的所作所為,有的江湖人樂見其成,有的勉強接受,也有人厭之惡之,雖然如此,但是十成十的江湖人都不會否認一件事——那就是楚白衣的武力以及他的名氣。
這幾年來,自恃武力高強或是劍術高超、意圖挑落楚白衣的武林人士多不勝數(shù),或許是為了一口怨氣、或許是為了名氣,出于各種各樣的的理由,他們總是很樂于對楚白衣這個人發(fā)出挑戰(zhàn)。
先且不論這些性別、年齡或是性格,他們卻都在某些方面有著驚人的一致性——高強的武藝、特立獨行的性格以及,敗于同一人之手。
慢慢地,前來挑戰(zhàn)的人越來越少,挑戰(zhàn)的人武功境界卻越來越高,這些陸續(xù)有來的挑戰(zhàn)極大程度地穩(wěn)固了楚白衣在江湖上如日中天的名氣和地位。
柳州城中,陌巷斜陽。
一個身長五尺的孩童背著三把形制特別的劍。
一個身著黑衣頭戴黑帽,周身皆黑的男子手里拿著一把通體烏黑的刀。
如果現(xiàn)在有任何一個江湖人站在這里,那么他一定會感到興奮,或是害怕,無它,這是兩個江湖聞名的可怕人物。
有太多太多的人死在了他們手里,雖說死的人大多都是主動挑釁、殺人不成反被殺的人,可這并不妨礙人們對于他們的畏懼。
長的矮的那個今年不過十一歲,是個絕對的天才,闖出名聲也不過是這幾個月的事??v觀他的成名史,也可以說是一部流血史。
傳言說孩童的父母盡皆死于匪患,因此他對于匪患深惡痛絕,習武之后更是立志要殺盡天下盜匪。死在這孩子手下的,九成九都是盜匪?;诖?,他的名號與盜匪有關,江湖戲稱:五尺孩童三出劍,天下匪盜錐無間,方寸五尺無敵否?三手劍里無敵手。
周身黑的那一個既看不出來性別亦看不出來年齡,行走江湖不過一載有余,已是殺人無算。其刀法招式十分靈活,卻不曾開過一次口,他/她使的那把刀,刀鞘通體烏黑,刀身通體筆直,卻是不曾開刃,形制上更像是一把柴刀,故而江湖人謂之道:黑衣黑眸黑柴刀,天馬行空自在招。殺人無算不曾言,縱橫天下若等閑。
五尺孩童站巷頭,黑衣刀客立巷尾,他們同時發(fā)現(xiàn)了彼此,卻連抬眸望一眼的動作都懶得施舍,各顧各的往前行進。
一步,兩步,三步……
數(shù)十步之后,這兩人距離彼此不過一步的距離,孩童率先開了口,“你是個啞巴?”
黑衣刀客道:“不是。”他/的聲音異常地沙啞,簡直不像是人類該有的聲音,一如他的外表,難以辨認出性別或年齡。
孩童歪了歪腦袋,看上去十分可愛,道,“誒,你會說話呀。那為什么他們都說你是個啞巴呢?”
“因為,在這之前,跟我說過話的差不多都已經(jīng)成了死人?!?p> “呀,那我豈不是要死了嗎?”
“不會。”
“為什么?難道你打不過我嗎?他們都說你超厲害的?!?p> “不會,我還挺喜歡小孩子的?!?p> “哦…我還以為是因為你打不過我呢?!焙⑼壑辛髀吨撤N傷心的色彩,此時的他看上去可一點也不像盜匪口中的“殺人魔童”。
“其實你也還算可以,雖然打不過我?!?p> “誒,你這人居然也會安慰人,感覺有些稀奇。”
“還好,這都隨我高興。”
“你來這里是要挑戰(zhàn)我?guī)煾???p> “我打不贏他,也不需要打贏他?!?p> “那你來這里干什么?”孩童又歪了歪腦袋以示好奇。
“我聽說你殺人前總要歪一歪腦袋,從剛才到現(xiàn)在你歪了兩次,所以,你想殺我?!?p> “討厭了啦,干嘛拆穿人家,這不是打不過嗎,就是隨便一歪?!焙⑼槠鹛m花指笑得嬌俏。
“你這樣你師父知道嗎?”
“不知道,所以你最好別說?!?p> “說了,又怎樣?”
“你會死?!?p> “你打不過我?!?p> “可我還會下毒呀?!?p> “看來你師父教了你不少東西,不過嘛,”黑衣刀客話鋒一轉,“現(xiàn)在倒是用不著我去告狀了?!?p> 孩童聞言一驚,一眨眼的功夫,他已被人像拎小雞崽一般拎了起來,難以生出半分反抗之力,須臾之后,一道磁性而有質感的聲音響起,“你是誰?”
黑衣刀客沉默了好一會,甚至從楚白衣的角度來看,他的手竟然有著微微的顫抖,這種情況絕不應該出現(xiàn)在一個刀客身上,尤其是一個頂尖的刀客,望著那本應該穩(wěn)穩(wěn)地握住刀柄而今卻在顫抖的手,楚白衣心中生出幾分疑惑,“你,來尋我有何目的?”
黑衣刀客漸漸止住了那種細微的顫抖,緩緩地將手移到黑帽之上,堅定地將之扯了下來,露出一張秀美堪比女人的臉龐。
楚白衣的瞳孔猛地一縮,在這張臉露出來的這一刻,他仿佛找回了自己曾經(jīng)丟棄的所有脆弱,竟是連維持抓住自家徒弟的力氣也憑空消失,只剩下幼年時期的一個畫面在腦海之中盤旋,揮之不去:“那,阿爹看重的是什么呢?”“你,和你娘,還有,天下蒼生?!?p> “我兒,可還認得阿爹?!焙谝碌犊筒辉匐[藏聲線,撤去了所有的偽裝。
微微顫抖的聲線一下子打破了曾經(jīng)所有的回憶,將楚白衣拉回到現(xiàn)實之中,此時此刻,他甚至不知道應當做出什么表情,喜悅?或是埋怨?為什么他會突然出現(xiàn)?為什么要丟下自己整整十年不顧?十年過去了,他竟也學了武功嗎?阿娘又去了哪?既然他還活著,為何整個丐幫的情報網(wǎng)都不能找到他半點蹤跡?有誰在幫他嗎?我現(xiàn)在,應該高興嗎?一大堆的疑問剎那間填滿了楚白衣的腦海,但他還是很快地平復下情緒。
“你是…楚慕柳,你是…我…阿爹?”
“正是,我…”
“阿爹,你…”
“我兒,我…”
“阿爹,雖然你不說,但我還是有很多的問題要問你。”楚白衣頓了一頓,對著自家徒弟說道,“小八,跟你師公問聲好,然后自己找個地方呆著去吧?!?p> 孩童轉了轉一雙靈動的眸子,乖巧地鞠了一躬,扯著嗓子喊道,“師公好!”也不等什么回復,一溜煙地就跑出老遠。
“阿爹,現(xiàn)在這里沒有什么人了,就你我父子二人,跟我說一說吧,這些年你和我娘都去了哪?你的武功又是怎么來的?”
“小白,你知道承天盟嗎?”
“知道,西北那里傳來消息,他們是天下大亂的一切源頭?!?p> “我也是他們的一員。”
“你何時加入的?”
“十三年前,我追查你爺爺消息的時候,他們找上了我,要我加入他們?!?p> “你可知他們曾經(jīng)想殺了爺爺?!?p> “知道。”
“原因?”
“承天盟的人都是一幫瘋子,我如果不加入他們,他們就會殺了我,殺了你,殺了你娘,我無法接受你們的性命就這么毀在我的手中。”
“所以,你今天來這里的目的是什么?”
“邀你加入承天盟!”
“不可能,他們殘害無辜,禍亂天下,這與我的道,并不相符。”
“我兒不因為我而改變自己的原則,阿爹很開心,惠能大師將你教的很好?!?p> “難道你不是來勸我的嗎?”
“已經(jīng)勸過了,你不答應不是嗎?”
“所以?”
“所以,我來此是為我兒增加勝算,戰(zhàn)勝承天盟的勝算。”
“阿爹,你…”
“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承天盟的創(chuàng)建者乃是一個女人——一個愛上了女人、想要變成男人的女人,但她終究沒有斗得過世俗禮法,失去了愛情的女人就此并沒有就此自暴自棄,她放棄了一切世俗之物,開始周游天下?!?p> “在她漫長的旅途中,她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人,他們有著各種奇怪的愛好或是奇怪的理念,他們中,有的是喜歡男人的男人,有的是喜歡女人的女人,有的否認仙神的存在、贊頌人的偉大,有的堅持人與人之間的平等、不喜歡皇家的高高在上,有的喜歡剖開死人的尸體,也有的一心探求世界的真相想得入了魔……一群被世人稱為異類的人以女子為紐帶慢慢走在了一起,漸漸的,那個傳奇的女子萌生了一個想法,她要為這天下許多的異類建造一個桃花源,建造一個理想鄉(xiāng)。秉承著“承天之幸,結義為盟”這樣的理念,女子創(chuàng)建了承天盟?!?p> “所以,現(xiàn)在他們又為何要插手皇家之事,為何要行禍亂天下之舉?!?p> “時間,乃是世間最大的變數(shù)。承天盟存在得太久了,千年的時間使承天盟漸漸發(fā)展壯大,積累下了無數(shù)財富,千年的時間使他們忘記了承天盟最初創(chuàng)建的目的,也扭曲了人心?!?p> “財富權勢滋養(yǎng)了他們的野心,所以他們不再甘于隱匿于人后?他們厭倦了所謂的桃花源?所以,他們想要天下成為少數(shù)人的天下?!?p> “可以這么說。”
“所以,你如何增加我的勝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