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玲番外（十）

　　人生是什么？

　　樊玲有時候會這樣問自己。生在這樣的家庭，于她而言，是一種恩賜，也是一種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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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過去了，她越來越強(qiáng)烈的覺得，悲哀，遠(yuǎn)遠(yuǎn)大過恩賜。

　　是的，她擁有別人都羨慕的金錢，大為驚嘆的消費(fèi)觀，過著別人不敢想的日子，殊不知，人之一生，得到些，也總會失去些，而得到后，又總想追回失去的東西。

　　就像，農(nóng)村的孩子，立志要考上大學(xué)，跳出農(nóng)門，去看更廣闊的世界，而久居城市的人，厭倦了喧囂與忙碌，想著有一日，能回歸田園，偷得浮生半日閑一樣。

　　樊玲總喜歡去一家蒼蠅館子，不是因?yàn)閲L遍了山珍海味后覺得些許油膩，想換點(diǎn)清淡的，只是簡單的因?yàn)椋@家餐館的女老板，從頭到腳，都像極了她的媽媽。

　　她想，如果哪一天，媽媽變得有煙火氣了，也許，就是梅姨這個樣子吧?？?，她的媽媽，可是一個，最討厭煙火氣的人啊。

　　每當(dāng)她想媽媽又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給媽媽打電話去打擾她的生活的時候，她就會去梅姨的館子，一呆就是打烊。

　　有時候，是在開店前就會等在那里，和拎著大包小裹的菜的梅姨打個照面；有時候，是中午尋個角落坐下，隨意點(diǎn)幾個菜，也不怎么吃，就看著梅姨忙忙碌碌進(jìn)進(jìn)出出，能看上那么小半日；有時候，和家里吵了架，就在打烊前逃到梅姨的館子，開一箱汽水，流著淚喝，不飽不歸。

　　至于為什么不喝酒，因?yàn)槊芬陶f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喝酒呢。所以樊玲后來都很自覺的從柜臺后搬一箱汽水，一邊喝一邊打著嗝。

　　梅姨覺得這小姑娘挺奇怪的，明明看起來挺乖的個孩子，怎么就老是有不開心的事情，來她這里，不是一臉苦大仇深的，就是點(diǎn)好幾道菜卻不動兩口。

　　這么個情況，高頻的持續(xù)了一個多月吧。有那么一天，樊玲又坐到了打烊。梅姨尋思著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上前了去，搬了個凳子坐下。

　　“您來了?！泵媲暗呐⒌_口，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樣，更讓梅姨驚訝的是，她竟然用“您”來稱呼自己。在校門口開了這么多年的餐館，習(xí)慣了被呼來喝去的日子，她好像早就不知道您怎么寫了。

　　心里，有一絲感動，鼻尖，有點(diǎn)點(diǎn)微酸。

　　“我看來店里吃飯的人有叫您梅姨的，我可以這么叫您嗎?！?p>　　“當(dāng)然可以?！泵芬绦睦锸桥d奮的。

　　“您的菜很好吃?！?p>　　“謝謝?！?p>　　“所以，可以不要趕我走嗎。”

　　“小姑娘我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只是到打烊的時間了，得關(guān)門了，而且你這樣爸爸媽媽也會擔(dān)心的。”梅姨覺得自己可能要損失這個大顧客了，連忙解釋。

　　“他們才不會擔(dān)心我，他們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人生，我不在他們的規(guī)劃的人生里?！狈嵋云届o到不能再平靜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不禁讓梅姨心里一顫。

　　這么大點(diǎn)的孩子，該是經(jīng)歷了些什么才能說出來這種話？

　　“瞎說，哪有父母不把孩子列入人生規(guī)劃的?！?p>　　“那您看著，現(xiàn)在是十一點(diǎn)，有一個電話進(jìn)來嗎。”

　　梅姨看著面前這個說不好該怎么形容的女孩，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