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A大附近。
大概是本市的學生家長們都來接走自家孩子,找個停車位又變成了件難事。
林映深好不容易發(fā)現了一棟宿舍樓下的一位車主即將騰出來,奈何車主大概是位新手。在旁邊等了半天也沒有挪出來的意思。
他索性先將車擱到一邊,熄了火,給曹胥打電話。
曹胥接的很快,“你到了?”
“停不了車。”他回道。
“啊,你別找地兒了,來主樓前面吧,我現在出去?!?p> 林映深掛了電話,降下車窗隨手叫住一個學生。
“同學?!?p> 被叫住的是位女孩子,大概是沒想到是位開著豪車的帥哥,話一時都說不利落。
“您,您好?”
奈何這位帥哥是塊木頭,完全看不出女生的嬌羞,面無表情將那只過分好看的手搭在車窗邊上,問:“請問主樓是那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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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胥急急忙忙鉆進車里,“快走走走?!?p> 林映深朝副駕看了一眼,什么也沒問。
但是曹胥是個話癆,“有個黏了吧唧的學生,三天兩頭拒絕都拒絕不來,剛剛又看見了,快走?!?p> 林映深原本也沒打算多留,但曹胥也不是今天的主角,“湛老師呢?”
曹胥:“他自己開車去。”
原本約好了就在學校的咖啡廳里談,卻忽略了星期五停車老大難,曹胥臨時同湛汀商量之后,改道外面找地兒。
“去哪?”林映深點開導航,問。
曹胥道:“去他們家酒吧,不用開,我知道怎么走。”
林映深頓了頓,“酒吧?”
他直覺酒吧并不是個聊事情的好地方。
“行了行了,知道你潔身自好從來不去那地兒,有包間的,隔音還成。”
林映深嗯了聲。
二十分鐘后,林映深把車停在一家名叫“汀聞”的酒吧門前停車位里。
地處并不繁華的小巷深處,竟然人還不少。
他抬頭看了一眼店名。
真行,這下是生怕粉絲不知道他倆的關系。
不過到了這個年齡,慕聞堰也處于半退圈的狀態(tài),想來在乎的東西也并不如從前一樣了。
曹胥見他抬頭張望,撇嘴笑了聲,“你別看這名起的騷,不是gay吧?!?p> 林映深:“我知道?!逼鋵嵕退闶且矡o所謂。
他不會來光顧。
曹胥搖了搖頭。
兩個人一同走進去。
不想來的時間很巧,慕聞堰正好在。
“林總,曹老師?!蹦铰勓呶⑽⒁恍?。
林映深朝他點了點頭。
“找湛汀的吧,稍等他一會兒,剛剛打電話還在學校?!蹦铰勓哒f。
大學老師倒不常見拖堂拖得很過分的,但是湛汀是出于愛好,待在學校讓他有種歸屬感,尤其是回國以來。
在國外無論工資多高,都不能滿足這種歸屬感。
林映深和曹胥表示理解。
也不過就等了不到十分鐘,一個俊秀的青年走了進來。
他和慕聞堰一樣,看起來都同酒吧里吵吵鬧鬧的環(huán)境無法融合,但是他們偏偏是老板。
當然平時經營基本不過問,他們長期居于國外,也是最近一陣才有空往這鉆。
“不好意思,有個學生突然跑過來問論文?!闭客∶撓峦馓走f給吧臺里坐著的慕聞堰,順帶湊上去在他臉頰上一吻。
生活并不總是溫柔,溫柔的是那個特別的人。
林映深道:“沒關系,我不著急?!弊钇鸫a今天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騰空。
湛汀領著他們兩個人到一個單間,而后關上了門。
各自落座之后,湛汀在房間里的茶臺上泡起了茶。
“林先生想要我看什么?”
林映深拿出手里的文件夾。
“里面有三個人的簽名字跡,一部分是紙質的,還有一部分是網上的圖片,”他從文件夾里拿出一沓紙和一個U盤,“也已經全部拷進去了。”
湛汀接過來。
那一沓紙里面,有的明顯一看就是某個小明星的簽名照,還有手繪的圖,簽名簽在不是很顯眼的地方,還有一塊不知道從哪里減下來的塑化紙,上面有前面那個小明星的簽名。
湛汀立馬明白了,“你懷疑這兩個人是一個人?”
說話間他已經抽出來那張簽名照和塑化布放在一起。
林映深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他深知這種想法有多么荒謬。
湛汀沒等他回答,又說了下一句,“不過這兩個簽名是隔了很久簽的嗎?不一樣的有些明顯?!?p> 林映深的心突然狂跳起來,因為他看上去那兩個字體看起來雖然不太像,但是整體輪廓似乎又并無不同。
“確實不是?!蹦茏匪莸降臅r間節(jié)點,就是新聞中的宋忱杳出事摔下樓梯。
“嗯……她改過名字嗎?”湛汀雖然離這個圈子里的某個人很近,但其實對圈內事很少關心。
林映深平靜地說:“沒有?!?p> 正因為不是這種可能,才覺得荒唐。
湛汀還沒接話,一邊的曹胥已經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他雖然并不了解宋忱杳是哪一個,但是他對林枕瑤這個名字熟的不能再熟了啊。
“映深,你瘋了吧?”曹胥沒有想到好友萬年不求他辦一次事,到頭來偶爾這么一回,還是為了林枕瑤。
林映深沒有答話。
曹胥卻已經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是,三個多月了,我以為你已經沒事了,我覺得你不該找筆記鑒定專家,你應該找個心理醫(yī)生!”
對面坐著的湛汀正在倒茶的手頓了頓,他已經將所有的材料裝回了文件袋,打算回去細看。
畢竟更精確的答案還需要儀器的幫助。
曹胥并不在意林映深是不是搭理他,直接對著湛汀道:“湛老師,這事你別管了,我看他就是瘋了!林枕瑤已經不在了,人還是你親自送走的!”
林映深放在茶杯上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抖。
正在大吼大叫的曹胥注意到了自己的失言。
“對,對不起……映深啊——”他輕輕抬手觸到了林映深的肩膀,搜腸刮肚地想說些什么來彌補,林映深突然開口,“我知道?!?p> 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愣了愣。
曹胥以為會見到好友難得一遇的崩潰場面。
卻沒想他倒是冷靜的很,仿佛剛才一瞬間的失態(tài)只是幻覺。
“我知道。”他說?!拔抑皇窃谙耄灿幸稽c可能性,如果我不去試試,可能會后悔一輩子。”
曹胥雙手扶額,“映深,如果你心里真的難過——”
“我不難過。”他說,“我說了,我只是在驗證這個可能性?!彼畔虏璞?,轉頭看向曹胥。
曹胥被他眼睛里滿溢的祈求震撼。
林映深此生何時有求過一個人。
哪怕生意場上不如意,別人懾于他的家世,總不會過于在態(tài)度上凌駕于他。
可是這種可能想想也知道是絕境求生。
但是沙漠中的綠洲多半是海市蜃樓。
好友是否會因此一生陷入不可拔足的泥沼。
“別想了,”沒有想到的是,林映深反而會安慰他放寬心,“我只是試試。”林映深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這根本就是在講故事嗎?”曹胥真心希望他還沒瘋。
林映深無奈笑了笑,“你覺得,就算不試,我難道還能比現在更壞嗎?”
曹胥愣住了。
他只是天真的以為,不過就是一個從小喜歡到大的青梅,或者說更難聽一點,是一個有好感但是得不到的女人,林映深能走出來,看起來正常,那就是沒什么事了。
“你……”
“我挺好的?!绷钟成钫f,最起碼短暫地讓他感到開心了。
曹胥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湛汀看兩個人糾結半晌,開口道,“林先生,我得事先提醒一句?!?p> 林映深看向他,點頭,“您說?!?p> “我不為司法鑒定機構工作,這個純屬個人喜好,我不能保證結果完全正確?!?p> 事實上,專業(yè)鑒定機構也不能得出百分百正確的結論。而湛汀的精于此道和不輟鉆研是出名的。
林映深又點了點頭,“我明白?!?p> 曹胥在心里嘆了口氣。
所有看起來正常的人能有多不正常,只有最親近的那些人能窺得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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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胥認識林映深的時候,是在成年以后。
曹胥一家搬進了這個聞名本市的別墅區(qū),父母交集之下結交了國外讀本科回來過圣誕假期的林映深。
他也一樣是海歸,但父母作為商人的銅臭味沒沾到他身上。
他選擇做個清閑的老師,不必天天與錢打交道。
林映深卻和父母家族一樣,走了最普通的那條路。
不論喜不喜歡,林映深是那種看上去就一定能做好的人。
一次小型聚會中,林映深喝了點酒,曹胥知道了林映深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曹胥對在他的私人公寓醒過來的林映深說:“以后別喝酒了?!?p> 林映深起初不太明白。
曹胥又接著說,“林枕瑤的事,你對幾個人說過?”
林映深便懂了。
從那以后,飲酒便愈發(fā)克制起來。
不光如此,曹胥還知道他有定期買糖葫蘆的習慣。
時間一長,他發(fā)現林映深實際并不愛吃。
林映深被問及此事的時候卻在冰箱門前站了許久。
身為好友的默契,讓他立馬就明白了原因。
他不能克制地買上許多,待壞掉再一個個扔了。
像是某種已入膏肓的心理疾病。
林映深骨子里是個偏執(zhí)狂,這點可能他的家人都沒有曹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