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熱騰騰的下肚很是溫暖，莫玉珰第一次覺得原來這樣樸素的面條也可以這般好吃，看著月夜開口：
“它真好吃，你覺得怎么樣呢？”
月夜淡淡的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做回應(yīng)，卻是沒有出聲，莫玉珰自討沒趣的笑了笑，接著開始吃碗里的面。
兩人吃碗面，找到了這個(gè)小城里唯一的一家的客棧，客棧不打，卻已是這座小城最高的樓，兩人步入其中。
守門的小廝見莫玉珰的身上穿著華貴的衣服，帶著面紗，一旁的月夜更是氣質(zhì)不俗，裂開嘴笑盈盈的迎了上來，月夜卻在他的眸子里看見了一絲躊躇，悲傷，笑意并未達(dá)眼底。
走進(jìn)客棧，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傳入霄遠(yuǎn)路的鼻子里，霄遠(yuǎn)路皺了皺眉，客棧里空空如也，更不一個(gè)人都沒有，掌柜的是個(gè)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正在柜臺前唉聲嘆氣，根本沒有看見月夜兩人的出現(xiàn)。
直到小廝開口提醒：
“老爺，老爺，有客人?！?p> 那中年男子才恍然驚醒，連連笑著道歉：
“抱歉抱歉，請問二位客官住店還是吃飯？”
雖然歉意的笑著，卻遮不住他的滿面愁容，月夜淡淡的開口：
“住店，兩間房?！?p> 說完把手里的銀子放在桌上，轉(zhuǎn)身就上了樓，掌柜有些急切的在后面喊到：
“公子，給多了，這錢……”
月夜淡淡的回到：
“那就當(dāng)我把這棟樓都包下來了?！?p> 說完也不等掌柜再做回答，身影消失在樓梯的盡頭，莫玉珰也跟了上去，留下小廝和老板兩人愣在原地。
半晌，掌柜才開口，有些疑惑的問小廝，眼眸里卻閃過了絲絲的冷光：
“這位公子，是怎么知道我這客棧只有他和那位姑娘的？”
小廝沉思片刻也搖搖頭，兩人一整納悶。
掌柜轉(zhuǎn)頭看看桌子上的銀子，皺了皺眉，走過去柜臺的抽屜里，拿出了好多碎銀子，拿著他們往樓上走去，小廝只是跟在身后未有什么話，他知道自家老爺從來積善積德，幫助了很多人，從來都不會多要?jiǎng)e人的東西。
兩人一路尋尋覓覓，直到了二樓最后一間房，才找到月夜。
月夜見二人并不奇怪，但還是開口問道：
“二位，何事？”
那位掌柜，拿著手里的銀子走上去，遞給月夜說到：
“客官，我是來把這些銀子找補(bǔ)給你的?！?p> 月夜沒有接過銀子，而是喝了一口沏好的茶，淡淡的開口：
“張家客棧掌柜，張?jiān)?，四十四，曾為太玄國上一任總教手下，育有一女張若素，妻子死于霄家之變，女兒于四日前，被山賊帶走。”
張?jiān)沏蹲?，看著眼前的男子，嘴角有些苦澀的笑了起來?p> “公子，是可憐我張?jiān)茊?？?p> 說著把手上的銀子狠狠地放在月夜旁邊的桌上，聲音變得很堅(jiān)定：
“我張?jiān)埔簧砩鸀槿颂搼讶艄?，從不與人刻意為敵，處處幫與他人，如今落得此下場，卻也不需要公子這般可憐?！?p> 說完就轉(zhuǎn)身要走，身后就穿來月夜惋惜的聲音：
“好一個(gè)，虛懷若谷曾經(jīng)的你那般耀眼，才氣學(xué)術(shù)名滿天下啊，如今落得如此狼狽，你不恨？”
張?jiān)埔叱鲩T去的腳步，停下了，拳頭狠狠的捏緊了，指甲插在肉里，生疼了起來，他回眸看著月夜，眸子里都是陰暗，笑到：
“呵呵，公子認(rèn)錯(cuò)人了吧？在下張?jiān)?，張家客棧張?jiān)?，不認(rèn)識公子所說的什么霄家?！?p> 陰暗的眸子里不留下一絲光明，月夜也低低的笑了起來，撫摸著身邊那把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劍鞘里包裹著的劍。
“唰”“碰”
劍脫鞘而出，插在離張?jiān)剖叱龅牡匕迳稀?p> 張?jiān)频谋砬樽兞耍辉谀敲醋I笑嘲諷，而是愣愣的看著那把劍，緩緩的轉(zhuǎn)過身，死死的盯著坐在桌旁喝茶的月夜，眸子里有太多的感情，不可置信，激動。
小廝看著自己老爺看著那個(gè)年輕點(diǎn)男子，一步一步的緩慢的走過去在那把劍前，“砰”的一聲跪倒地上。
張?jiān)谱炖镟?p> “霄云劍，霄云劍啊………”
小廝一驚正要去扶起老爺，自打和老爺相識以來，他怎能不知，老爺是多么鐵骨錚錚的一個(gè)人，就連小姐被帶走的那日，他都未曾下跪，未曾求饒。
小廝還沒來得及做出動作，就看見自家老爺，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個(gè)頭，額頭上已經(jīng)有些紅腫。
張?jiān)泼靠囊淮晤^，都比上一次更用力，悲壯豪邁的聲音傳來：
“這一拜，拜老夫可笑看透天下，滿城風(fēng)雨皆攬過，唯獨(dú)不留人心難測?！?p> “這一拜，拜霄家世代千口亡魂，罪人張?jiān)?，此生定血洗太玄，不如愿，便是九曲黃泉?！?p> “最后一拜，拜霄云山，張?jiān)粕窍黾胰?，亡是霄家魂，不能與云山共死，是此生恥辱?！?p> 聲音里，帶著咬牙切齒的悲憤，悔不當(dāng)初的恨意，還有那一抹柔情，留給霄云山。
月夜有些愣住，在這個(gè)男人的身上他感覺到了，父親的真是存在，他從未見過他，此刻卻好像又見過了，他的父親是個(gè)怎樣的人啊，竟能得此人才如此五體投地。
三次磕完，張?jiān)蒲劭衾锞谷灰呀?jīng)忍不住的老淚縱橫，朝正要來扶起自己的小廝擺擺手，示意他出去。
小廝愣愣的看著眼前熱淚盈眶的老爺，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退了出去。
就在他關(guān)上門的那一刻，張?jiān)凭驮僖踩滩蛔⊙劭衾锏臏I水，一個(gè)大男人竟然有些哽咽的看著月夜，月夜站起身想把他扶了起來，眼睛里也有些動情，卻被張?jiān)凭芙^了。
“跪在這，跪在這把劍前，我才能稍稍心安?！?p> 曾經(jīng)的張?jiān)瓢。强墒敲麧M天下的軍師，運(yùn)籌帷幄，算盡天下，無一人不佩服。
張?jiān)铺痦?，仔仔?xì)細(xì)的看了看月夜，感嘆到：
“老夫老了，竟然認(rèn)不出少主啊………”
月夜并不意外，拿出霄云劍，他本來就是要告訴張?jiān)频?，他這般聰明猜的到倒也正常，回答道：
“張叔，還是起來吧，晚輩受不住你這一拜?！?p> 張?jiān)坡犞乱挂宦晱埵?，嘲諷的笑到：
“少主，罪人張?jiān)圃趺茨芘涞蒙夏氵@一聲，張叔?！?p> 月夜嘆了口氣，蹲到張?jiān)频拿媲?，要扶起他?p> “配的起，怎么配不起，張叔這些年從未放棄，為父親報(bào)仇。”
張?jiān)坡勓砸汇?，有些苦澀的笑到?p> “看了少主把我查了個(gè)底朝天啊?！?p> 雖然這樣說著卻還是沒有任何要站起來的意思。
月夜無奈，只能說到：
“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張?jiān)坡勓缘纱笱劬?，他?dāng)然知道月夜的助他所謂何意，毫不猶豫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聽見月夜接著說：
“待我?guī)湍惆雅畠壕然貋?，我們再議，還有我現(xiàn)在叫月夜?！?p> 月夜沒有拔起插在地上的劍，便出了門，留下一句話：
“我去去就來。”
張?jiān)瓶粗乱惯h(yuǎn)去的背影，喃喃到：
“月夜嗎？不是該叫霄遠(yuǎn)路嗎？”
有些失神，今日的少年郎當(dāng)真是意氣風(fēng)發(fā)，那內(nèi)斂的氣息，怕是已經(jīng)入了化丹境。
二十多年前，他還被自己抱在懷里輕輕的逗著開心呢，想到這里張?jiān)颇剜哉Z著：
“這時(shí)間啊，竟然轉(zhuǎn)身就是二十年載……”
說完看著那把被月夜擦的很亮很亮的劍，上面刻著三個(gè)大字，霄云劍，那字揮灑如雨，張揚(yáng)霸氣。
張?jiān)铺鹗?，輕輕的把劍拔了出來，握在手里，輕輕的撫著那三個(gè)字，這是他，霄云山留在這世間最后的佐證了。
張?jiān)频乃季w漸漸的遠(yuǎn)去了，第一次遇見霄云山時(shí)，他不過是個(gè)落榜的窮苦書生。
第一次見他，五花馬，千金裘，少年義氣。