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插旗能手’理查德
已經(jīng)多久了？
嘴唇干涸如同手腕上的血痂一樣，阿爾弗雷德踉蹌著，被繩索牽引著漫步蹣跚。
另一端系在馬鞍上，作為勸降叔伯不利的懲罰，他已經(jīng)被拖行了十五英里，期間少有休息，滴水未進。
“喲。”
第幾次了？
他看見王子回頭，手里掂著滿滿的水袋，問自己想不想喝，然后傾倒在地，本能地想要趴倒，去舔已成泥的水，卻被繩子往前一拽，狼狽地摔倒。
“哈哈哈哈哈。”
冷嘲和熱諷，明明昨天才打了一場硬仗，損失將近一半的人手，只是看俘虜出些洋相，就能歡笑著忘記傷悲，呵。
“你熟悉佘諾家族嗎？‘國王’陛下？”
“啊……”無意識地呢喃。
“好吧，好吧。”
灌滿了不知幾次的水袋終于向自己飛來，阿爾弗雷德疲憊的幾乎睜不開眼，饑渴驅(qū)使著他伸手一撈，連自己都不知怎么做到的，將水袋穩(wěn)穩(wěn)的抓住，往嘴里就是一灌?！肮竟竟竟竟尽币话氲乃疄⒃谏砩?，一半的水灌入喉中，水應(yīng)該沒打上多久，還有溪流的清涼味道，一下子讓他完全清醒。
“你說佘諾家族會服從國王嗎？還是會像戈德溫一樣愚蠢？”王子再度問。
“……佘諾?！卑柛ダ椎禄貞浿P(guān)于這個家族的認(rèn)知，卻發(fā)現(xiàn)真沒什么好說的，于是懷著忐忑和不安，緩緩說道，“他們是群布列塔尼人，三十多年前登陸了王國最南端，賦稅從來沒缺過，卻幾乎不與王庭交流，我……只知道自從他們統(tǒng)治了康沃爾后，就再也沒有農(nóng)民從那里離開，薩默賽特的王室領(lǐng)地因此缺少人口耕種，所以幾乎荒廢了?！?p> “聽起來像是典型的布列塔尼人?！崩聿榈聨е鴳T有的嘲諷語氣說，“對付農(nóng)民很有一手，可本事也僅限于此了，作為諸國最便宜的雇傭兵，也就只斗的過法王和他的那些兄弟了?！?p> “……”
“哦？”他笑了笑，“你不知道？”
“您是法王的封臣?！卑柛ダ椎抡f。
“我老爹是。”理查德說，“但我可不是，說不定要不了多久我全家都不是了?！彼忉尩?，“嘿，我一整個童年聽到的都是法蘭克王大軍逼近的消息。呵，法國人，我們學(xué)他們的語言，用他們的法律，可他們從沒真正接納過我們，作為諾曼人，我們永遠都是異類，而我那個妹妹的降生，更是給了法蘭克王最好不過的借口，幾次來著？嗯——”他惡意地拽了下繩子，阿爾弗雷德差點摔倒，“差不多有五次吧？布列塔尼公，安茹伯，弗蘭德斯伯……時而是盟友，時而是敵人，但諾曼底總是贏家，贏家通吃，我們已經(jīng)十年沒向法蘭克王上過稅了?！?p> “不過他們的國王換的那么勤，應(yīng)該也注意不到這點小錢吧哈哈哈，嘶——”大笑牽扯到了他臉上的傷口，疼痛則讓他惱怒，這次是兇狠地一拉，沒做好防備的阿爾弗雷德直接摔到，水袋滾落到一旁，再也夠不到了。
“喝夠了吧？”理查德喊，“喝夠了就給我跑！”
他一揚馬鞭，抽在座駕屁股上，褐色的高頭大馬長吁一聲，奔跑了起來，阿爾弗雷德只堅持了十幾秒，體力的匱乏就讓他不支倒地，他感覺雙手要被撕扯下來，強忍住不愿慘叫，這是他的最后的尊嚴(yán)了。
馬兒從隊尾跑到隊先，蒙哥馬利伯爵吹了聲口哨，作為對小主人的應(yīng)和。可能是玩得厭煩了，也可能是擔(dān)心把阿爾弗雷德玩壞了，理查德安撫著坐騎，放慢速度直到和蒙哥馬利伯爵并行。
“王子殿下，沒想到這小子還挺結(jié)實。”
“哈哈。”理查德回顧了一眼，笑著說，“興許他能堅持到我們回倫敦，這樣他還有機會當(dāng)上幾天真正的坎特伯雷大主教！”
他將‘真正的’這三個字咬的異常的重，阿爾弗雷德注意到了這點，用沙啞的嗓音說，“我是您父親任命的坎特伯雷主教……”
“呸！”蒙哥馬利伯爵說，“給點臉你還蹬鼻子上了？等我們將戈德溫趕盡殺絕，最后一個就輪到你了！”
“我只希望我的子民少受些罪……”阿爾弗雷德直視著他說，“為此要我去死，那也值得?！?p> “嘿！”他的態(tài)度激怒了伯爵，伯爵就要用馬鞭收拾他，理查德王子卻把他攔住，輕笑道，“我們奪走了戈德溫的土地和財產(chǎn)，就把這最后一樣?xùn)|西，‘志氣’留給他吧！”
伯爵兇狠地刮了他一眼，一回頭，表情卻變了，遲疑之后，他喃喃說道，“這地方——”
“是個埋伏的好地方?！崩聿榈逻€是很輕松，“但撒克遜人也不剩多少好漢了，應(yīng)該不至于……”
嗖——
孤零零的一支箭落在了地上，驚得馬兒揚起前蹄，理查德沒踩穩(wěn)馬鞍，直接給摔了下來，暈頭轉(zhuǎn)向之中他依稀聽到，“哈羅德國王萬歲！”一群五顏六色的士兵們從兩側(cè)高坡沖來，戰(zhàn)斗頃刻爆發(fā)！
“王子！”
他下意識的握住伸過來的手，灰塵和血痂的觸感讓他反應(yīng)過來，“阿爾弗雷德？”
“解開！”
他剛想怒斥自己的玩具怎敢這樣對主人說話，就被阿爾弗雷德狠狠的一推，斧頭落在他剛剛的位置，一個穿著戈德溫家族紅盔的壯漢嘎嘎笑著手持另一只斧頭發(fā)起了沖鋒。
他條件反射抓起地上那支斧頭，伸手去格擋，卻直接被打飛，接著胸口一痛，翻滾著被壯漢踹出了十幾米。
“咳咳咳——”所見皆是模糊，他伸手捂嘴，驚恐的以為手上的液體是血，往下一放才知曉不過是中午的餐點。
壯漢趁勝追擊，理查德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一個人影卻笨拙地一撲，將壯漢撲倒，他聽到：“撒克遜人？”
“王子殿下！”他又聽到身后傳來呼喊，視覺恢復(fù)之后的幾秒先是看到阿爾弗雷德被壯漢踹飛，再是看到蒙哥馬利伯爵身中飛斧，從馬上墜落。
“你應(yīng)該能值不少錢?！?p> 一擊拳頭正中鼻梁，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理查德王子意識到自己正被壯漢抓住頭發(fā)，正拖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