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工地
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五年了,但是當(dāng)時恐怖的情景我還歷歷在目,不知多少個夜晚我都會被同一個噩夢驚醒。
那年是我剛上大一度過的第一個暑假,我準(zhǔn)備利用這個假期進(jìn)行社會實(shí)踐,說白了就是打工賺錢,為下學(xué)期的生活費(fèi)和學(xué)費(fèi)做準(zhǔn)備。
其實(shí)我家的經(jīng)濟(jì)條件還是不錯的,只是我想讓自己的假期過的更有意義一些。我和宿舍的小軍結(jié)伴一起去人才市場逛了逛,但是很多單位都不招暑期工,跑了一天,一份工作都沒找到。
我倆心灰意冷,看看夕陽西沉,天都快黑了,肚子餓得咕咕叫,正準(zhǔn)備打道回府。走出人才市場大門,在路旁花壇邊上看見一個穿著迷彩服邋里邋遢民工模樣的人舉著一個紙箱片子在路邊晃悠。
牌子上寫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招工”
我只是掃了一眼,并不在意,我對做民工可不感興趣。正要繼續(xù)往前走,可是小軍卻拉住了我。
“浩南,看看吧!看他招的什么工?!?p> 那個邋遢的民工一聽小軍這么說,連忙湊了過來,笑瞇瞇的問:“兩位小兄弟,找工作??!”
“是??!咋了?”
“找著工作沒有啊?”
他又問。
“沒……沒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
“那有沒有興趣到我們工地干活,包吃包住,月工資2000!”
他又問。
“2000?工資不低啊!比文員工資還高,還包吃住?!?p> 小軍驚訝的叫道。
“高有什么用,我們干的了么?你干的了工地上的苦力活么?”
我揶揄道。
“呵呵!干的了,你們是大學(xué)生吧!我們工地招的是看場子的工作人員,只是負(fù)責(zé)夜間在工地巡邏,活不累,就是全是夜班兒。只是原來那兩個看場子的人辭職了,所以包工頭讓我到這里招人呢!你看你們愿意么?你們要是愿意,今晚就直接上班?!?p> 那人依舊笑瞇瞇的,他這副表情讓我覺得這貨很狡猾,不是太實(shí)在。
“這個?我們再考慮考慮吧!”
我答道。
“浩南,還考慮啥,你還不知道工作有多難找?。∵@待遇不錯,再說只是看場子,跟保安似的,也不太累,挺適合我們的呀!”
小軍扯了扯我的衣角,他家境不好,急需這筆錢來湊下學(xué)期的生活費(fèi),不會像我這樣挑三揀四。
“對呀!這小兄弟說的不錯,放心吧!我們是正經(jīng)單位,不是搞傳銷的?!?p> 在這個人的勸說下,我終于動心了,決定跟這人走一趟。
這個人叫張三,是包工頭的侄子,他知道我倆還沒吃飯,就請我們吃了頓飯,然后讓我們上了一輛破面包車,拉著我倆趕往工地。
工地在郊區(qū),離我們學(xué)校挺遠(yuǎn)的,這里原是村莊,后來市里搞社區(qū)規(guī)劃,劃了這片地蓋高樓,原來的村莊拆遷了。
我們被安頓在一間活動板房里,比較悶熱,好在里面有電扇,前后都有窗戶,空氣對流,我們還能受的住。
“你們今晚先好好休息吧!今晚我替你們值班,明天我?guī)銈兪煜ひ幌鹿さ丨h(huán)境,明晚正式上班?!?p> 安頓好之后,張三交待我倆幾句就離開了。
由于白天跑了一天,我們都累了,這一晚我們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張三帶我倆熟悉了工地的環(huán)境,工地挺大的,不過我們看場子的任務(wù)主要是看好水泥,大沙,鋼筋等建筑材料,以及一些機(jī)械設(shè)備,防止有賊來偷東西,這些東西主要集中在我們的工棚不遠(yuǎn)處,所以工作還是比較好做的。
傍晚時分,張三來找我們,給我倆一人發(fā)了一根強(qiáng)光手電,還帶電擊的功能,萬一遇到突發(fā)狀況,可以用來防身。
“那個,你倆晚上值班,巡夜,辛苦一下,白天你們可以休息,輪流守夜也行,你們看著辦,只要不出問題就行,有事給我打電話!”
張三指了指值班室的電話,又交待了幾句,急匆匆的走了。
“我看咱倆也別輪流看場子了,一起吧!反正白天休息,兩個人不悶,還可以壯膽?!?p> 小軍對我說。
“是??!我也這么想,就這么辦吧!”
前半夜還好,我和小軍在工地轉(zhuǎn)了幾次,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工地存放建材的區(qū)域都有大功率照明燈徹夜長明,照的犄角旮旯都亮如白晝,我們倒省了心。
不過到了后半夜,困倦之意襲來,我倆都覺得腦袋嗡嗡的,精神開始萎靡,尤其是我,眼皮都抬不起來了。
我倆在凌晨一點(diǎn)時出去巡邏,因?yàn)橄惹耙呀?jīng)轉(zhuǎn)悠過幾次,沒有什么異常,所以這次只不過是走過場。
我和小軍再次來到堆放水泥袋子的地方,那里堆放了數(shù)十噸水泥,碼放的整整齊齊,上面還蓋了一層防雨布,由于這個地方比較偏僻,燈光照到這個地方就暗淡許多了,再加上這里與大路只隔了一道薄薄的鐵皮搭建的隔離墻,如果遭賊,這里無疑是重災(zāi)區(qū),所以我和小軍巡邏時總是優(yōu)先巡查這里。
“浩南,你有沒有感覺到冷?”
小軍縮了縮脖子,詫異的問我。
“冷?大夏天的怎么會冷?”
我話未說完,也突然覺得周遭的溫度降了許多,好像置身于冷藏室,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對呀!怎么會突然冷呢?不會是要下八月雪吧!難道又有冤情出現(xiàn)了!”
我雖然冷的直打哆嗦,也不忘打趣幾句。
“不對勁,不對勁,太詭異了,咱們到別處轉(zhuǎn)轉(zhuǎn),別在這里呆了。”
小軍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也覺得事情不太對頭,這深更半夜的,出現(xiàn)這種反常的狀況,太詭異了。
“來人吶!救救我!”
我們正欲離開,一個微弱的呼救聲突然傳了過來,那聲音沙啞低沉,似乎是呼喊了很久,已經(jīng)氣若游絲了。
“有人叫救命,你聽到了么?”
我轉(zhuǎn)頭問小軍,他瞪大了眼睛正一臉恐懼的望著我,很明顯他也聽到了。
“聽聲音好像在這堆水泥的另一面,咱們?nèi)タ纯窗桑 ?p> 我說。
“還是不要了吧!三更半夜的誰會在這個鬼地方叫救命,咱們趕快回去吧!”
小軍害怕極了,一臉的不愿意,平時在宿舍里就他膽子最小。
“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我被壓在下面了!”
呼救的聲音再次響起,很明顯他聽到了我們說話的聲音,呼救比之前賣力了幾分。
“也許是偷水泥的賊,被水泥袋子砸到下面了,小軍,咱們上班第一天恐怕要立功了,如果抓住了賊,肯定有獎金的?!?p> 聽我一說“獎金”二字,小軍頓時來了精神,先前恐懼的一掃而光。
我倆擎著手電,繞著水泥堆轉(zhuǎn)到了背面,果然發(fā)現(xiàn)一堆塌了的水泥袋子,下面竟然真的壓著一個人,那人仰面躺在地上,水泥壓住了他的身體,他的腦袋和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
我用手電一照,那人灰頭土臉,十分狼狽,看見我們,他露出欣喜的笑容,但是他的笑容卻看起來十分詭異。
“救我,救我?!?p> 那人連聲道,他的聲音十分蒼老,看樣子年紀(jì)不小了。
我很奇怪,這么大歲數(shù)了,深更半夜跑工地偷水泥,也太那個啥了吧!
“你是誰?是不是來偷水泥的?”
我并沒有急于救人,而是先進(jìn)行了審問。
“不,不是啊!我不是賊,我被壓在下面很久了,好難受?。∏竽銈兙染任野?!”
老人哀求道。
“先把他弄出來,反正他一把年紀(jì)了,也跑不了?!?p> 小軍說。
于是我倆合力把壓在老人身上的幾袋水泥搬了起來,累的滿頭大汗,等把他身上的水泥袋子搬完之后,我倆愣住了,老人的大半身體都埋在土里,就像是被活埋卻沒有埋徹底似的。
“你怎么會被埋在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我心中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顫聲問道。
“小伙子,麻煩你們把我拉出來,我再細(xì)細(xì)跟你們講我的遭遇,我埋的不深,你們用力一拉,我就出來了!”
老人臉上露出了一絲詭譎的微笑,只是一閃而逝。
“來吧!浩南,咱們把他拉出來?!?p> 小軍十分積極,他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老人的異常之處。
他伸手拉住老人一只胳膊用力扯了起來,只聽咔嚓一聲,老人的一直手臂竟然被小軍生生的拽了下來,小軍抱著那只斷臂,一下就跌在地上?!鞍。∈?jǐn)嗔?!?p> 他大叫著扔了手中的殘肢,驚慌失措的爬了起來。
我也驚呆了,怎么可能,這老頭有古怪,我連連往后退,只見老人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陰森恐怖。
“你們就是這么救我的么,我被壓在下面好久了,好久了,好難受啊!”
老人狂笑著,腦袋竟然不可思議的扭動起來,伴隨著骨頭咯嘣咯嘣的斷裂聲,他的腦袋竟然旋轉(zhuǎn)了360度,原本臉朝上,現(xiàn)在腦殼朝上,他忽然揚(yáng)起臉,原本回頭土臉的面孔變得血肉模湖,半張臉肌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一只眼珠耷拉在眼眶之外,那形象猙獰無比,讓人膽寒。
緊接著從土里伸出另一只手,扭曲的手臂支撐著他的身子從土里爬了出來。
我倆都嚇呆了,這是撞鬼了??!
老人像只螃蟹一般從土里爬了出來,我們這才看清他粘滿泥土的身子只有半截,那半截身子的尾部還拖著黏乎乎混合著血水和泥土的腸子。
“我好難受,好難受!”
老人含糊不清的哀嚎著,用獨(dú)臂扒著地面朝我們爬來。
小軍都嚇癱了,我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一把拉住小軍的手,連拖帶拽的拉著他逃命。
一路踉踉蹌蹌跑回宿舍,我們插上門,鎖上窗戶,鉆到床底下躲了起來。
我倆渾身抖成了篩子,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門口的方向,可是一夜過去,并沒有響起敲門聲,直到清晨色陽光灑進(jìn)屋子,我倆高度集中的精神才松懈下來。
第二天,我倆找到張三辭了職,沒有跟他說那么多,就離開了。
我們知道,張三肯定知道工地鬧鬼,包工頭才會出這高工資找人看場子,總之天上不會掉餡餅,錢不是那么好掙的,我和小軍回到宿舍后就趕緊收拾行李回家過暑假了,再也不提打工這茬了。
后來我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正是與我打工的工地相關(guān)的,說是在工地原來堆放水泥的地方,挖出了一具腐爛不堪的尸體,后來警方介入調(diào)查,查明這個工地所在的地方原來是個城郊村莊,開發(fā)商征了地建房。
在拆遷時遇到一個釘子戶,是一個孤寡老人,于是開發(fā)商找了些人趁著夜里,開著鏟車就把老人家的房子推倒了,后來開發(fā)商出錢鎖了消息,工程才順利開展起來。
這件事一經(jīng)披露,在社會上引起了熱烈的討論,相關(guān)人員也受到法律的懲處,但是這件事也給我和小軍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