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惟神情一動,問道:“原來是這樣。不過……各地城隍廟里,職務(wù)的任用罷免,不是也得在向陰司報備、得到許可后,才能批許嗎?”
向陰司報備,自然意味著要在陰司的官籍里登記。
老儒孫文甫苦笑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這般不假,可是如今的話……只怕報備給了陰司,下面也沒誰有功夫理會這些。”
張惟點了點頭,說道:“也是,如今陰司內(nèi)失序得厲害?!?p> “這些事兒,老夫可不敢妄議了……不過咱們的城隍大人還是心系蒼生的,大人一直訓(xùn)導(dǎo)我等下屬,一定要遵循陰陽各行其是之理,以求尊重人間。老夫一開始不愿現(xiàn)身,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張惟贊嘆道:“如今的世道,還有這般慈悲的神靈,實屬不易。若是以后有時間的話,貧道定會去城隍廟內(nèi)貢獻(xiàn)一點香火?!?p> 他內(nèi)心補(bǔ)充道,貧道估計,以后永遠(yuǎn)都不會有時間的。
“那老夫便先謝過道長了。城隍大人,確實是位有大氣魄的神。老夫也是因為略通儒家的經(jīng)文義理,被城隍大人看中,這才收為麾下。他老人家,還是非常愿意重用賢德之魂的。”
兩人又隨意聊了幾句,孫文甫便要告辭離開。
他最后看了一圈書房,一拂袖,說道:“道長,老夫這便離去了。以后,老夫定然遵從城隍大人的要求,人有人道,鬼有鬼路,不會再來叨擾道長?!?p> 孫文甫又告了聲罪后,便穿墻而去。
此時,老和尚才從張惟身后挪步出來,抱怨道:“還什么陰陽各行其是,也真虧這老小子說得出口……就數(shù)他嚇人嚇得狠!道長啊,你說這幫子酸腐秀才,是不是都是這幅德行?不論是做人還是做鬼,嘴上倒一直說的比唱的還好聽?!?p> ……
……
夜幕降臨,孫文甫一路遠(yuǎn)遁,回到了城隍廟內(nèi)。
此時,廟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殿門口巨大的香爐里,還有幾根余香未燃盡,在漆黑的環(huán)境里,閃爍著點點紅光。
殿內(nèi),孫文甫跪拜在地,低著頭,恭敬地對上首的泥坯塑像說道:“卑職辦事不力,請城隍大人責(zé)罰?!?p> 片刻沉靜后,一道滄桑飄渺的聲音在殿內(nèi)響起:“先說說狀況吧?!?p> “回稟城隍大人,最近卑職一直潛藏在明和道士附近,前些天,卑職還能從明和身上,感應(yīng)到明顯的妖氣,可一次意外,明和發(fā)現(xiàn)了卑職,逼得卑職現(xiàn)出了身形。不得已,卑職只能暫時退離。可等到再回去,明和身上的妖氣已然徹底無蹤。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卑職無法知曉?!?p> 頓了頓,孫文甫將頭低得更低,說道:“而且,今日他竟然直接看破了卑職的隱藏,并且點明了卑職如今的身份。若是再行潛伏,卑職害怕橫生變故,只得退了回來。此次失敗,卑職難辭其咎,更是辜負(fù)了大人的期望?!?p> “文甫不必自責(zé)。你剛進(jìn)城隍廟,這次便當(dāng)是歷練了。而且,明和本來就不簡單……”滄桑飄渺的聲音顯得無比平靜,甚至是有些冷漠。
原來,前一段時間,張惟重新回城后,便被城隍神注意到了異常。只是,城隍神一時間也看不明白他。
這才在孫文甫被召進(jìn)城隍廟后,給了他法力加持,派了他去盯梢張惟。畢竟他在成為陰官之前,和張惟有過一面之緣。
猶豫了片刻,孫文甫說道:“卑職還有一事稟報。幾日前,城東胡員外的遺孀胡夫人,也曾來到了城西棺材鋪。卑職見到此女后,竟感受到了一股極大的壓力,一時間也只得遠(yuǎn)遠(yuǎn)離去……”
先前平靜的聲音,此刻起了一絲波瀾:“她去了那里?好了,此事先到此為止。你先回廟里做事吧?!?p> “卑職遵命?!?p> ……
……
晚飯時間,張惟一直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老和尚試探著問道:“道長,有心事?”
“孫文甫說的話,你相信多少?”
老和尚嘖了一聲,邊夾菜邊說道:“自打山林那一晚后,不論這窮酸書生說什么,老衲也是一個字都不信?!?p> 將菜放入口中,他口齒不清地說道:“還說什么懷念過往,特地過來看看……他都是陰官了,能一天天的這么閑?而且還被道長你抓到了兩次,這擺明了就是一直蹲在宅子里沒走啊!老衲敢說,這老小子一定沒說真話,在這糊弄咱們呢。說不定吶,這宅子里真有一筆遺產(chǎn)!這老小子,估計是舍不得這筆錢,才天天巴巴地往鋪子里跑……”
張惟沒有理會越說越興奮的老和尚,而是面露沉思。
在他的心里,也是認(rèn)同老和尚的話的。對于老儒的舉動,張惟隱隱有了一個很不好的猜測,這背后,說不準(zhǔn)有城隍的授意。
只怕,城隍神已經(jīng)注意到了自己。他之所以派孫文甫過來監(jiān)視,應(yīng)該是想進(jìn)一步確定些什么。
就是不知道,自己被對方探知到了多少消息……
一時間,張惟覺得有些麻煩。城隍廟可是連那只千面狐貍都覺得水深的地方,自己如今被對方盯上,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來,過兩天到了胡員外頭七的時候,自己得和那只狐貍好好溝通一下這件事兒了。
吃過晚飯,張惟來到書房,打算再審訊一下木珠的另兩個同伙——一個老太太,一個中年男子。
張惟了解到,這幾個人在凡人之中,也能稱得上是江洋大盜的。他們可都是有江湖把式傍身的,說得好聽一點,就是有些武藝內(nèi)力。也難怪一個老太太,竟也身手矯捷,更能飛檐走壁。
關(guān)于三人來此地的目的,他們的說辭倒是和木珠所言一致。除此之外,從這二人嘴里張惟還知曉了,隔壁木珠的宅子內(nèi),還有一些他們未曾出手的貨物。
從他們身上取了鑰匙,張惟也不多等,摸著黑腳步輕快地來到了隔壁。
他倒要看看,這幾個人渣敗類,到底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到底聚斂了多少不義之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