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歡聲笑語不斷,在歷經(jīng)幾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后,她們終于到了目的地。
以前,晚笙不甚在意這座城市里有什么旅游景點,對她來說,云曦出現(xiàn)之前,這里的一切都是灰色調的。
不過,這次的徒步旅行卻給她帶來了一點意想不到的驚喜。
她們到的地方,是一座古城。
晚笙沒想到在這高樓林立的城市邊沿,竟還矗立著戰(zhàn)痕累累的城墻高塔,甚至有高聳入云的烽火臺。
趁無人注意,晚笙伸出手指捻落紅磚上的一層土灰。
她忽然有些感慨。
原來,那被記憶遺忘的斷壁殘垣,縱然遭到了現(xiàn)代高樓大廈的排擠,卻并沒有退出歷史的浪潮,而是退隱于市,伴林而生,獨守著這一方清凈。
這不知經(jīng)歷了幾次炮火洗禮的城墻,囿于沉默,迎接著來往的看客,等待著他的歸宿。
晚笙正想的出神,耳邊忽然傳來云曦銀鈴般的笑聲。
她如夢初醒般地縮回手,涼薄的唇線略略勾起,抿出一個自嘲的笑來。
什么時候,她變得這么多愁善感了。
為了一座古城,想到一些虛無縹緲的記憶,竟也能勾的她心潮翻涌。
晚笙抬頭,舉目望向高塔。她看到浮云間有可以乘坐的纜車順著纜繩緩慢地爬行。
于是,連那一絲涼薄的笑意也消失了。
還真是……自作多情。
在這個現(xiàn)代技術無孔不入的時代,怎么還會有原生態(tài)的古城啊,改造和修葺,都會無聲無息地嵌入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
只要有人手握以金錢作柄利益作鋒的鉆頭,哪一個商人不想在歷史的血肉上,雕刻出一朵花來,供人賞玩。
幻想一經(jīng)打回現(xiàn)實,心就變得冷漠萬分。
晚笙忽然覺得有些意興闌珊,她隨意找了處刷著白漆的木質秋千,坐在上面晃晃蕩蕩地啃著面包。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游蕩著,最后定格在遠處那一抹跳動的白色身影上。
今天的云曦,就像是初入凡世俗世的精靈,快樂地撲棱著透明的小翅膀,就像隨時會飛走一樣。
晚笙打開書包,扒開被零食擋住的隔層。
一盞靜置的燈和一條有些暗淡的項鏈擺放在一起。
“如果你們連起來可以變作一條永遠解不開的鎖鏈,我會喜歡你們的?!?p> 鬼使神差的,晚笙聽到自己的聲音,麻木不仁的在耳邊逡巡,冷漠地宛如行尸走肉。
她有點害怕這樣的自己,下一秒便迅速拉上拉鏈,把書包丟到了秋千的角落。
“笙笙!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好東西!”遠遠的,傳來云曦的喊聲。
晚笙飛快地閉了閉眼,斂去眼里的情緒。
再抬眼,云曦已跑到近前了。
她手里捧著一串紫色的葡萄,圓溜溜的葡萄上沾著洗過的水珠,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芒,像是一顆顆綴成串的水晶。
“你從哪里搞來的葡萄啊?”晚笙給她讓了個位置,墊腳支撐著地面,讓秋千停下?lián)u擺,方便云曦安穩(wěn)地坐上秋千。
“是王子軒身邊的小伙伴,他帶來的葡萄。”云曦摘下最圓最大的那一顆,塞進晚笙的嘴里。
晚笙別開眼睛,慢慢嚼了兩下。
清甜的葡萄汁從舌尖暈開。
“好吃嗎?”云曦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晚笙點了點頭,又問她:“對了,你拿什么交換的葡萄?”
“沒有交換啊?!痹脐睾咸?,理不直氣也壯地說,“我直接打劫來的。”
晚笙嘆氣,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云曦笑嘻嘻地又喂了她一顆葡萄。
吃人嘴短,云曦上手打劫,那她就是幫兇。
晚笙默認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再追問。
兩人慢慢讓秋千搖晃起來,騰出一只手,你一顆葡萄我一顆葡萄地互相投喂了起來。
太陽逐漸從正午的中線偏離。
午后的陽光曬得人昏昏沉沉的,秋千一搖一擺的晃蕩,熏染得睡意更深,云曦揉了揉眼睛,愈發(fā)困倦,她歪頭靠在晚笙的肩膀上,輕淺的呼吸著。
和煦的春風吹起她的發(fā)尾,拂過晚笙的唇角。
一切都仿佛是安然無恙的模樣。
如果這架秋千能一直這樣晃下去,直到時間停止不再流動,該有多好。
晚笙的目光盯著草叢里一只翩然躍起的蝴蝶,看著她越飛越遠,直到消失在她的視野里。
她的耳邊響起了惡魔的低語。
“是時候了,動手吧?!?p> 晚笙的眼睛里閃過掙扎,卻終究被一種情緒掩蓋下去。
此時此刻,她異常地冷靜,耳邊仿佛涌來宛如潮汐上漲漫過沙石的聲音。
“云曦?!彼齽恿藙蛹绨颉?p> 云曦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唔,怎么了,是要回去了嗎?”
“不是。”晚笙從秋千上下來,拉起她的手,說,“今天春游就別睡了,你看上面的城墻,我們還沒上去逛過,一起去看看嗎?”
云曦揉了揉眼睛,強打起精神,說:“好呀?!?p> 因為靈力的流逝,她的身體很疲倦,巨痛時不時侵襲她的四肢百骸。每每痛到極致,她都會裝作睡覺挨過去。
剛才在秋千上,睡意沉沉間,便有一波疼痛來勢洶洶地涌來,現(xiàn)在還不見的好。
云曦本想裝睡忍過去,但聽到晚笙的邀請,她還是立刻答應下來。
今天……是她和晚笙互相陪伴的最后一天,她不想擾了晚笙的興致。
兩人牽著手一步一步走上石階,晚笙忽然想到了什么,說:“云曦,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去包里拿點東西?!?p> 云曦此時忍著痛,連忙點頭說好。
等到晚笙走下臺階,看不見她了,云曦背靠著城墻,面色頓時變得煞白,她痛苦地閉上眼睛,胸口起伏,呼吸停滯了一瞬,又劇烈地喘息起來。
她果斷地用指甲劃破指腹,含進嘴里,稀薄的靈力從指尖溢出,又灌入喉嚨。
此消彼長。
最笨的壓抑辦法。
可現(xiàn)在又能怎么辦呢。
云曦嘆了一聲。
還好,沒過一會兒,她的神色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不敢再動用靈力愈合手指的傷口,一面又怕晚笙發(fā)現(xiàn)她受傷追問,便抹了一點金色的血蹭在紅墻上。
晚笙回來的時候,正看到云曦氣呼呼地鼓著腮幫子,跺腳叉腰,對著紅墻罵罵咧咧的口吐芬芳。
“怎么了?”晚笙走到她身邊。
“笙笙!你終于回來啦!嗚嗚嗚!這個又丑又土的紅磚它欺負我!”
不解釋先告狀,云曦的拿手絕活。
晚笙把她伸過來求抱抱的手一把抓住,問她:“怎么回事?”
“剛才想摸摸墻上的花紋,然后就不小心被凸起的石縫劃開了手指,你看看,這么大一個傷口?!痹脐匚桶偷匕咽种竿眢涎燮ぷ拥紫滤?。
晚笙嘆了口氣,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說:“這么大個人了,自己都保護不好,還怪石墻?!?p> 這話本來是打趣她去的,晚笙卻在說到“保護”的時候,心頭驀然一跳,聲音低了下去。
云曦此刻正心虛自己撒了謊,并沒有注意到晚笙面色古怪。
兩人默契地沒有再在傷口上多做糾纏,順著臺階一路爬上了城墻上的瞭望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