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斯廷斯之戰(zhàn)
“盾墻!”
哈羅德怒喊著下達(dá)命令,嗓門之大甚至不需要傳令兵的存在。
但諾曼人的箭矢還是對撒克遜人的軍隊造成了相當(dāng)?shù)膿p失,麥西亞伯爵心痛的望著前鋒部隊,向國王建議道,“我們應(yīng)該發(fā)起沖鋒,諾曼人的軍勢十分混亂,一定是來不及集結(jié)——”
“——而我們的軍隊急行軍了整個白天,瘋了才會放棄這塊高地?!惫_德嘲諷了聲,他已因連連怒吼而嗓音沙啞,但聲音還是大的能讓整個軍官團(tuán)聽到;國王以己方的優(yōu)勢鼓舞著士氣,“諾曼十字弓用的箭矢工序復(fù)雜,我們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那些弓弩手射上幾輪就得歇菜!”
軍官們以笑聲附和,但哈羅德說的沒錯,在第七輪齊射后那刺耳的簌簌聲就消失不見,只對英格蘭軍隊造成了有限的殺傷。
小伙子們挺得住!哈羅德握緊韁繩,他知道時間對自己有利,己方軍勢來之洶洶需要時間修整,而這點時間諾曼人還來不及號集整個入侵軍團(tuán),只消得站著不動,用他們老祖宗的戰(zhàn)法消耗,威廉·德·諾曼底遲早要陷入絕境。
而敵人也知道這一點,十字弓手退下陣后,諾曼軍隊的王牌自左右兩翼而出,稍加整隊后,就踏著馬蹄而來。
但我有高地!哈羅德瞇眼,看著諾曼騎兵一次又一次沖鋒己方陣線,嘴角愈揚愈高。
伯爵看到了他的表情,在國王和家族中悄然做了個決定。
***
騎兵團(tuán)第五次向盾墻發(fā)起沖鋒,稍一接戰(zhàn)就又向后撤退。
哈羅德的戰(zhàn)馬已經(jīng)有些焦躁,但國王本人壓住了自己性子,一遍一遍的向軍隊下令,“盾墻!堅守!”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于諾曼人正推進(jìn)的軍勢,布列塔尼人于左翼,沖得最向前,諾曼人和弗蘭德斯人則緩慢推進(jìn)。在這五百米長的上坡路上,入侵者的軍團(tuán)竟被分為了兩半。
這是絕佳的機會!
國王看得出士官們的蠢蠢欲動,他也想發(fā)起進(jìn)攻,將可憎的入侵者全送入地獄。
但諾曼底公常勝將軍的名號遠(yuǎn)揚在外,哈羅德本能地覺得有詐。
是什么呢?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這是一次斜擊,本該由最強的軍隊撕破陣線,次強的軍隊擴大優(yōu)勢,最弱的只需要跟上,勝利便唾手可得。
可眾所周知,布列塔尼傭兵是全西歐最弱的傭兵。
一群連鎖子甲都沒有的廉價輕步兵,這不是送嗎?
敵人只能是想要誘敵深入——
哈羅德向士官下令,“把挪威王押下去,剩下的人跟我去右翼,那些麥西亞民兵會壞了大事!”
英格蘭緊貼著戰(zhàn)線策馬奔馳,可當(dāng)他抵達(dá)時,布列塔尼傭兵就已經(jīng)潰敗,哈羅德簡直不敢想象,這些鄰居逃跑的速度竟和進(jìn)攻一樣迅速。
“都給我站住,不準(zhǔn)上!”
歐羅巴的笑料竟成了自己失敗的原因,絕大多數(shù)麥西亞民兵已經(jīng)歡呼著發(fā)動沖鋒,唯獨幾個跑的慢的,也只是茫然地看了眼自家的國王,復(fù)又哇哇叫著沖了上去。
十字弓和諾曼騎兵都沒能打敗的盾墻被布列塔尼逃兵擊碎,英格蘭人和諾曼人本平行的軍勢變得傾斜,合計將近兩萬人的軍隊陷入混亂的肉搏。
而這正是諾曼人擅長的。他們更加健碩,武器盔甲也更加完善,更不要提先前故意保存實力的騎兵——英格蘭王的近衛(wèi)騎兵早在與挪威王的交戰(zhàn)中損失殆盡。只是幾十個呼吸,布列塔尼人和麥西亞人就混在了一起,又被諾曼騎兵無差別的一沖,竟雙雙向著英軍陣線敗退。
逃兵比騎士更為可怖。哈羅德深知這一點,他環(huán)顧四周,士官們已經(jīng)看清楚了狀況,紛紛面露慌張,只缺個帶頭的,來建議英王撤退。
我不能撤。王位爭奪戰(zhàn)中退一步即萬劫不復(fù)。
哈羅德高舉長劍,“英格蘭人,隨我沖鋒!”他只得孤注一擲,將最為精銳的皇家衛(wèi)兵派往中路,寄希望于斬首諾曼底公爵本人。
***
威廉揮舞鋼劍,自伊斯法罕而來的神兵鋒銳如斯。
鐵與銅鑄成的敵兵觸之即斷,聽著鐵器碎裂之聲英格蘭人紛紛敗退,鮮血自劍上血槽而下,僅剩的點點紅珠,便是敵人殘存的士氣。
“沖鋒!”
騎著黑馬的黑騎士是公爵的衛(wèi)隊,公爵一聲令下,連戰(zhàn)馬也覆蓋鎖甲的怪獸騎兵們毫無猶豫,沖鋒,撕扯,踐踏,區(qū)區(qū)五十人的軍勢有如山崩。但敵人的陣線并未像威廉想象的那樣徹底崩潰,在這般絕境下竟響起了歡呼。
“國王萬歲!”
他們這般喊,威廉只看到一個身披破碎鎖子甲,手持諾斯長劍的臃腫男人自敵陣而出,喘著粗氣向這邊叫罵:“威廉!你這體內(nèi)流膿的人渣!”
威廉挑了挑眉,他沒想到這屠戶一般的國王竟這么有素養(yǎng),連罵人都罵的不痛不癢。
“和我一戰(zhàn)!”英格蘭國王高舉起劍,耀武揚威地喊道,“這是哈拉爾德的長劍,世界上最偉大的戰(zhàn)士!在斯坦福橋被我一對一的擊敗!”
衛(wèi)隊們從背后取出十字弩,就待公爵一聲令下。
“投降,我留你一條命?!?p> “絕不!和我單挑,偉大的公爵難道是個懦——”
“——放箭!”
哈羅德拋下長劍,靈巧的向后一滾,簇?fù)韲醯馁F族們則遭了秧,突兀停歇的戰(zhàn)斗又突兀開始。場面十分混亂,威廉咒罵了聲,“反應(yīng)到挺快?!本鸵笸顺烦鰬?zhàn)場。
但哈羅德自側(cè)方出現(xiàn),他拋棄戰(zhàn)馬,踩著己方士兵的尸體如野豬般沖鋒——
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太遲,公爵來不及將劍換至右手,只覺得一個鐵砧擊中左腿,便連人帶馬一起被撞到。
“威廉!”哈羅德怒吼著,長劍早已丟失,他抓住身上一處斷裂的鎖甲,用蠻力一拽,生生是給套在手上,就要用鐵鏈將仇敵腦袋砸扁。
但暗箭自背后而來,蹭掉了他脖頸側(cè)一小塊肉,致命的疼痛刺激著回頭,看到了馬背上手持十字弩的女孩。
她發(fā)如血,瞳如血,小人兒騎小馬兒,詭異樣貌嚇得雙方士卒不敢靠近。哈羅德一瞬間就明白自己見到的是誰!
——圣光啊,看看這個敵人。
“啊啊啊啊??!”他一邊怒吼一邊用手捂住傷口,止不住的鮮血止不住的恨。哈羅德放棄了近在咫尺的勝利。
——因為那勝利只屬于他一個人,而他是英格蘭的王。
“諾曼底公爵已被斬首!‘私生子’威廉死了!”他一邊逃,一邊大喊,諾曼士兵向這邊看來,然后真的發(fā)現(xiàn)公爵的旗幟消失不見,一時士氣大為受損。
但隨后,那金獅旗幟又從人頭聳立間升起,稍稍低了那么一點,但畢竟仍是屹立。
英格蘭王最后的努力也付諸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