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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宋末

第十二章 淺談理學

血色的宋末 陳伯鴻 2789 2020-03-12 15:06:16

  廣州府,寅時。

  城里一片漆黑,街道上空無一人。

  “鏘——”

  街上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打破了寂靜。本就落根針都能聽得見的街上,響聲立馬便穿透了半個城。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接著一句喊聲響起,帶著本地方言的味道。

  卻見街上走著一個人,手中提著一面鑼,一邊敲打一邊吆喝著。

  而他身后的客棧中,卻有一扇窗亮著,隱隱約約地閃爍著紅光。

  房中,正有一盞油燈閃動著。

  張弘范正站在油燈前,背對著屬下們。前色陰沉,似乎能滴出墨水。

  幾位部將看著張弘范在燈光中搖曳,咽了一口唾沫,大氣都不敢喘。

  忽然,張弘范終于開口了:

  “劫糧車的那隊人查出是誰了嗎?”

  部將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推出來一個人。

  他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同僚一眼,硬著頭皮說道:

  “回將軍,屬下無能,未打聽到廣州城外有哪一伙山賊有大動靜,未能查出劫糧的是哪一伙人,也許是外地來的?!?p>  “哼!”

  張弘范回過頭怒道:

  “讓你們看人看不住,讓你們找人找不見!我要你們有何用,一幫酒囊飯袋!”

  眾人低頭不敢回話。

  ……

  牛頭山,秀林寨。

  山中被黑暗籠罩,寨中卻正忙碌著,就著月光和夜色埋頭苦干。

  雖然已經很是努力,但眾人們卻依舊提不上效率,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們大多都有夜盲癥。

  畢竟平時連飯都吃不飽,更別說肉類等有營養(yǎng)食物了。

  “馮兄,這寨子我等以后還有用武之地,元軍若是找到此處怕也是應該不會廢力將這里拆除吧?!?p>  趙煜站在一旁看著他們收拾,正在指揮的馮立走了過來。

  他也瞇著眼,問道:

  “元軍又不開發(fā)此處,自然不會再花財力將此拆除。不知小兄弟你要這寨子有何用處啊?”

  趙煜說道:

  “我等以后若要興起,廣州定然是第一步,這里臨近廣州,可作為一個據點。你們不是有地道嗎,應再挖一條通向中山那邊,到時候便可從廣州城內圖謀?!?p>  馮立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他們在城里那家鐵匠鋪下挖了一條地道,通向城外。他們之前為了避嫌便走了那里。

  正說著,眾人也將家當收拾好了,抬上了自家僅有的三輛驢車和被劫來的糧車上。

  馮立看著趙煜。

  他點了點頭,進屋將文天祥和胡仇叫了出來。

  對馮立道:

  “我等即刻便起乘吧?!?p>  馮立點頭,伸手道:

  “文丞相,小兄弟,胡兄,請上車吧,馬車簡陋,還請諸位委屈一下?!?p>  “那便有勞馮兄了?!?p>  文天祥恭身一禮,旋即正要上車,卻聽趙煜說道:

  “文丞相身子不好,自然要坐車,以免累了傷著身子。”

  他忽然提高了聲音。

  “我尚且年輕,自然不必做著馬車,而且我趙煜又何德何,能讓兄弟們?yōu)槲野扒榜R后?我便與兄弟們一同步行吧。”

  胡仇放下了正要上車時抬起的腿。尷尬一笑,看了看義正嚴詞的趙煜,弱弱地說了一句:

  “我亦是如此。”

  眾人有些人奇怪的看著他,不知竟然還有人有車不坐。

  也有人欣賞的看著他,畢竟他們昨天回來后,他的威名很快便已傳便整個寨子。

  畢竟這么強的少年英雄,能有幾個,還這么謙虛。

  馮立見坳不過他,只好作罷。

  眾人啟程,延著小路下山。

  天已經蒙蒙亮,卻未見太陽的蹤影。群星已經隱去,只剩下一輪模糊的月掛在天空。

  趙煜牽著一輛驢車,文天祥正做在上面。

  趙煜抬頭看著天,眾人一路無話。突然,他張口打破了安靜。

  “文丞相,你可知何為天地?”

  文天祥看向他,面露疑惑,不知道他為什么問這個,但還是說道:

  “不是天圓地方么?”

  見趙煜不說話,想了想。

  他難道要問這個?

  又道:

  “難道是,天尊地卑?”

  趙煜回過頭,搖頭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文天祥疑惑不解。

  “都不是,那何為天地?”

  趙煜笑轉過頭,說道:

  “文丞相,不知你可曾聽說過,‘天之包地,猶殼之裹黃’呢?”

  文天祥更疑惑了,再問道:

  “恕文某識短,未曾聽過,敢問小哥,此話是何人所說?”

  趙煜喃喃道:

  “此論乃是東漢張衡所提,他以各種現象推論而出,是為渾天說?!?p>  文天祥仔細想想,旋即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

  “可是西鄂伯張衡?他的學說文某并沒有研究,這些都是兒時聽鄰里所說的,還請小兄弟莫怪?!保ㄎ鞫醪潜彼螘r期張衡的封名。)

  趙煜冷哼一聲,道:

  “哼,張衡乃是一位偉大的恪物學家。渾天說在唐朝時便已壓過蓋天說,而現在他的學說刧被那些大儒,理學家們當作是‘奇淫巧技’!棄之不顧。渾天說總好過以陰陽之說推出的‘天圓地方’這等毫無證據之說,至少實是求是。”

  他正欲反駁,刧被趙煜打斷:

  “恪物致知!恪物致知!”

  他回過頭微笑道:

  “‘恪物致知’便是追求真理,除非胡說,各個學科之又怎有高低貴賤之分?”

  文天祥皺眉皺眉道:

  “可我等讀書,不正是為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嗎?”

  趙煜擺擺手,說道:

  “修身之道自是極為重要,可并不是說其余的都是小道。即使現在人人都這么說,可你又怎知這便是正理呢?”

  文天祥正欲開口,卻又被打斷。

  “莫要與我說此乃天理,那幫理學家將自己不能解釋的通通歸為天理,避而不談,毫無根據!”

  不管對方是什么人,在前世還是現在,每當談及學術,他總是一絲不茍,不卑不亢。

  聽到自己從小學到大的學說被人嘲諷,文天祥心中氣憤。

  你個黃口小兒算個屁,還反駁理學?他的聲音有點陰陽怪氣。

  “那不如請趙小哥說出個理來讓文某見識見識?!?p>  趙煜輕瞥了文天祥一眼,慢慢道來:

  “不說別的方面,就理學的中心來說,‘存天理,滅人欲’,便是大錯特錯!”

  文天祥瞪大了眼睛,沒想到趙煜竟然一上就直接抨擊理學的核心。

  趙煜繼續(xù)說著:

  “好一個‘存天理,滅人欲’!把道德倫理視為天理,可他們其實連何為‘天理’何為‘人欲’,都不知道。他們覺得一切‘人欲’皆應舍棄,探尋真理乃是人之本性,非是什么天定的東西,那他們在思索所謂的‘天理’之時,便已自相矛盾?!?p>  文天祥還是不解。

  “道德倫理難道不是天理嗎?!?p>  趙煜輕笑著回答:

  “非也,非也。道德可以說是人性善的一面中對美好的向往,是社會進步的產物。

  它保證社會不陷入混亂,維持社會穩(wěn)定發(fā)展。不可缺少。

  而天理么,可以說根本沒有天理,也可說世上的一切皆為天理,看你從何角度看了。

  不過這‘倫理’……”

  趙煜輕蔑一笑。

  “不過男權社會中衍生出用做控制別人的工具罷了。”

  文天祥立馬反駁道:

  “君子坦坦蕩蕩,怎會做這等控制別人的事情?!?p>  趙煜趕緊解釋:

  “其實你們在控制別人的時候,同樣在控制自己,使自己相信這些都是應該的。

  比如‘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以自己的想法,隨便的否定了一個人生的權利,這難道不可笑嗎?以自己的‘道德’去批判別人的‘道德’,不正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嗎?”

  文天祥低頭沉思著,不知如何回答。

  趙煜見他不說話,繼續(xù)批判理學。

  “他們賦予天地以具有倫理色彩,變?yōu)榈赖碌墓ぞ撸延醒腥獾母星?、把人的高下尊卑的價值判斷,把君臣、父子、夫婦的關聯生命個體,變成純理的。借道德的力量,使“三綱五常”等理論來束縛別人,使其成為被所謂的‘道德’控制的精神僵尸,其結果是‘人欲’披上了合理的外衣?!?p>  文天祥看著車下一邊趕路一邊侃侃而談的趙煜,心中極為震驚,很是佩服。他雖然不是什么厲害的大儒,卻也能看出趙煜這一番話不簡單。

  雖然有點難以接受,但眼前的這個小子剛剛正有理有據的將理學抨擊的一無是處。

  這是文天祥第一次對他起了佩服的感覺,趙煜總是以事情的本質看待問題。他感覺也許趙煜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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