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倉促的收尾
雪過的城市,玲瓏剔透的似推開木門其吱呀的方式,飄落心頭的花瓣,靴子踩到雪的安逸。夜晚的故事,也由枕旁難眠的孩子,一份份遐想而緩緩開始。
“一生,兩生,三生,三生有幸,三生三世枕上為書,為何三生才為終了……”
外面的寒風(fēng)還沒有褪散,拍打著并不算嚴(yán)絲合縫的窗,一些調(diào)皮又或是渴望溫暖的風(fēng)子,順著縫溜了進(jìn)來,煽動著床頭燭臺上本就不太旺盛的火苗。
“這一生若就這樣過完,豈不是有些對不住自己了。”
他抬頭看著外面,柳葉般的眉頭微微皺起,黝黑的皮膚被月光擦得微白,并不算大的眼睛卻比明窗還要澄澈。
他叫葉三,是一個二十歲的青年,正值最陽剛,也最熾熱的年紀(jì)。在這個世界里,每個人都擁有三世存在的機會,且對前兩世會有一部分模糊的記憶,他還記得,第一世的他精明能干,外表英俊,是個知名外科醫(yī)生,雖然最后由于身體勞累未能安享晚年,但也是發(fā)表過上百篇論文的一生,過得有頭有臉。第二世的他是一個小導(dǎo)演,雖然頗有抱負(fù),卻一直沒能被媒體發(fā)現(xiàn),排過很多不溫不火的片子,渾渾噩噩過了半生后,含恨隱匿了,開始潛心寫起詩集,后面的記憶便模糊了。比較巧合的是,前兩世的他均投胎到了趙家門戶,只有這第三世,讓他歸為葉三一名。可能由于出生后葉三一直身體強健而壯實,從未生過幾次病,家人對此也疏忽了,就連葉三都沒想到,因為一次簡單的胃潰瘍,將導(dǎo)致他被賦予此生只剩一個月的通牒。幾點淚水盤旋在他的眼眶里,睫毛向下勾著,眼皮在不停碰撞,他陷入了昨天前的回憶……
“emm,是胃癌中晚期了,如果積極治療,倒也不是沒有痊愈的可……”
“不必了?!?p> 體型健碩皮膚黝黑的男孩看著面前這位醫(yī)生,笑了笑,自己棕瞳的眼眸被擠成一條縫,卻流露出一份淡然。
“葉三,真的不打算,再努力一下嗎?這可是你,最后一世了?!?p> 一個容貌十分年輕的女子拉住他的手,葉三在那一瞬間感覺到,無盡的溫暖在通過那只有些細(xì)小皺紋的手而傳遞過來,
“不了,媽,謝謝您……”
長相這方面,葉三都隨了爹,媽媽長相親人而美麗,皮膚白皙而水潤,干凈又深邃的天藍(lán)色的眼瞳,兩瓣嘴唇微張,輕輕地顫抖而抽泣著,誰能想到面前這位可人兒已經(jīng)四十過半,葉三不舍地端詳著這一生最疼愛他的女人,用大拇指擦掉了她臉頰的淚水,將她抱在了懷里。
“媽,這才是您的第一世,您還會遇到比我更孝順的孩子……我想用這最后一世,去做一些真的能留下的東西。”
葉三輕輕在母親耳邊說道,轉(zhuǎn)而他松開手,看向醫(yī)生,
“大夫,我還有多長時間,可以自由行動?”
端詳起這個醫(yī)生,像是個精明人,眼睛瞪得很大,鬼鬼祟祟的,但那只是長相。談吐舉止雖詼諧卻不失水準(zhǔn),似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浪的人。被問到這,他恍惚了一下,眼睛微微看向下面,
“一個多月?……”
撇了撇嘴,
“也沒準(zhǔn)是一個月,甚至更少,你果真做好決定了?”
抬頭看著比自己高了半頭的葉三,醫(yī)生嚴(yán)肅且正式地問道。
“嗯,就這樣吧,那謝謝大夫了。”
葉三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閃閃的,好似晶瑩的淚珠,連唇也在流淚。
看著葉三和母親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站在原地的醫(yī)生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得了,又少了一單,如果不能治更多的人,上一世咱造的孽可咋還?!?p> 黎明的天邊劃過一道白光,那是清晨的第一縷,照耀在這扇窗戶上,折射入葉三的眼睛里……他醒了,看了看時鐘,早上八點,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撕掉昨天的日歷,
“二月八日……二月八日……”
他揉了揉眼睛,
“是某個重要的人的生日,但……是誰來著……是哪一世來著?想不起來了?!?p> 葉三抿了抿嘴,長呼了一口氣,打開衣柜,翻出了唯一的一件西裝,很久沒有穿過了,上面的清香卻仿佛被衣柜鎖住,籠罩在領(lǐng)口和衣角,
“罷了,不重要了,世雖有三,容貌各異卻有相同理想,為藝術(shù),一世以一手術(shù)刀拯救蒼生,渡人之血肉,乃高尚仁善之藝術(shù);二世以熒屏作品展現(xiàn)人間百態(tài),用幾字詩篇道出學(xué)問和態(tài)度,乃惠民利賞之藝術(shù)。此世命運只容我二十年,更不可懈怠?!?p> 穿好西裝皮鞋,葉三站在家門口,撓了撓頭,頭發(fā)很短但很干練,就像葉三一樣,淳樸而敦厚。
“所以,我去申請作家權(quán)限,可不只是因為留下這點記憶而已~”
葉三關(guān)上門之前,朝屋里喊道。
“哎!拿上早餐再走??!”
母親從廚房匆匆跑出來,正解著圍裙,看著關(guān)上的門,眼神暗淡了一下,但轉(zhuǎn)瞬又高光浮現(xiàn),溫柔地露出梨窩一般的笑容,
“加油啊……兒子。”
清晨的街道上,昨夜的冰雪還沒來得及消融,路燈也剛好暗淡,在這座發(fā)達(dá)城市里,高樓聳立,撲鼻而來的沒有花香,而是商業(yè)的氣息。活動著的是熙熙攘攘的人,正值深冬,太陽卻很亮,很熾熱,充滿希望,照耀著的有的是趕早去單位的上班族,有的是晨練的大爺大娘,葉三穿了個西裝混在其中,坐上了城鐵,他的目的地只有一個,那就是,火少作品出版社。
所謂火少,并不是火力少年王,而是全市最知名的一個出版社,基本上每個作家都有經(jīng)過這個出版社出版的作品,并且,還有“火少出品,必是精品”的傳聞。
“還好從小就有看小說練習(xí)寫作的習(xí)慣,要不然這英年早逝將死之際,也留不下什么別的東西了,還希望能順利得到發(fā)表批準(zhǔn)啊……”
葉三念叨著,看著一顆一顆樹從眼前劃過,眼睛逐漸模糊了,波紋散發(fā),彌漫到視野前方,一幕幕片段浮現(xiàn)出來,是前兩世嗎?不,好像從未經(jīng)歷過,又似曾相識,
“這是……”
“轟隆-”
列車突然扭動了一下,葉三晃過神來,但還是踉蹌了一下,眼看身子要倒下去,卻被一個柔軟的東西接住了,呃不,應(yīng)該是,墊住了。
“誒喲這年輕人怎么腳底下沒根??!”
葉三晃了晃腦袋,環(huán)顧四周,很多人向他投來異樣的眼光,他卻渾然不知自己除了摔了一跤,還做了什么,直到一只干枯的有些滄桑的手,從葉三身體下面伸出來……
“誒喲!對不起!爺爺您沒事吧?!”
葉三喊著,雖然感嘆自己作為年輕人竟然這點兒對于周身有人的感知都失去了,但也急忙將此手的主人從地上扶起,
赫然一個滿臉皺成苦瓜的白發(fā)老人,手里摩挲著一副被壓彎了的眼鏡,用力掰了幾下,
“爺爺?好吧看起來還真得叫爺爺……不過這不是重點!你這大小伙子腳底下怎么沒點穩(wěn)重,直接給你爺爺撞了,現(xiàn)在腰疼了,你說可咋辦?”
他彎著腰,左手插著,滿意的端詳起修復(fù)原樣的眼睛腿。葉三有點慌了,他家里并不是什么富人,過得也算是節(jié)省,萬一這個老爺子訛上了他,一向因持家操勞過度的父母,一定會壓力更大的,
“我……我我可沒錢……我?guī)タ床??!?p> “不接受?!?p> 老頭反駁的十分果斷,
“這樣吧……”
老頭喘了口氣,看了看車廂內(nèi)周圍的“觀眾”,眼珠轉(zhuǎn)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揚,
“各位年輕人朋友你們拍照的也拍了錄像的也錄了,可得給老頭子作證??!”
老頭高聲呼喊道,
“噫,雖然覺得這些人很惡心,但也只好借你們的眼睛了。”
他暗暗地念叨著。
反觀同一車廂的路人,絕大部分聽到了這位爺爺?shù)膹埩_直接默默走向了另一個車廂,少部分人還想關(guān)注事件的“后續(xù)”所以在現(xiàn)場朝老頭示意性點了點頭。
“爺爺您到底想讓我怎么樣?”
葉三有點語塞,額頭上已經(jīng)蒙上一層汗霧,雖然在這種時候碰到這種事情實屬倒霉,但也只得認(rèn)了,畢竟是自己錯在先。
“人家老人都這樣了,你還還嘴,也太沒教養(yǎng)了?!?p> 車廂邊一個靠在椅背上原本在睡覺的男子的突然說了一句,
“小孩子多吃點苦,你年頭還多著呢,老人不容易,苦了大半輩子現(xiàn)在還受你這樣委屈,兒女都在外面,自己一個人在家,也沒人照顧,現(xiàn)在腰扭了,依我看,你給老人送回家,當(dāng)兩天保姆都不為過?!?p> 葉三被劈頭蓋臉的絮叨了一頓,他能感覺到,這個男的雖然看起來在休息,實則這事件的一舉一動都在他掌握里,可是……為什么他能給這個老人的情況形容的這么生動!?
“那……”
“那什么那啊,你還不快扶老人家坐下,而且確實現(xiàn)在空巢老人越來越多,他們多苦啊,你這年輕人怎么不懂事,老人家說什么,你就做什么。”
突然又從人堆中傳出一個聲音,緊接著便多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葉三手忙腳亂的攙住老人,看向那個睡覺男人的位置,位置竟然已經(jīng)空了,難道他下車了嗎?
“不……他其實就在這群人里?!?p> 老頭突然悄悄朝葉三說道。
“什么?”
葉三有點不明白。
“這群人里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那個人?!?p> 老頭笑了笑道,
“所以,看他們這氣勢,咱們……”
他看向葉三,
“是不是私了更好。”
他又笑了起來,只不過這次笑的有些詭異,給葉三聽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
下一站到了,老頭急忙拉著葉三下了車,在車站,老頭手掌伸出來微曲四指,示意葉三彎下腰來,朝他耳朵輕輕說了幾個字。
“!哈?要我跟著您當(dāng)小弟?”
葉三整個人要吐了,這老頭是個老頑童吧,這是什么奇葩要求啊!
“答不答應(yīng)?要是不答應(yīng)我這腰可是想斷就能斷的?!?p> 老頭示意的扭了一下自己的腰,竟然真的發(fā)出了“咔吧-”的聲音,
“哎別別,我答應(yīng)您就是了?!?p> 葉三急忙攙住老頭,暗自咬咬牙,自己本來就剩的一個月又要少一天了,今天看來必須要浪費掉陪這個老頑童了,
“誒別這樣了,我陪您一天就是了。”
葉三眼神環(huán)視了一周,周圍的人對于他的做法好像也沒什么意見,他長舒一口氣。
“誰告訴你就陪一天就夠了?我定的期限是,至少一個月!”
打飛的老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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