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隱聽到了腳步聲,立刻把那支簪花藏于袖口中,他起身回過頭,朝著夜銘行了個禮。
夜銘并未在意若隱的那支簪花,畢竟若隱已經(jīng)長大,心里有喜歡的姑娘實屬正常,更何況夜銘不是如此八卦的人。
“貢品的糧食都準(zhǔn)備好了?”
“回大人,一切正常,明日就可把糧食和水分配給他們了?!?p> 夜銘簡單交代了一些事情后,轉(zhuǎn)身去了劉湘府宅。
雖然他不相信那些下人們胡亂編造的流言,但當(dāng)他聽到劉湘把赤彥帶到她的府宅時,還是忍不住心生醋意。
他不禁回想起念冰一事,若是劉湘突然不再愛他……他不敢想象。
赤彥隨著劉湘來到目的地,那顆原本躁動不安的心卻因眼前的桃花樹平緩下來。
“我們把樹上的桃花摘到籃子里,這個在魔尊生辰宴上用得到?!?p> 赤彥見劉湘俯身攏起拖地的緋色裙擺,并且毫不在意身后有另一名男子,坦坦蕩蕩的露出小腿上雪白的肌膚時,他頓時把頭低了下去,但又忍不住偷瞄了幾眼……
此刻的赤彥心中默念:大哥,對不起!四哥,對不起??!
“赤彥,愣著干什么?用籃子接著啊?!?p> 赤彥見樹上的貌美女子手捧桃花看向自己,心跳加速……他來到樹下,做了幾個深呼吸,將手中的籃子舉過頭頂。
劉湘并不知道赤彥心中有其他想法,只是自顧自的把那些桃花扔了下去。
赤彥忍不住抬起頭,視線被頭頂?shù)幕@子擋住,卻恰巧看到籃子外面的緋紅紗衣袖口處,露出如雪般白凈的纖細手臂,那掌心處握著幾朵桃花,當(dāng)樹上人松開手時,那桃花雨朝他灑落的瞬間,赤彥沉迷了……
這一幕,被他暗自認(rèn)定……這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風(fēng)景,雖然他僅有十二萬歲。
等到裝滿一籃子的桃花后,劉湘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這下好了,明天可以準(zhǔn)備彩排了?!?p> 劉湘正欲從樹上躍下,卻忘記她此刻穿著長裙,腳下被裙角絆住,整個人仰臉朝天掉了下來。
她心中暗自抱怨道:又是這個該死的裙子??!
這也不能怨她,在現(xiàn)世的時候,她經(jīng)常穿著牛仔褲……這種飄逸的大長裙她碰都沒碰過。
就在她做好摔個慘痛的準(zhǔn)備時,只覺得腰部被人接住,身子一輕,天旋地轉(zhuǎn)……一籃子的桃花也隨之灑落在地。
原是赤彥接住了她,但是她辛辛苦苦摘下的桃花就這樣被一陣風(fēng)吹散了。
赤彥低頭看著被自己攔腰接住的女子,明明心跳的那么快,此刻卻因攬住女子腰間的那只手而癡癡定在原地,忽略了那早已凌亂的內(nèi)心。
然而劉湘并未因這樣的姿勢而感到不自在,她只覺得赤彥這么做是反射性的動作罷了,此刻的她滿腦子都是:我的花??!
劉湘正欲推開赤彥,去撿拾那朵朵散落在地的桃花時,卻突然看到赤彥胸前被狠狠拍了一掌。
劉湘一時失重,被另一個人的臂膀接住,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拍了赤彥一掌的人竟然是夜銘……她吃了一驚,本想問夜銘為何這么做,卻見跌坐在地的赤彥咳出了一口血來,她驚呼:“赤彥!”
正欲上前將赤彥扶起,胳膊卻被夜銘死死的抓住。
“四、四哥……咳……”
赤彥硬撐著,想站起來,卻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
夜銘冷冷的俯視著他,并未因方才傷了自家兄弟的行為而后悔。
劉湘見狀,試圖掙開他的手卻無果,怒道:“你這是做什么?快扶他起來,他是你弟弟!”
夜銘原本就看到自己深愛之人被別的男子抱住而醋海翻波,聽了劉湘這番話,更是不肯松手。
就在劉湘掙扎的過程中,只聽赤彥吃力道:“沒事的……嫂嫂,咳咳……臣弟自己可以……”
赤彥使盡渾身解數(shù),雙腿終于撐起了身子,但因胸口處被夜銘拍了一掌,只能拱著背,手捂胸口,邁著緩慢的步伐離去。
待赤彥徹底消失在庭院后,夜銘終于松開了手,緊接著卻挨了一個耳光。
這是劉湘第二次打他。
“我知道你這個人僅是表面上寡言寡語,實則外冷內(nèi)熱……為何要這般對待自己的親人?”
夜銘注視著眼前這名女子,眼神中透露的傷感讓劉湘感到心疼……
劉湘正欲道歉,卻聽夜銘一字一句說道:“親人?狄青也是我的親人,我要不要為了避免他受到傷害……而放棄你?”
聽了這話,劉湘害怕了……她低下頭,身體忍不住顫抖著,淚珠一顆顆的掉在地上。
夜銘見狀,一顆心頓時軟了下來,落于體側(cè)的雙手躊躇片刻后,上前將女子埋入他的懷里。
劉湘靠著夜銘的胸膛,哭道:“對不起……對不起……”
感受到胸前的衣襟被淚水浸濕,夜銘只覺得心口處的刺痛蔓至全身,他閉上眼,任由淚水滑落。
“我很在意你,所以……不要為了氣我,就和別人如此親近……”
劉湘聽后,愣了愣,暗道:原來他以為剛剛我與赤彥……
她揉了揉微紅的雙眼,抬頭看著夜銘,言語里帶著點鼻音,笑道:“你想什么呢……我剛剛摘樹上的桃花時摔下來了,要不是赤彥在,我這一摔得疼上好幾天……”
“為何不找我?guī)湍???p> 劉湘委屈道:“你昨晚還因為我要給魔尊準(zhǔn)備賀禮……同我吵架,我怎么敢和你提這個事?”
原以為夜銘會責(zé)備她,因給魔尊準(zhǔn)備賀禮導(dǎo)致被赤彥抱了一下,卻見夜銘一臉愧疚,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是我的錯,我不會再像昨晚那樣沖你發(fā)火了……所以以后,無論什么事情,第一時間要想到我?!?p> 劉湘點頭,掛著甜蜜的笑容撲進男子懷里。
夜間,二人將地上的桃花一朵朵撿起,放入籃子里。
當(dāng)只剩下最后一朵時,二人動作同步,指尖相觸的瞬間,相視一笑。
赤彥坐在床沿,捂著受傷的胸口。這一掌著實不輕,赤彥甚至懷疑……若不是怕劉湘看見,他的四哥恐怕真的會殺了他。
靈狐從窗戶跳了進來,躍到赤彥的腿上撒著嬌。
赤彥輕撫靈狐的火紅毛發(fā),苦笑道:“想一想……我與她的緣分都是因為你,只可惜有緣無份。四哥這一掌,是讓我徹底斷了念想?!?p> 第二日,劉湘與諸位皇子如約來到赤彥的后花園,當(dāng)皇子們看到跟在劉湘身后的男子時,各個目瞪口呆。
毒邪道:“四弟,你怎么也來了?不會是為了給魔尊父親慶生吧?”
卻聽夜銘笑道:“我是來同我未婚妻子,監(jiān)視你們的?!?p> 當(dāng)眾人聽到“未婚妻子”這四個字時,皆是僵在原地,都知道夜銘與狄青不和,也聽過魔界內(nèi)有關(guān)四皇子與太子妃的各種傳聞,卻未曾想到夜銘竟這樣大膽,直接說出這四個字。
其實夜銘早就在狄青面前,把劉湘喚做“未婚妻”了,只是這些人不知道罷了。
“好啦好啦,大家像昨天那樣站好,我們彩排一下……對了非羽,喇叭帶來了嗎?”
當(dāng)劉湘接過喇叭時,額頭不禁蒙上密密麻麻的黑線……
“這是你的……喇叭?”
“不錯,我去人界游蕩時發(fā)現(xiàn)的?!?p> “可這……分明就是嗩吶啊?!?p> 非羽撓了撓頭,一臉平靜道:“都一樣吧,我看這個聲音挺大的?!?p> 劉湘用手掌敲了敲額頭,暗道:雖說這嗩吶悲喜都能表達出來,可是不會吹啊……
“算了算了,直接唱歌吧!”
劉湘把嗩吶放回非羽手中,笑道:“這個……暫時不需要了,我不會吹,你們應(yīng)該也不會吧……”
非羽看了看手中的嗩吶,張了張口,卻是沒說出話來,面容上還略帶感傷。
劉湘以為是自己無意傷到他了,于是把一籃子的花瓣塞到非羽懷里,指著花瓣笑道:“非羽,交給你一個相當(dāng)艱巨的任務(wù),撒花瓣!”
“好……”
待眾人把形式走了一遍后,開始唱歌,劉湘在前面做指揮,心想著,今天唱的這一遍,雖然還跑著調(diào),但要比昨天的好多了!
可就在這時,赤彥突然半蹲下來,手撐著地,咳了幾聲。
“不好意思,哈哈。”
就在劉湘擔(dān)憂時,面無血色的赤彥勉強扯起嘴角笑了笑。
“九弟,你流血了?!?p> 聽了萬容的話,眾人這才注意到赤彥嘴角的血跡,可令劉湘疑惑的是,這幾個兄弟里,竟沒有一個人肯上前扶起赤彥……
在她這幾日與赤彥的相處中,她覺得赤彥的心腸軟,只要稍微求一求他,他就能想辦法幫忙,可是這樣的人……卻沒有人愿意扶一把。
就在劉湘想要走近赤彥時,她身后的男人突然拉住她的衣角,對劉湘搖了搖頭,隨后徑直走到赤彥背后施掌運氣。
片刻后,赤彥果然恢復(fù)了以往的氣色。
“多謝四哥?!?p> 在赤彥道謝后,夜銘只是淡淡說了句:“繼續(xù)吧?!?p> 劉湘這才放下心來。
等到魔尊生辰宴當(dāng)天,來自四面八方的妖魔千里迢迢趕來魔界為魔尊賀壽。
狄青送了魔尊一些珍貴補品,而木婉君則特意帶來了一塊千年火石送給了魔尊。
“這塊火石是婉君特意派下人在鳳凰樹下尋到的,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今日獻給魔尊舅舅,祝舅舅到一億歲的時候,能有一個比現(xiàn)在還好的身子!”
魔尊接過火石,拍了拍木婉君的手,笑道:“好孩子……舅舅沒有白疼你,這些禮物啊,舅舅最滿意的就是這千年火石了!”
木婉君與狄青對視了一眼,她內(nèi)心竊喜,暗道:魔尊舅舅果然最疼她……等生辰宴過去,她就和魔尊說明她對夜銘的心意。
就在生辰宴上的祝福聲正熱火朝天時,臺上的舞姬紛紛退去,幾朵桃花從空中灑落下來,原是三皇子正坐在舞臺上方的架子上扔著花瓣。
狄青見到自己的三弟竟做著如此可笑之事,搖了搖頭……可接下來的一幕,卻令他震驚。
眾人只見除狄青和夜銘之外的幾位皇子,齊刷刷的站成兩排,朝魔尊的方向鞠了九十度深躬。
魔尊眉頭微皺,正好奇他這幾個兒子在搞什么名堂時,只見劉湘站到皇子們的正前方,朝魔尊笑道:“接下來,是由諸位皇子為魔尊準(zhǔn)備的節(jié)目!”
魔尊想到劉湘先前說過,要給他一個驚喜,想不到這個小姑娘竟然真的準(zhǔn)備了……他發(fā)出一聲輕笑,抿了口觥內(nèi)的酒水,心里隱隱期待著,會是個什么節(jié)目。
只見劉湘手拿了根木棍,在空氣中來回比劃著……參與生辰宴的人當(dāng)然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畢竟這是魔界的太子妃,雖然看不懂,也只能表面上嘻嘻哈哈,鼓掌叫好。
狄青一臉迷茫的看著臺上的女子,他知道鼓掌之人的心思,雖說他與劉湘目前只是有名無實,但他還是覺得丟臉丟到家了。
劉湘見身后的幾位皇子還沒開口唱呢,這掌聲就如同滾滾巨浪奔涌而來,暗道:他們是在為我鼓掌?難不成……我還真有做大指揮家的潛力?早知道這樣……在現(xiàn)世還上什么班啊,天天受老板的氣!
就在眾人鼓掌叫好時,只聽一聲粗狂的吶喊:“豬你圣日筷勒~”
這一嗓子差點沒讓狄青嗆到……他不敢相信平日里暴躁如雷的二弟,此刻竟如同小丑。
同時,掌聲也驟然停了下來,全場鴉雀無聲。
毒邪咬牙切齒的盯著身前手拿木棍、在空氣中胡亂比劃的劉湘,暗道:要不是礙于這個娘們兒的身份,老子才不會做這種丟人現(xiàn)眼之事!
魔尊聽了毒邪唱的這句歌詞,雖說曲調(diào)早已跑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卻令他忍俊不禁。
“哈哈哈,唱的好!”
眾人見魔尊不僅面帶喜悅,還鼓起了掌,驟時,整個宴場再次被連綿不斷的掌聲所籠罩。
毒邪似乎被這震耳欲聾的掌聲鼓舞了,挺起胸脯,又唱了接下來的部分,過了一會,舞臺上的諸位皇子皆是進入了忘我的狀態(tài)。
就在這一首生日快樂歌唱完的時候,雖說唱的根本不著調(diào),但魔尊微白發(fā)絲下略顯蒼老的容顏,依舊笑逐顏開。
一場演奏結(jié)束后,劉湘對著鼓掌的人深深鞠躬,并和諸位皇子異口同聲道:“兒臣祝魔尊父親生日快樂!”
雖然只是簡短的一句話,魔尊聽后,依舊很是感動……他活了這么久,雖然收過各種各樣的賀禮,但還是第一次見到諸位皇子的窘態(tài)……他笑看臺上的劉湘,喊道:“湘雪,這可真是本尊收到最大的驚喜了,本尊很好奇,你是怎么說服本尊這幾個兒子的?”
劉湘回道:“兒媳并未過度勸說,是諸位皇子們自愿為魔尊父親獻上這份心意的?!?p> 狄青聽后,暗笑:一直以為,只有婉君妹妹說謊的時候,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如今看來,女人說謊都不打草稿啊。
魔尊當(dāng)然知道劉湘在說謊,但卻被這善意的謊言逗笑了,不經(jīng)意間,竟開始考慮劉湘與夜銘的事情。
劉湘在與魔尊談話期間,無意間在人群中掃到夜銘的身影。
她欣喜若狂……沒想到夜銘竟然會來參加這場生辰宴,她能猜到,夜銘前來定是為了看她所排練的表演。
她正欲開口叫他,卻見夜銘豎起食指落于唇間,做了個“噓”的手勢。
看來夜銘并不想讓魔尊知道他來了……劉湘尊重他的意思,沒有開口叫他。
木婉君見劉湘此舉竟深得魔尊歡心,她狠狠瞪著劉湘,卻發(fā)現(xiàn)劉湘此刻正看向人群中的一個人影,她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此人竟是夜銘。
“夜銘哥哥?”
木婉君因過于驚訝,失聲喊了出來。
這一喊,卻是讓全場的人驚呼不已。
都知道夜銘的生母與魔界的淵源,更是知道夜銘從不在魔尊的生辰宴上出現(xiàn),而今日,卻看到了那位曾備受歧視,如今卻在魔界中穩(wěn)穩(wěn)立足的四皇子,此刻正佇立于人群之中。
魔尊朝他看去,略顯蒼老的眼神先是驚訝,再是欣喜,直到最后……竟略帶感動。
夜銘見眾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本來只想悄悄看下劉湘,等她演出結(jié)束,就離開這里,可此刻竟暴露了行蹤……
他尷尬的站在原地,畢竟他在四萬歲的時候,送與魔尊咒念之樹,曾說過,他對魔尊只有怨念,沒有任何祝?!赡钱吘故悄暧字畷r做的傻事,雖然過了這么久,他對魔尊的恨意依舊是只增不減,但畢竟不能像過去那樣,當(dāng)著眾魔的面讓魔尊難堪。若是他依舊年幼,魔尊可以用年少無知的借口罰他面壁思過。可如今他已成年,倘若還像過去那般無禮,就算魔尊念在父子之情不殺他……他的勢力也會大受干預(yù),畢竟他本就背負(fù)著叛徒之子的罪名,無禮的行動只會有害無利。他若不來還好,可以說有公務(wù)在身……但他已經(jīng)暴露了行蹤。
劉湘見夜銘遲遲不動,而魔尊也只是看著他不說話,猜到二人都在找個臺階下,暗道:這對父子還真像,誰也不肯低頭。
“你怎么才來?我還納悶?zāi)兀髅髯蛉胀T位皇子一起排練的,今天怎么見不到人影了?”
劉湘笑著走到夜銘身前,沖著夜銘眨了眨眼睛。
“還不快同我一起去給魔尊父親請安!”
夜銘躊躇片刻后,隨著劉湘走到魔尊身前,對準(zhǔn)魔尊行禮。
“兒臣……兒臣祝魔尊父親福泰安康,萬壽無疆。”
魔尊很是激動,他努力平緩了情緒,點頭道:“好,好……起來吧?!?p> 待夜銘起身,看向劉湘時,眼中竟略帶笑意,而劉湘也是一樣……這一幕,被魔尊看在眼里,他看向坐在一旁賭氣喝悶酒的狄青,略有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